第一章，孩子
兴竹市悦棠舞蹈室。
唐棠踩着点进了办公室，拿过办公桌上的磨砂水杯，又打开抽屉拿了一小包茶叶，然后去了茶水室，将茶包扔进水杯里，再接了水，一股茶香飘出来。
唐棠低头闻了闻，顿时精神了不少。
“唐老师，恭喜啊，要做妈妈了。”
说完这句话的胡老师见唐棠脸色有些差并且毫无喜意，识趣地没再多话。只是她有些奇怪，之前唐棠因为孩子的事，常常跑医院检查，这怎么好不容易怀上了，还不高兴呢？
这个点，唐棠是没有课的，她拿着水杯去了一间空教室，用手机打开音乐，脱掉身上的薄款羽绒服，开始跳舞以此来发泄憋在心里的难过、憋屈。
随着音乐节奏越来越强，唐棠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跳完一支舞后，唐棠流着汗坐在地板上，呆呆地看着大镜子。
眼前全是那个女的大着肚子来家的画面，耳边全是婆婆让她和贺维知离婚的声音。
唐棠抱住双腿，头埋在腿间。
好友苏乐歆赶到的时候，见到就是蜷缩在角落里的唐棠，听到她隐忍的哭泣声，苏乐歆心像是被针扎似地心疼她。
“棠棠。”
苏乐歆急忙过去跪坐在地板上，伸手将她抱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唐棠哭。
舞蹈室的哭声越来越大，但被每个教室的音乐声掩盖着。
好一会儿，唐棠才抬起头用有些红肿的眼睛看向苏乐歆：“你怎么回来了？”
苏乐歆原本是去外地学习去了，因为担心她，今早临时赶回来的，下了飞机直接就过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我看贺维知的朋友圈不是说怀了孩子吗？你们有了孩子不是应该高兴吗？”苏乐歆看她这么伤心，忍不住往坏处想，“难道是检查出孩子有什么问题？”
唐棠摇摇头，眼泪又毫无征兆地掉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流，苏乐歆急忙用纸帮她擦掉，又连声安慰她。
“贺维知是有了孩子，可是我没有怀孕。”
苏乐歆有些糊涂了，这话什么意思，她没怀孕那贺维知哪来的孩子？她突然看向唐棠，不会是？
“贺维知……出轨了？”
唐棠苦笑，贺维知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是事实，那个女的挺着大肚子来家里找她也是事实，贺母让她和贺维知离婚更是事实。
唐棠从来没想过这些狗血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这一切就发生在前日。
前日，唐棠像往常一样从舞蹈室出来后去了菜市场买菜回家，还在门口就听到了婆婆的笑声，这种愉悦的笑声很少在唐棠面前展现。
唐棠心里奇怪，猜测可能是贺维知老家的亲戚来了，她开门进去，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的，挺着大肚子的女士，看起来可能有五六个月了。
“妈，这是？”
贺母的笑声随着唐棠开口说话戛然而止，贺母瞥了她一眼，说话的口吻有些不冷不淡。
“这是思颖，维知的同事。”
“你好。”唐棠虽有些疑惑，怎么一个怀着孕的女同事单独来家里，但也礼貌问好，“你来找维知是有什么事吗？”
徐思颖笑了笑，说是有很重要的事，唐棠却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些不屑，还想说什么她就被贺母叫去做饭了。
显然，徐思颖也没打算走。
进了厨房，唐棠给贺维知发了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也提了家里有同事等他。
饭还没做好，唐棠就听到外面贺维知回来的声音，放下菜刀走了出去，贺维知还站在玄关处，和徐思颖相互盯着看，眼里有些慌乱和不可置信。
不知为何，见到这幕的唐棠心里莫名有些慌，脚在原地抬不动，就这样看着他们。
还是贺母出声，贺维知才又是往常模样，脱了外衣过来，走向沙发。
“你怎么来了？”
徐思颖转头看了眼唐棠，这才说话：“怎么我不能来？你放心，我没乱说什么，你不用紧张。”
唐棠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衣服，喊了一声贺维知，贺维知这才看向唐棠，朝她走了过去，两人一起进了厨房。
“她是你同事？”
“嗯。”
贺维知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也不想和唐棠多说这事，听他转移话题，唐棠直觉他有事瞒着自己。
等贺父和贺维知的妹妹贺维欣回来后，贺母提出开饭，徐思颖扶着肚子坐到了贺维知的旁边，贺维欣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了厨房。
“嫂子，她是谁啊，怎么坐在了我哥旁边。”贺维欣端起汤小声和唐棠嘀咕，“我哥也真是，不知道那是你的位置吗？”
唐棠安慰她说没事，可出去时看见徐思颖给贺维知夹菜，自认不是小气的唐棠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更强烈了。
“你是我哥同事？”贺维欣问，“我怎么从来没听我哥提过你？”
徐思颖不紧不慢吃了口饭：“这没关系，以后有时间相处的。”
贺维欣冷哼一声，谁要和她相处？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而已，真当自己是有多重要呢。
“你怎么不说话呢？”徐思颖叹口气看着贺维知，很是坚持也很有深意，“维知，你是不是该向你的家人好好介绍介绍我？”
唐棠看着贺维知拿着筷子的手一抖，但他一直没说话，饭厅里也安静下来，谁都没有说话。
徐思颖仿佛没有意识到此时饭厅的气氛，依然吃着饭，时不时看向贺维知，催促着他重新介绍自己。
“维知，你说话。”贺父放下筷子。
“她是……是……”
唐棠捏紧了手中的筷子，眼睛盯着贺维知，贺维知对上唐棠的眼睛，心虚地低下头，依然没有说出口。
徐思颖见状笑了笑：“你怕什么？她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是贺维知的同事。”徐思颖顿了顿，“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徐思颖说完，饭厅里安静得可怕，贺维知暗自松口气，心里几个月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去，但不敢抬头看唐棠。
贺父贺母也是被这话惊得不轻，但都从对方眼里见到了喜色，盼了三年的孙子终于来了？
贺维欣立马转头看向唐棠，轻轻喊了她一声。
唐棠伸出颤抖的手夹菜，一块糖醋排骨夹了三次才夹起来，多糖的糖醋排骨在嘴里有些苦涩，唐棠吐了出来。
“我洗碗了。”
唐棠的声音有些嘶哑，她站起身，机械地收拾饭桌上的碗碟，拿着自己的碗碟进了厨房。
“嫂子。”
“棠棠。”贺维知越过贺维欣，两步进了厨房，唐棠站在水池边，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两人都没管。
“棠棠，我……对不起。”贺维知伸手想去握她的手。
“别碰我。”唐棠下意识躲开，见贺维知的手跟过来，唐棠往后退了退，手把台子上的碗碟碰到落在地上哗啦一声，“我让你别碰我。”
贺维知第一次见唐棠这么激动，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你出去，先出去。”唐棠指着门口，让他出去。
见她态度强硬，贺维知只好先出去，迎上徐思颖有些得意的笑，贺维知怒从中来，朝她走过去。
唐棠将就水龙头流动的水洗了把脸，又站了会儿后才出去，贺维知和徐思颖吵得有点厉害，迎上贺维欣担忧的眼神，唐棠示意自己没事。
“唐棠，你看这，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也是一条命啊。”贺母见她出来，急忙上前，“你可怜可怜我一把年纪了，还没孙子。”
唐棠没搭理她，只是看看了看贺维知后又看向徐思颖。
“孩子多大了？”唐棠坐了下来，很是平静却让贺维知有些害怕，“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唐棠。”贺维知不想说这个问题，也不想让唐棠多问。
“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吗？”唐棠一句话让贺维知闭了嘴，她依然看着徐思颖，“想把孩子生下来吗？”
贺母一听这话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啊，这是我们贺家的孩子，你不能乱来，这孩子得生下来，你和维知离婚吧，反正你也生不出孩子。”
贺母有些得意，她就说是唐棠的问题吧，这下可以证明自己说的话是对的了吧。
三年了，唐棠一直没怀上孩子，贺母一直因为这个为难她，三天两头让她去医院，可每次检查医生都说正常，让她不着急。
一旦唐棠提出让贺维知去医院检查，贺母就拦着，一口咬定这种事是女人的问题。而贺维知，在这问题上也都是回避的态度，只在中间和稀泥，就是不去医院。
唐棠眼里泛起泪，心里无尽的苦涩，在她隐忍吃苦药的时候，在她因为孩子的事有些抑郁的时候，他贺维知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唐棠不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流泪，也不允许自己在贺家面前示弱，硬生生地逼回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