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最后的游牧潮（续）
但问题在于，这里是深水城最大的一条风情街，满街都是“按摩院”、“私人会所”和“爱情宾馆”。
菲里的吸血鬼女朋友，前战神牧师蕾妮抱着胳膊走了过来，“……南军宣战的布告已经发出，北军开赴帝都的大远征很快就将展开，而我们的巨熊军团却在抵达费伦大陆之后爆发了退役潮，迄今只招募到了一万多人，这点兵力在战场上远远不够用，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了！”
事实上，在那些思乡心切的远东殖民地士兵，按照出发之前的契约退役解散，而伊丽斯翠神殿的黑暗精灵女战士又返回教会之后，巨熊军团的在编人数一度萎缩到极端可怜的四千五百人。
就菲里所知道的情况，康托尔中将在这几天一直泡在酒馆和妓院里，过着每天夜晚喝得酩酊大醉，每天早晨在不同的女人床上睡醒，然后继续酗酒和嫖妓的颓废生活。
“……没办法啊，只有在妓院云集的红灯区，才能以最快速度找到喜欢借酒浇愁的退伍老兵。”
“……哦，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他单纯是在红灯区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啊？！”
总之，在听到这些顺理成章却又令人发疯的评价之后，被误会为“失足妇女”和意淫对象的菲里·泰勒元帅，顿时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额头青筋一阵狂跳，最后终于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彻底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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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阁下，还有您的未婚妻小姐，这几天我又招募到了二十四名矮人炮兵，全都是曾经服役超过三十年的一流好手。另外这是我的儿子鲁尼……鲁尼，快跟长官打招呼！”
然而，在回到深水城的第一时间，他却没有立即着手应对当前的大变局，而是傻乎乎地站在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旁边，面朝路灯杆子上贴着的一张小广告，眼睛里转着圈圈直发愣。
蕾妮叹了口气，眨了眨眼皮，“……南北决战一触即发，我们可没时间操练那些连左右都分不清楚的农夫，或者娇生惯养的菜鸟……康托尔中将这阵子就一直在这里替我们活动，而且卓有成效呢！”
而在菲里的画像后面，似乎是为了增进气势，还把整个巨熊军团的高层指挥官全都画了进去，作为衬托军团长阁下可爱萌态的华丽背景——貌若琼花、身姿纤细的黑发东方伪娘黑岛仁，头戴可爱的小红帽、总是喜欢蹦蹦跳跳的伪萝莉红袍法师费顿，翘着一簇翠绿色呆毛、身穿蓝白条水手服，眼神略带迷糊的著名半精灵制假贩子小艾尔，浑身毛茸茸肥嘟嘟、趴在地上打呼噜的大狗熊德鲁伊维尼先生，还有一身铜皮铁骨、满脸猥琐笑容的肌肉男北条氏彦……嗯，除了最后一位之外，基本上都是萌点满满的华丽萌物啊！
“……这份募兵广告就是我设计的，怎么了？”
数日之后，另一支规模更大的图坎汗国军队，也从南方绕过日出山脉，直接进入塞尔高原的南部各省，并且在红袍法师们的协助之下，开始进一步南下入侵在事实上已经脱离联邦多年的穆罕瑞德和恩瑟两国。
而他一旦下定了决心，接下来自然便是义无返顾的豪迈勇气，和风驰电掣的神速进军！
与此同时，作为帖木儿可汗未来的重要敌手之一，耐色瑞尔帝国空军司令菲里·泰勒元帅刚刚结束了永聚岛的维和任务，护送精灵女王残部前往楚尔坦半岛避难地，随后便返航回到了作为北军大本营的深水城。
而这条险峻贫瘠的山脉背后，则是传说之中无比繁华富庶的另一个世界。
这片严酷的大草原，从来都是如此的吝啬，不肯给失败者们多留下一次机会。
迎着西斜的夕阳，帖木儿可汗伸手举起马鞭，猛地用力向前一挥，对全军发出了前进的号令：
“……这可就难说了，按照常理推断，军装娘系列通常应该都比较暴力和猎奇，口味也很重……喂喂，你看到后头当背景的那头大狗熊没有？呵呵，或许还有更加惊悚的人熊交尾呐！希望别被玩爆了……”
在他的脚下，是一片植被稀少的干旱土地，到处充斥着苍茫的土黄色，脚下的泥土干硬得仿佛石头，只有最顽强的杂草才能勉强扎根，在迎面吹来的风中，似乎隐约还能嗅到沙砾的气息。
帖木儿可汗身穿赤色的牛皮轻甲，肩披黑色的天鹅绒大氅，策马站立在一面金银丝线刺绣的苍狼军旗下方，身后则是如海洋般黑压压的千军万马，刀剑的锋刃在夕阳中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在自己这位彪悍的吸血鬼女友面前，顿时就仿佛老鼠遇见了猫儿一般，菲里的气势一瞬间萎缩了下去。
当历史的车轮进入了大航海时代之后，这片僻处西方的大陆，更是成为了整个星球的文明与财富之源。
可问题是时间不等人，绝望而又疯狂的南军已经请来图坎可汗作为外援，甚至纵容这些游牧民的铁蹄践踏帝国疆土，代表正义的北军就必须针锋相对，赶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前，把南军从帝都驱逐出去。
在他的前方，是巍峨耸立的日出山脉，怪石嶙峋的山麓间，堆积着醒目的皑皑白雪。
游牧民们世代繁衍生息，号称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无尽荒野，在这里终于走到了尽头。
虽然他的力量比先前的诸位可汗要强大许多，但敌人的实力同样也膨胀了许多倍，即使有红袍法师等内应协助，在整个费伦大陆的顽强抵抗之下，自己的胜算恐怕也并不算多。
这就是费伦大陆，一片充满了神秘、财富与权力的土地，也是托瑞尔星球上最主要的文明区域之一。
“……呃，这倒是一个问题……确实是再过没几天就要开拔了……”
但是，在下一瞬间，他的怒火和怨念就仿佛被浇了一盆冰水，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为了自己早就已经被不知丢到哪里的节操和自尊心，他还是弱弱地提出了抗议。
——那些入侵费伦大陆失败，被迫灰溜溜逃回大草原的可汗们，全都在不久之后死于叛乱和谋杀，没有一个人能够长时期地苟延残喘，更不用说什么养精蓄锐，以备卷土重来了。
但他们之中最成功的人，最多也不过是在费伦诸国的间隙中夺取了一小块土地，从此放弃游牧民的自由天性，转化为农夫和定居者，建立起一方小小的王国，随后逐渐泯灭于历史潮流之中。而更多的人则是在最初的胜利之后，便迅速滑向了失败、瓦解与毁灭，永远葬送在了这片寄托了无穷野望的土地上。
然而，在驻马沉吟了片刻之后，帖木儿可汗最后还是决心放手一博。
不过，今天他的气色却似乎好了很多，面颊上的胡须茬子都被剃得干干净净，衣服也换上了一套整洁的军礼服，还精心地别上了勋章和绶带。而促使中将阁下发生这一切变化的根源，似乎也很明确——就是他身边那个面貌跟他有八分像，但却衣衫破烂、头发蓬乱，有些流里流气的高瘦小伙子。
截止到十一月底，图坎汗国的先锋斥骑，已经穿越了分崩离析的近东诸国，直抵月之海的东岸，与驻扎散蒂尔堡的第二军团“角斗士”遥遥相望，从而叩响了费伦霸主耐色瑞尔帝国的东方大门。
——再补充说明一点，这份募兵宣传画上的广告词只有一句：“……来吧！勇敢的男士们，我们需要你！”
“……这家店别的都好，就是那个络腮胡子的龟公看起来太暴力了，哪有用这样的肌肉大叔来拉皮条的啊，会让人觉得这是家黑店，很没有安全感的说……对了，这家新开的夜店究竟在什么地方？价位如何？”
“……这些红牌女郎看上去确实很可爱，也很对我的胃口，但是……话说就连这么幼齿的小家伙都推出台了（伸手指了指站在后排的小红帽费顿和黑发伪娘黑岛仁），尺度会不会有问题啊？不会被法院查封吧！”
所以，现在已经没时间给菲里磨蹭了，他必须在几天内尽可能多地招募兵员，然后踏上危机四伏的征途。
总之，在这熙熙攘攘的繁华街头，午后的橘色阳光透过金色的秋叶，温暖地洒落在这张精美的募兵广告上，让画中的美人们变得更加栩栩如生。连随风纷飞的灰尘，也在绚丽的光彩中化为无数细小的粒子，弥漫在这张招贴画的前方，折射出熠熠的闪光，好像也被这画作的美丽所感动了。
粗看起来，这是一张制作得很精美的募兵广告，四周是金色的麦穗状花纹，中间则是栩栩如生的画片。
“……可就算是需要尽快募兵备战，也不用把广告贴到红灯区里，还弄得这么容易让人误会啊！”
过去的漫长时光之中，曾经有过数位野心勃勃的草原可汗，率领他们无敌的游牧民铁骑，翻越日出山脉这条文明世界与蛮荒草原的分割线，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进费伦大陆，企图成就一番伟大的征服事业。
哪怕这是一场把身家性命都押了上去，并且胜率不算高的豪赌，眼下也只能搏一把运气了！
所以，在募兵广告的四周，满目皆是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站街流莺，以及油嘴滑舌的拉皮条小厮。其中包括不少打扮成女牧师、女魔法师、美人鱼、女武士乃至于女盗贼的制服店员，种族方面从猫女到魅魔都应有尽有，还有许多醉醺醺的寻欢嫖客，正在口齿不清地跟她们讨价还价，商量着服务费的价位。
在战场上兵败被俘的耻辱，在精灵战俘营中承受的残酷折磨，还有永聚岛上三年敌后游击战争之中的无数艰苦考验，以及琉希帕之战的血肉磨坊，都没有压倒这个意志坚强的男人。
而接下来，初战告捷的帖木儿可汗，更是收到了来自耐色瑞尔帝国的邀请……
“……继续进军！翻过日出山脉！举起你们的马刀吧！我的勇士们！决定命运的骰子已经掷出去了！”
“……这个方面的因素……嗯，多少也是有一些的，毕竟是遭遇了这么大的人生打击，不消沉反倒是怪事。但帮助我们募兵的工作，中将先生似乎也没落下……你瞧，他现在正从街对面过来呐！”
“……嗯，这个该不是学习幽暗地域的卓尔精灵城市，在举办裸女角斗场吧！就是魔索布莱城里那种每次格斗结束，都要失败女斗士和壮男或魔兽表演交尾的‘欲望格斗’，这种格斗赛在风月界可是相当相当的有名气哦。据说连续办了三年，都还没死过一个女角斗士，反倒是累死了不少体质虚弱的触手怪……”
“……可恶！到底是哪个笨蛋设计的募兵广告？！而且还都贴到红灯区里去了啊啊啊！！！！”
正当费伦大陆东北部的莱瑟曼山国，陷入一片烽火狼烟之际，在这个国度乃至于整个费伦文明世界的东方边境，辽阔、广袤、荒芜、野蛮的无尽荒野之上，却突然涌现出了一片猎猎招展的苍狼军旗。
但是，当他带着一身的累累伤疤和闪亮勋章，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深水城之后，却得知他的老婆耐不住空闺寂寞，在他被俘的这段日子里卷了全部财产跟着情夫跑了，丢下一个半大的儿子无人照料，被冷漠的亲戚们推来推去，无家可归，乃至于被迫流落街头、下落不明……这位铁打的汉子终于垮掉了。
至于巨熊军团的炮兵队长，面容有碍观瞻的老矮人瓦西里，则被画师无情地省略了。而那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侦察队长瑞恩斯坦，则是由于过分乐衷于跟琉球渔村中那些健美的采珠女们调情，结果不幸被紧急起航的祥瑞号丢在了琉球岛上，迄今仍然在这个世界的另一端，依靠给贵妇人当小白脸混软饭为生……
虽然菲里在深水城不惜花费重金大力招募退役老兵，又从永聚岛的精灵们手中解救回来了一批战俘，但毕竟时间太短促，眼下在编的士兵数量，才刚刚超过了一万一千这个数字，距离每个正规野战军团一万五千人的额定编制，都还尚有一定距离，更别提那些根本没影儿的辅助军团了（每个正规军团一般搭配若干个不太正规的辅助军团，形成一个数万人的战斗群，作为一个基本的战略单位）。
——dr1995年11月11日，帖木儿可汗率领三十万草原铁骑，翻越完全未设防的日出山脉，在红袍法师的接应之下，踏入费伦大陆文明世界的边缘。随后立即分兵四出，在红袍法师与起义奴工的配合之下，迅速粉碎了莱瑟曼人的绝望抵抗，进而攻略周边的塞斯克、纳菲尔等国，让苍狼旌旗席卷向整个近东地区。
康托尔中将，就是那位以战俘的身份被精灵们捕捉到永聚岛，又带着一帮兄弟成功越狱逃出战俘营，在崇山峻岭之间与精灵军围剿部队周旋了整整三年时光，在战斗中越打越强，甚至一度挥师攻入了精灵王都琉希帕，并且顶住了精灵政变军的凶猛反扑，最终与菲里的“维和部队”会合的起义军领导人。
——尊贵的耐色瑞尔帝国空军司令、巨熊军团的军团长，美丽的银发伪娘菲里·泰勒元帅阁下，在招贴画中穿着一身帅气的军礼服正装，头套魔法女神御赐的神器——金丝刺绣的小熊内裤，以一副既像痴汉更像痴女的灿烂笑容，深情地向前伸出双手，仿佛正想要将某人揽入怀中。
面对号称百万兵马，实际总兵力也高达七十万，还有红袍法师和龙巫教这两大老牌邪道组织充当带路党，鞍前马后鼎力相助的图坎大军，早已内斗多年、一盘散沙的近东各地军阀藩镇，在这样暴风骤雨一样的闪电战打击之下根本无力抵抗，很快就被各个击破，或是索性望风而降。
在这张经过艺术处理的招贴画之中，每一位人物的嘴角都挂着甜蜜的微笑，仿佛荡漾着幸福与美满。
所以，当帖木儿可汗来到日出山脉脚下的时候，也不由得如此地犹豫再三——因为他非常清楚，一旦越过了这道山脉，自己就有可能成为整个费伦大陆的公敌，甚至是葬送数十万草原健儿的罪魁祸首。
“……嗯……这点小事自然不成问题……有服役经验吗？哦，曾经当过狮鹫骑士的侍从？会照顾飞行骑兽？太棒了！康托尔中将，像令郎这样的专门型后勤人才，我们巨熊军团里是有多少要多少……”
康托尔中将满脸堆笑地凑到菲里跟前，推着他刚刚找到的儿子过来，点头哈腰地如此说道，“……这孩子和我失散的这几年，过得真是太可怜了，虽然现在有些不成器，但本心绝对是一个办事勤快的好孩子。请问您能不能在军团里给他安排一个职位？眼下经济不景气，我可怜的鲁尼已经失业很久了，眼看着都已经成了小流氓，天天在街上和老年妓|女鬼混……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不能看着他继续误入歧途啊！”
征服之路，不胜即死。豪迈的图坎游牧民可以欢迎一位英雄的凯旋，却不能容忍一个懦夫的退缩！
——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都已经走到这里了，难道还能再回头吗？
费伦大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战祸最惨烈，也是最后的一次游牧潮，就此全面爆发！
一声声狰狞而又悠长的牛角军号，伴随着甜蜜婉转的马头琴声，在暮色笼罩的天际边同时响起。
“……哟，老兄，您瞧瞧，这是哪儿新开张的制服店啊？广告看起来很新潮嘛！秋季特色军装娘系列？啧啧，看起来似乎比女治疗师系列、女巡捕系列、女拷问官系列和女教师系列都更带感啊！”
于是，经过此地的路人们，看到这份过于隐晦甚至有刻意误导之嫌疑的募兵广告，自然而然地全都误会了，纷纷露出了自以为明白的微笑，并且用不怎么正经的语气彼此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