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废墟中的对峙（上）

    先是在下班的时候，首都突然又一次爆发政变，让他差一点在街头被炮弹炸死。总算是因祸得福，被炮弹炸开了食品配给站仓库，于是维克多·月光就兴冲冲地抢了一大堆食物跑回家里，却发现自家的房子不知何时被打成了马蜂窝，他的瞎眼老爹也被一发流弹命中脑门，死得不能再死了。

    ——无论被学者们镀上了多少层“荣耀”、“正义”和“历史使命”的光环，这个狭小岛国的崛起和壮大，依然是建立在最野蛮的暴力掠夺之上。

    但也正是因为战争和掠夺带来的好处太大，导致精灵们完全忘了要如何经营那些征服的土地，也从来没能赢得那些地方的人心，只知道武力弹压。等到精灵们的内乱一起，由于国家基本没有什么凝聚力，偌大的版图便立即分崩离析，所有的被征服国度，全都仿佛赛跑似的纷纷脱离，如今已经丢失得差不多了。

    而文明、秩序和国度赖以维系的根本基础，就是要有足够的人口来承载这一切上层建筑。若是扑街到连人口都没有了，就算占着再多的荒地，又能有什么用处？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出门去打探了一番消息，结果他居然更加惊骇地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城里的政变军和保王党都不见了踪影，而一群从奴隶营里跑出来的耐色瑞尔战俘，却大模大样地进占了这座伟大的精灵首都，还在市政厅门前竖立起了耐色瑞尔的六芒星旗！

    可怜的维克多只得扛起铲子，垂头丧气地在后院挖了个坑把老爹埋了，然后缩在床板底下，听着外面零零落落的枪炮声，还有冲天的火光和呛鼻的黑烟，足足提心吊胆地躲了几天几夜。

    屡屡惨败的海外战争，更是让永聚岛精灵王国的版图急剧萎缩——泰瑟尔、卡林珊、北极港、马兹卡大陆、香料群岛、琼达斯、夏亚、塞尔……一块又一块殖民地或附属国，以惊人的速度脱离王国而去。随着如今的本土告急，就连精灵军重返费伦大陆的重要跳板——蒸汽之湖的那些城邦，恐怕也被放弃了吧！

    而这座伟大的精灵王都琉希帕城，同样被一群居心叵测的“友邦维和部队”暂时占据。

    魔法女神选民菲里·泰勒著，深水城终点书局dr2009年出版……

    听到外面的炮声渐渐稀落下去，曾经的琉希帕皇家兵工厂助理工程师，月精灵维克多·月光，灰头土脸地用铁锹挖开泥沙和瓦砾，钻出自家的地窖，小心翼翼地在坍塌的房屋中探出脑袋。

    换句话说，这座曾经统治半个世界的岛屿，已经在内乱和政变的漩涡中挣扎了四年以上。

    ※※※

    更何况，在精灵们爆发内战的同时，早已怨恨滔天的各路外敌，还有做梦都想着恢复独立的殖民地和附属国，同样在摩拳擦掌地趁火打劫、报仇雪恨——在内外力的同时作用之下，永聚岛精灵王国原本就已经有些不堪重负的战争机器，终于吱吱嘎嘎地碎裂和崩溃了。

    对于他而言，最近熬过的这大半个月，简直就是一场可怕至极的噩梦。

    持续数百年的“精灵大侵攻”，一次又一次海外战争的丰厚收获，恢复古代精灵帝国霸权的辉煌荣耀，让这个曾经纤细，高贵又敏感，沉迷于艺术和自然，爱好和平与恬静的温和种族，从此被刺|激得彻底红了眼睛，不论男女老少、信仰身份，全都疯狂地拥护起了战争国策，期待着能够分享到一些抢劫来的赃物。

    但上述悲剧，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又完全不值得他人同情——在精灵军征伐四海、屠城灭国的时候，类似这样种族灭绝的惨案，可是从来都没有少做过。

    对于这个曾经称霸七海的强悍国度来说，这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惨痛历史。

    因为，在战争中得到一切的人，最终也必然在战争中失去一切……”

    ——如此伤筋动骨的惨烈损失，以精灵们超过七百年的平均寿命，以及平均二百多年一代，每次只能生育一胎的漫长繁衍周期，只怕是再等上五百年也缓不过气来。

    时至今日，就连这个国度的核心——永聚岛本土，也已经大半落入了毁灭的深渊。

    “……大扩张时期的永聚岛精灵王国，其战争艺术和作战意志都颇有值得称道之处，但其领导者显然缺乏长远的战略眼光。他们只知道去征服和占领所有一切太阳能够照得到的地方，然后把这些地方统统踩进连太阳都照不到的地狱……最后造成的结果，就是把他们的永聚岛也变成了暗无天日的地狱。

    在这段刚刚过去的岁月里，永聚岛精灵王国一直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皇室、军政府、各大教会、民主派……你方唱罢我登场，每一次或成功或失败的政权更迭，都会令这个岛屿弥漫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让观察家们感到更加触目惊心的事情，还有精灵公民人口的急速锐减——昔日称霸七海的精灵王国，为了充分运用只有区区四百万的本族公民人口，与大半个世界十几亿人的国度同时交锋，不得不采用了极其残酷的总体战策略，把每一个青壮年都投入战场，把每一粒粮食都充作军粮，把每一枚钱币都用于军费……这种军国主义的典型做法，固然长期保障了精灵军的海外征服大业。可是这种本应用于讨伐外敌的总体战，一旦被用在自相残杀的内战之中，却也是空前的血腥和惨烈。

    由于连绵不断的灾荒、内乱、政变、清洗和屡屡失败的海外战争，仅仅过了四年时间，依然在永聚岛政权控制之下的精灵公民人口，就从四百万锐减到了不足两百万。

    自从那一场金精灵皇室恢复王权的“光荣革命”爆发至今，永聚岛已经又度过了四年多的时光。

    ——摘自《永聚岛精灵王国衰亡史》

    按照巨熊军团参谋部的分析，在经历了如今这场末日浩劫般的全岛大暴动之后，这个国度之内的精灵数量，恐怕会迅速跌破一百万。而能够充军打仗的适龄丁壮，更是早已为之一空，几乎死伤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