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三舰会盟（下）
至于水手和士兵们究竟私分了多少战利品进自家钱袋，那就真的是只有天晓得了。
然而，无论菲里的小金库此刻有多么的充实，他也绝对不会有把钱白白丢进水里的意思。
从远东卡拉图大陆满载而归的巨熊军团，如今确实可以说是腰包颇丰，不怎么差钱。
可与此同时，却有嗷嗷待哺的九个正规军团，三十几个辅助军团，全部超过二百艘战舰的外海舰队，几十条智慧巨龙，一堆军工企业，外加若干教育、福利机构和政府公务员，合计至少一百六十万人，每天都在北军司令部闹腾，向焦头烂额的艾拉斯卓女士伸手要钱发薪水！
菲里一边如此说着，一边悄悄对艾拉斯卓女士丢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不过，渥金教会想要一次性划走整个外海舰队的二百八十多艘战舰作为抵押品，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当然，鉴于北军大本营的收支无法平衡，财政状况不佳，渥金教会也确实是需要一些可靠的还贷保障……因此，把附加条件改为成立一家拥有独家钞票发行权和最高金融监管权的中央银行机构，依靠它来长期偿还贷款怎么样？”
“……首先声明一点，艾拉斯卓女士，想要让在下一次性掏出五千万金币的巨款来救急，绝对是不现实，祥瑞号上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现款……而且就算我掏空积蓄为您支付了这一次的账单，可内战不知道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接下来必定出现的亏空又该怎么办？所以这笔开支还是只能向渥金教会借贷……”
“……这一切还不是被你们给逼的？身为并肩作战的盟友，哪有这样落井下石的道理？”
“……啧啧，豪言壮语谁都会说，可问题是经费呢？您手头还能拿出十万枚以上的金币吗？不要说维持帝国外海舰队二百八十多艘战舰的庞大花费了，就算是你如今正在米拉巴城前线统领作战的剩下两个军团的平叛野战部队，由于战争债券大崩盘的缘故，似乎也已经好久发不出军饷了吧！”
为了填补越来越大的财政窟窿，艾拉斯卓女士在常规收税之外，还用尽了发行战争债券、集资贷款等一切金融手段，就连她那艘已经基本竣工，处于最后舾装阶段的浮空战列舰“银色猎手”号，也被迫停工烂尾，并且抵押了出去，但依旧举步维艰。到了这一次的三路总攻计划半途而废，并且还差点儿被叛军抄了老窝的特大利空消息传出，北军大本营原本就惨淡经营的财政收支状况，终于到了全面崩溃的边缘。
——如果没有其他工业国的支持，农业国基本上是不可能独立战胜某个工业国的。
一听到三井龙姬大小姐的讥笑，艾拉斯卓女士终于忍不住跟炸了毛的猫咪一般，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原本雍容高贵的风范荡然无存，“……你提出的这些条件哪里是放贷，根本就是收编加接管！”
艾拉斯卓女士涨红了脸蛋，挥舞着拳头，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怒吼道，“……这可是二百八十多艘上好的风帆战舰，还有二十六艘新锐的魔法飞艇啊！我就是典当掉自己的宫殿，也不会把舰队就这样贱卖了的！你们已经趁着我方财政空虚，夺取了第三军团、第十军团和第十二军团，难道还嫌不够吗？”
而且，当实际战斗的时候，精锐但人数稀少的正规军团通常不会被单独使用，而是作为核心中坚主力，跟另外几个较弱的辅助军团混编成一个数万人到十余万人的战斗集群，以适应大规模会战的需要。
“……就算银月城方面的财政状况再怎么危急，也不是你们渥金教会想要夺走整个外海舰队的理由！”
在那些贫穷落后、常规军火不能自行生产的农业国，很多看似威风八面、麾下勇士无数的大军阀，其实却要很可怜地积攒上几年的收入，才能进口采购到足够打一场战役的弹药，平时连训练都难以维持……
一个额定兵员为一万五千人的耐色瑞尔帝国正规军团，再算上劳工、运输队之类不算在军籍之内的辅助人员，仅仅是每个月消耗的面粉主食就多达六百吨。再加上军队必须免费提供给士兵的各类副食品、衣服鞋袜、起居用品，每月都要按时发放的军饷、出勤津贴和抚恤金……
她似笑非笑地瞟了桌旁目瞪口呆的菲里一眼，然后张嘴吐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数字，“……足足五千万枚帝国金币啊！亲爱的艾拉斯卓女士。您要的不是五十万，也不是五百万，而是五千万啊！！！”
喵了个咪的，敲诈勒索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啊！咱们好歹都是选民，最多你资格老一点，尊重些称呼你一声前辈罢了。凭什么要我掏钱给你花？你又不是我的女朋友……呃，更何况你这位号称拥有一千零一个面首，还跟伊尔明斯特和萨玛斯特这两位大佬有一腿的传奇性绯闻女主角，咱也吃不消哇！
还没等被气炸了肺的艾拉斯卓女士回话，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的菲里·泰勒元帅，就先插了进来。
说到这里，她又转身一脸热切地望着菲里，“……呐，亲爱的泰勒元帅，快说说，您现在能拿出多少现金来？放心，我绝对不会白拿你的钱！以后一定连本带利如数归还！”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调侃地眨了眨眼睛，“……或许您需要再打一次败仗，让叛军消灭掉一个野战军团来帮您节省开支了……米拉尔河上的那一场伏击战，已经成功帮助您解决了第十一军团‘闪电’的上万名欠饷官兵。接下来又该是哪一个？第五军团‘礁石’还是第一军团‘光荣’？”
如果是名正言顺的中央政府，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命令国家进入战时体制，以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消灭一切不和谐的噪音，将国力最大程度地朝着战争方向倾斜。可北军虽然声势浩大，但从法律上讲却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反政府武装联盟”。看似一呼百应，实则既没有一个紧密的体系，也没办法下狠手加强中央集权——否则很多地方势力就要倒戈到南军的那一边去了。
（想想看吧，美国南北战争打得如此激烈，居然还有不少州保持中立呢！）
这样一来，可怜的艾拉斯卓女士就等于是在用大约全国六分之一的税收，来供养全国五分之三的军队，其处境之窘迫，自然是可想而知。银月城的北军大本营，从建立初期开始，财政就极其拮据——各地动荡不断，南北双方剑拔弩张，军队调动频繁，军费开支甚是浩大；而地方政府又大肆扣留税款，连各地海关也不例外，尚能控制的教会产业，同样因为战乱而收入大减……
在那些有能力自行生产枪炮弹药的工业化国家，军火这方面的采购费用可以节省一点，但养兵开销依然极其浩大。耐色瑞尔帝国分裂之后，北军阵营虽然继承了旧帝国体制内的几乎全部正规军队，可同样也因此而继承了绝大部分的国防开支，但却偏偏没有继承旧帝国的绝大部分财政收入！！！！
三井龙姬大小姐一脸悲天悯人地如此叹息道：“……正规军团普遍欠饷三个月，辅助军团普遍欠饷半年以上，士气低落得无以复加；远洋舰队水兵食不果腹，一个月哗变了两次；银月城辖地赋税‘预征’到了后年，民间一片骚动；北军发行的战争债券跌破了纸面票值的十分之一，害得无数银行家破产跳楼……就是你这次乘坐着前来冰风谷会谈的‘银色猎手’号浮空战列舰，原本也早已在船坞里被贴上了债主们的封条，这回为了能够把它从深水城的船厂里拉出来，还是带着债主们一起前来的——这么一副破败不堪的局面，若是再没有一点实实在在的抵押和好处，我们又怎么敢把这么大的一笔巨款随便贷给您？”
至于其余的地方，例如这一次发动叛乱的路斯坎港，对于艾拉斯卓女士而言，就真的是只有名义上的臣服而已了。这些地方的实权派人物，把应当上缴的赋税截留下来一大半，只向银月城交一点零头上去，就已经算是很客气了，更多的野心家则是把税赋统统收入私囊，既不给南方也不给北方，而是自己练兵建军，图谋割据一方——对外宣布支持北军阵营，跟彻底动员本地区政治经济力量，投入这场南北对决的大内战，把银月城大本营当做中央政府看待，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然而，对于菲里这一合情合理的疑问，艾拉斯卓女士却转过脸去支支吾吾，一再地含糊其辞，怎么样都不肯把话给说明白……最后还是被三井龙姬大小姐的一句话给揭穿了老底。
而这句话放在战争上，也依然是无比的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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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亲爱的艾拉斯卓女士，你就算不肯答应我的放贷条件，也不能一见面就勒索后辈啊！这样下作粗暴的手腕，可不像是你一贯的为人哦！小心砸了自家的牌子啊！”
尤其是经常要替换更新的昂贵军械——枪械的磨损速度绝对超过许多外行人的想象力——还有日常训练和每一次战斗消耗的海量弹药……每个月若是没有四百万枚金币的款子，军团就会根本维持不下去。
远东来的新任“圣币”小姐，不动声色地抛出了一系列残酷的事实作为反驳，“……7月初的时候，你在银月城召集了十五万军队，但由于付不起二百五十万金币的开拔费，最后只带了不到六万人东进帝都；大半个月之前，你击败路斯坎叛军，攻克矿业重镇米拉巴城，得胜部队向你索要十万金币的犒赏，可饶是你百般拼凑，也只拨发了五万帝国金币的款子，弄得士气大跌，并且导致了随后的惨败……我倒是很奇怪，你现在连作战中的野战军团，都难以保障正常薪饷，又该从哪里找钱去供养闲置不用的海军舰队呢？”
说到这里，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他竟然在脸上流露出一丝颇为诡异的微笑，“……至于这家中央银行的名字么，就叫做耐色瑞尔联合储备银行好了，简称‘耐联储’如何？”
这样两头受气的憋屈局面，可实在是真够苦逼的！
正当他瞠目结舌，心思飞转的时候，原本坐在一旁看好戏的三井龙姬大小姐，也幽幽地开了口。
且不论先前在马兹卡大陆和东瀛列岛的搜刮手段，光是最后搬空了翔龙帝国的京城，掘光了京城郊外的帝王陵墓，并且把全城四十万居民统统发卖为奴，就让菲里赚得盆满钵翻，船上的金库都快要塞爆了。
而且，看她的这个架势，似乎讨要的款项恐怕还不少……回想起湖面上那艘未完工已生锈的烂尾舰“银色猎手”号，菲里就感觉自己面前的女士仿佛是个黑洞，不管丢多少钱币进去都听不到一点儿响声……
艾拉斯卓女士虽然是名义上的北军最高统帅，还是得到了全国百分之九十地区热烈拥护的政治明星，但毕竟没有了至关重要的中央政府头衔——她真正能够完全掌握的地盘，其实只有北地的一小部分，即以银月城为中心，大约一千七百万人口的银月联邦，外加海边的重要商港深水城，以及东方的若干飞地而已。
所以，这些军阀将领们麾下的军队，不管有多么彪悍善战，通常也只能拿去欺负欺负和自己一样缺枪少弹的贫弱邻居们，而若是和工业国列强硬碰硬的话，只怕是勉强打上一仗就会弹尽财绝——子弹打光了、膛线磨平了，枪管报废了、连润滑油都用光了，还没钱进口备件……接下来便要拿着空枪任凭屠杀了。
——近代化的军队就是一头胃口惊人的吞金兽，这一点绝对是毫无疑问的。
面对着艾拉斯卓女士充满热切的目光，菲里一时间感觉压力好大。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问一下所需款项的数目和用途再说……想来应该不会是什么穷奢极欲之事吧！
总之，在远东的历次战斗之中，巨熊军团几乎是席卷了能看见的一切财富，搜刮得天高三丈，先后捞到黄金、白银、珍珠、宝石、绸缎、香料、古董等贵重物品不计其数。在最近的这阵子，根据随军会计人员的不完全清点和统计，军团历次缴获并入了公帐的财物，折价应当约在金币五千万枚以上。
眼看着路斯坎叛军尚未剿灭，己方的军饷却快要断绝，纵然是心高气傲的艾拉斯卓女士，也不得不彻底放下昔日自视为国家领袖的傲慢架子，卑躬屈膝地向盟友渥金教会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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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上，国家的毁灭总是比建设容易得多，秩序的崩溃也总是比重建方便得多。
“……唉，我承认，神殿方面向女士您提出的贷款抵押条件，确实是略嫌苛刻了一点儿，但这也都怪您自己不争气啊！南北两军对峙至今，您既不能说服鸽派，在早先就断然进军首都夺回中央政权，又不能整合北地诸方势力，以至于在关键时刻闹出了路斯坎叛变的大乱，害得兵多将广的北军精锐只好在兵微将寡的杂牌南军面前夹着尾巴逃之夭夭……您想要贷款的话，也得给投资商一点儿信心好不好！”
“……两位女士，请不要再继续斗嘴了好吗？还是让我们先认真地消除分歧，解决问题吧！”
然而，新近上任、春风得意的“圣币”三井龙姬大小姐，似乎是想要借着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势头，尽快创立些功绩来树立个人威望，于是竟然趁此机会，向艾拉斯卓女士提出了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可怕要求：她居然妄图进一步染指魔法女神教会的执政权力根本——军队！
俗话说：“金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就是做慈善事业，好歹也要赚个名声。就算我敬重你艾拉斯卓是选民队伍里头的老前辈，也不能只要你随便说几句大义凛然的空话，就要我拿出一大堆真金白银给你花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