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帝国解体？！！（下）
银月城方面拼凑起来的几支民兵和巨熊军团的一支小部队，目前已经从桑巴达镇出发反击，并且轻易收复了埃斯考城。而哈劳格达斯城内，也只剩下一些被可汗抛弃的老弱病残，稍微花点功夫就能攻克。
在浩劫降临、国难当头之际，不肯同心戮力抵御外敌，却把矛头首先对准同胞……这样足以引发公愤的犯罪行径，再加上她作为东方异邦人的尴尬身份，只怕马上就会有一个“敌特”的罪名给扣上来了！
而且，你们的胃口也实在是有些太大了——西南的安姆、泰瑟尔、卡林珊三国，还有沿海的大半个北地，整个帝国最精华的核心版图，绝大多数的工商业中心，似乎都被贵方预定为了私产……”
先前，三井龙姬曾经乐观地认为，只要带着大军到银月城转悠一圈，诈唬几声，就能吓得穷途末路、群龙无首的魔法女神教会乖乖就范。然而，对方的勇气和强韧却超出了她的预料，居然硬是在遭遇两面夹击的情况之下，顽强地坚持了下来……当然，这也和帖木儿可汗莫名其妙地轻率撤兵有关。
可汗陛下，你也太浅尝辄止了吧！
——没有了生产商品的工业，商业贸易自然也就成了空中楼阁、无本之木。
而现在的菲里·泰勒首席执政官，却是连一块比较稳固的地盘都没有。若非手头还有一支强悍的军队，他恐怕就要被嘲笑成是“乞丐执政官”和“丐帮政府”了。
一边是想要侵吞旧帝国残余遗产，借此树立威望的野心家，另一边是帝国体制的既得利益者，拼死拒绝帝国解体……三巨头秘密交涉的会场上，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双方军队也在瑞汶河两岸频繁调动，不时以演习的名义放空枪空炮，并且分别在自己的一边挖掘工事，修筑炮垒，一副随时就要开打的模样。
但是，只要走出这座宫殿的大门，来到老城区的市井之间，就已经可以亲眼看到战祸肆虐的混乱痕迹。
更何况，代表着当代最高文水平明的耐色瑞尔帝国，绝不仅仅是一块块土地、一个个种族之间偶然的集合和堆砌，也不是把一个个古老国度胡乱拼凑起来的大杂烩。相反，无论在经济上、政治上、军事上，它都已经进化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复杂机体，是绝对不能被随意肢解的。
但是，想要经营和统治一个国家，尤其是一个多种族多文化的超级大国，哪里会有这么容易？
无论是街边的棚屋商铺，还是远处的城墙根下，全都一排排地躺满了哼哼唧唧的伤员，其中不少人已经昏迷不醒。或许是由于城市里天气温暖的缘故，尽管如今乃是寒冬季节，但还是有一群群的苍蝇爬行在他们身上，每当有人从旁边走过的时候，便会将这些小虫子“嗡”地一声惊起了一大片。但是待到人走远了，这些苍蝇又会落在伤兵上，继续吮吸着伤口上的脓液和血污。
上述的这些反制措施，理论上应该都还不错，但问题是必须由一个强有力的政府才能实施。
当三井龙姬一脸冷傲地离开之后，菲里也觉得继续待在会场实在憋闷，便离开了宫殿，到外面去巡视。
对于葵露的这番诘问，三井龙姬大大方方地表示了承认。
葵露女士在最初的惊骇之后，似乎也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抓起羊皮纸说道，“……这上面似乎还遗落了耐色瑞尔帝国的那些海外殖民地——既然从最北方的冰风谷到最南方的卡林珊，帝国面朝着西方大洋的整条海岸线，都将要被你们渥金教会用‘联合省’的形式一口吞下。那么被封堵在内陆的其余势力，连个能出海的港口都没有，又该如何跟海外殖民地保持联系？最后还不是全都得落入你们手中？”
然而，这一对外战争的胜利曙光，却似乎依旧驱散不了一触即发的内战阴霾。
然而，刚刚从远东而来的三井龙姬，似乎并没有看透这个问题，而是依然抱着抢地盘第一的旧思路。
而渥金教会内部早已蠢蠢欲动的反对者们，也绝对只会拍手称快，趁机把她给踢下台。
这样的轻视，自然让他感到更加恼怒。不过没等他开口，葵露就已经冷冰冰地发话了。
※※※
当菲里走出宫殿的时候，便看到墙根边躺满了等待接受治疗的伤兵，一个个全都满是身血迹、精疲力竭的模样，除了抽风箱似的喘着粗气之外，连动都懒得动一下，更不要说起身向自己这位元帅阁下行礼了。
当渥金教会捅来背后一刀，试图让帝国解体的时候，正面战场上的帖木儿可汗，也没有停下征服的脚步。在银月城东方的百余里之外，战火依然在熊熊燃烧。
不管怎么说，本以为智珠在握的三井龙姬大小姐，这一回是大大的失算了。
不过，尽管会场上的三井龙姬大小姐，在表面上依旧作出一副气势汹汹、喊打喊杀的模样。但事实上，她在此时却已经陷入了骑虎难下、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不错，安姆、泰瑟尔、卡林珊，半个北地，外加全部的海外殖民地，这些地盘全都归我们；深藏于地层之下的幽暗地域归你，葵露女士；以银月城为中心的银月联邦，是艾拉斯卓的，我们不想动也没法动；至于剩下的土地，我们可以慢慢商讨，相信总归会有一个让人满意的谈判结果。”
时至今日，她已经不再奢望计谋得逞，只希望有一个体面的收场……可是，退让的台阶又在哪里？
举个例子，目前遍及北地的各大工业区，其能源就都要依靠密瑟能核反应堆来提供。若是魔法女神教会和财富女神教会彻底闹翻，让大奥术师们把密瑟能核反应堆拆卸走，那么渥金教会即使占领了这些地盘，也没办法恢复这些工厂的生产能力。
尽管菲里摆出了一副“身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威武不能屈”之姿，但已经打定主意要趁火打劫的三井龙姬大小姐，可没有丝毫心慈手软的意思。
几天下来，在十万图坎铁骑和更多炮灰肉盾的猛攻之下，这些杂牌军队虽然在保卫家园的战斗中打得有声有色，却也免不了死伤惨重，一批批伤员如流水般被送了下来，数量多得简直无法安置。
以此看来，渥金教会确实是有趁机夺权的机会。尤其是三井龙姬这一次的行动计划还很谨慎，宁可不要一个完整的国家，而是把整个帝国解体掉，也要实现对现有地盘的完全控制。
“……只要我觉得满意就够了。”三井龙姬大小姐斜了她一眼，傲气十足地说道，“……不要忘了，在瑞汶河南岸的新城区，就是我的十万大军。这支军队既可以用来帮助你们抵御图坎蛮族，把那位满身羊骚味的可汗赶回老家去，也可以把银月城变成一片废墟……究竟该何去何从，还是请你们自己选择吧！”
“……面对一名妄图颠覆国家的叛国贼，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能够谈出什么让人满意的结果来！”
这个帝国在经济上是一个整体，它的各个部分在经济上彼此补充，国家的分裂就意味着经济的崩溃；这个帝国在军事上也是一个整体，正是依靠诸多加盟成员的紧密合作，耐色瑞尔帝国才顶住了一波又一波强大敌人的入侵，向全世界证明了它的顽强意志和强大实力；对它的贸然肢解，势必将会带来毁灭性后果！
——在巨熊军团进驻银月城之后，菲里与葵露进行了一番商讨，便把原本留守城内的那些城卫军和民兵，全都调动到东部战线，在瑞汶河、桑巴达镇一线，阻滞帖木儿可汗麾下十万精兵的进犯。
※※※
“……”菲里·泰勒元帅一时气结，但又无话可说。
在这座奢华宫殿的高墙之内，一切似乎都跟过去的繁荣时光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双方都在谈判桌上虚言恫吓，甚至作势要开打，但折腾到最后，结果依旧是僵持不下——毕竟，眼下的情况是麻杆打狼两头怕，谁都承担不起新一轮内战的毁灭性后果，更不肯让蛮族渔翁得利。
“……什么？帖木儿可汗的金帐出现在绿色原野（the greenfields）？！数十万图坎铁骑已经涌入安姆共和国东北边境？！！最精锐的怯薛卫队正在直扑教会总部阿斯卡特拉城？！！！这怎么可能？！！！！！”
所以啊，菲里老兄，你在提凡顿城建立起来的那个草台班子，最多只能算是流亡政府，如果不能得到国内的广泛承认，就只能随风而逝……很显然，我方对你的这个政府并不承认！”
这两天，菲里已经不得不投入了巨熊军团的几个步兵联队，这才勉强维持住了防线。
“……想不到啊，在耐色瑞尔帝国最危难的时候，渥金教会非但不肯努力救亡图存，居然还要落井下石，让我们的祖国更快地走向灭亡！哼，让一位东瀛矮子来担当‘圣币’大主教，真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更可悲的是，作为仅有一个空头衔的帝国首席执政官，菲里对于渥金教会的公然叛国行为，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对策——难道要通过一项战时特别法案，宣布渥金教会叛国？还是号召地方政府用武力夺取渥金教会的财富？或者下令进入战时紧急状态，进行物资配给制度，限制渥金教会的商业活动……
——又是该死的渥金教会！菲里忍不住狠狠地一拳砸到了墙上。
首先，她不可能违背渥金教会的根本原则，真的去跟图坎汗国的游牧民合作——这个乐衷于毁灭和屠杀的反文明组织，乃是商业和贸易的头等大敌；其次，她也不可能真的对银月城发动进攻——若是当真这样做的话，她头上那个很能迷惑不明真相群众的“魔法女神选民”头衔，可就要被彻底揭穿了。
他最得力的副手，军团步兵指挥官费顿中将闻讯立即“啪”地一个立正，从公文包里翻出一本硬皮书夹，抽出其中的一页纸张汇报道；“……禀告元帅，经过几天的拉锯战，桑巴达镇已经几乎打成了一片废墟，我方合计战死五千余人，重伤员约三千。本地的民团已经损失过半，巨熊军团先后替补上去的三个联队，也已经死伤三四成。其余部队要驻守银月城，跟渥金教会的雇佣兵对峙，实在是没法继续抽调了。”
“……不愿意签署耐色瑞尔帝国的死刑判决书？更不愿意亲手为它主持葬礼？！哦呵呵呵呵……和过去在江户的时候一样，你说话可真逗，泰勒元帅——耐色瑞尔帝国的死刑判决书？这玩意儿难道还用得着你来签署吗？早在帝都那场浩劫爆发的同时，这个国家就已经等于是从历史舞台上消失了啊！”
——如此一场声势浩大，动如雷霆的数十万大军总攻击，就这么半途而废，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然而，别说什么退一步的台阶了，对她这个始作俑者来说更加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片刻之后，一条由数名累得口吐白沫的狮鹫骑士，拼死用最快速度从南方送来的加急警报，更是在瞬间就击碎了她心中的最后一丝妄想，也回答了她对于帖木儿可汗此次轻易退兵背后的真相……
这位素来如狼一般凶悍的草原可汗，仅仅是在桑巴达镇被民兵打退了一阵，稍微受挫，就掉头退兵了。在让镇上那些东拼西凑的守军松了一口气之余，也让所有关注着此次战事的国际观察家们掉了一地的眼镜。
宫殿外墙上每一处锯齿状的城垛，都被雕刻成独角兽的头形。里面则是绘制着描金壁画的天花板、发着微光的大理石地面、珍奇的花卉植物、华丽鲜艳的羊毛挂毯、描绘着鲜花、藤蔓、蕨类和树木等各种美景的浮雕墙壁。一队队身穿嵌金镀银盔甲、外貌高大俊美的宫殿守卫，时刻穿梭在庭院与回廊之间，伴随着宫廷乐师们按照钟点演奏的庄严音乐声，警惕着守护这座宫殿的一草一木。
古往今来，任何一个伟大的帝国，都不是在一天内建成的，当然也不会是在一天内就垮掉的。
确实，就“耐色瑞尔帝国”这个实体而言，眼下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正规陆军几乎全部覆灭，海军舰队在内部斗争之中帮不上忙，大奥术师们都扑街了，连党棍和官僚们也跟着完蛋了。
数日之后的某个下午，葵露、菲里和三井龙姬这三巨头的秘密会议，再一次在银月城的至高宫殿召开。
艾拉斯卓女士的至高宫殿（high palace），是一座有着高入云霄的尖顶的城堡，建筑主体由厚重的石头建成，外面包裹着一层洁白的大理石。恢弘的宫殿坐落在市中心附近，吸引着每个经过的人的眼球。
话语之中，菲里这位名义上的帝国首席执政官，居然还被排除在了瓜分名单之外！
更要命的是，只要时间继续拖延下去，大奥术师们就会陆续复苏，而深水城、无冬城那些被局势突变给弄懵了的魔法师协会，也都会陆续反应过来，加入到反对她的行列中——军事优势也没法保持几天了。
她光是看到了执掌国政的风光，却未曾看到维持这个国度的艰难与危险。
看着这副血腥味刺鼻、哀声切切的惨状，菲里也不由得轻叹了一声，回头询问身后的费顿中将：“……如今我们在前线还有多少兵力？在桑巴达镇的战场局势又是如何？”
三井龙姬大小姐拿腔作势地用折扇掩嘴，咯咯娇笑道，“……小女子之前也有专门学习过哟！按照西方列国的规矩，一旦首都陷落，就意味着亡国，之前得到公认的各项律法和契约，也随之自动作废。之后纵然成功夺回失地，也只能算是复国，先前签署的一切条约，都得跟地方实力派再一项项地从头谈判起来。
由于前线传来的喜讯，会议是在一种相对轻松的气氛中召开的——出乎很多人的预料，帖木儿可汗在初次突袭受挫，并且得知银月城下十余万重兵云集（先不提这些军队都是来干什么的）的消息之后，没有继续在战场上纠缠，而是迅速掉头撤军，放弃了已经占领的城市，重新向东方的传送门退却。
——伴随着“哐啷”一声脆响，三井龙姬手中的茶杯被打落到地上，摔得粉碎。而她却对被烫伤的手指浑然不觉，只是满脸血色尽去，连身子都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并且扯着嗓子惊声尖叫起来：
对于三井龙姬如今的疯狂行为，他在心中觉得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利令智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