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失落的城邦（下）

    如果是那位贤哲的话，一定会知道该怎么办的吧！她如是想着，并且在宴席过后便做出了决定。

    而在宫殿的四周，明显还有许多军事或享乐用途的魔法设施，诸如石像鬼、召唤阵、不灭明焰（长明灯）之类，但此刻却因为魔网的崩溃，彻底成为了摆设——菲里现在已经知道，这地方的魔网崩溃仅仅是最近一两年的事，而且起因似乎就是佛陀释迦牟尼的陨落，在东方世界诱发的连锁反应……

    很显然，早在魔网崩溃之前，这座可悲的衰败城邦，就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而等到魔网崩溃之后，更是又继续往前迈出了一大步……

    另一样本地的特色小吃，一串被开膛破肚清理干净的肥硕沙鼠，正架在大厅中央用牛羊粪垒砌的火堆上，随着滋滋冒出的油脂，和不断撒上去的花椒、胡椒、蒜粉等辛香料，一股好闻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引得原本对吃老鼠有些迟疑的众人，也渐渐地垂涎欲滴起来。

    低垂的夜幕、通明的火烛、描金的桌案、雪白的亚麻桌布、青花瓷的杯盘餐具……

    所以，当眼下真的有这么一伙来自那个传说中的祖国的旅人，风尘仆仆地站到了自己跟前的时候，骊轩女王克莱尔·贝尔蒙特心中最真实的感受，其实却是一片茫然和不知所措。

    大厅的角落里，还有技艺精湛的宫廷乐师，热烈地演奏着竖琴、长笛、小鼓和琵琶，为诸位客人助兴。

    简单来说，这其实就是一种塑造民族凝聚力的手段，跟穷人想要认一个显赫祖宗没什么不同。

    眼下的骊轩城，实在是外忧内患、危机四伏，种种令人焦头烂额的麻烦，多得让女王陛下都不知该怎么开口，更不知道这些素未平生的故国同胞，能够为自己这些落魄之人做到什么程度，甚至根本不知道该向他们开口要求些什么——最高目标当然是拯救这座正在走向衰亡的城邦，可问题是究竟该如何拯救？

    而对于那个传说中的遥远祖国，他们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认识，也没有太深的感情——否则就不会在耐色瑞尔第二帝国已经重建五百多年的现在，也依然没有建立什么交流和联系了。

    “……请让我对诸位响应我们的祈求，不远万里而来的故国同胞，致以最衷心的感谢！”

    ——说实话，这些已经告别费伦大陆故土二十多个世纪，扎根于无尽荒野之上的骊轩人，虽然每每对他人自称是耐色瑞尔帝国的遗民，并且对此深信不疑，但主要却是为了营造一种发自内心的优越感，凭借着自家祖先们的那些辉煌历史和灿烂文明，以此来傲慢地俯瞰着其他的野蛮民族。

    气氛喧闹热烈的宴会大厅内，身穿华服的克莱尔·贝尔蒙特女王一手托腮，一手捏着高脚酒杯，枯坐在冰冷的黑曜石御座上，冷眼打量着来自故国的来客，一时间久久地沉默不语。

    在让客人饮用过清凉的蜂蜜水，消减了沙漠跋涉的暑热之后，侍女们又送上了精制的玉米面饼，葡萄酒和骆驼奶，以及大盘的烤鸡肉、腌牛肉和搭配食用的蘑菇、洋葱等杂拌蔬菜。还有一种油炸的沙漠火甲虫，虽然红彤彤的狰狞外表看起来挺可怕，但是真丢进嘴里倒也还挺鲜美，就跟炸螃蟹似的。

    ——遵循一般的外交惯例，在谈及正事之前，克莱尔·贝尔蒙特女王陛下先举行了招待来宾的宴会。

    几位身材婀娜、衣着暴露的妙龄侍女，捧着精致的壶瓶盏碗，如彩蝶般穿梭于廊柱之间。她们的上半身只有一条白纱抹胸，堪堪掩盖住双乳，下半身是一条极短的半透明纱裙，不但露出了肚脐和小腹，连女人那美妙之处也在薄纱之下若隐若现。偏偏脸蛋却被一条丝巾遮掩着，没办法看清楚真面目，但光是根据她们露出的双眼和琼鼻来判断，这些侍女都相当的年轻和漂亮。

    除了食物和饮料之外，侍女们又体贴地献上了一种淡褐色的油膏，用自己的纤纤玉手，为客人们涂抹在被阳光暴晒灼伤的脸部和手臂上，很快就让人感到皮肤上的火辣刺痛被渐渐抚平，以及一阵阵清凉滋润的舒适感受。而软玉温香依偎在旁的美妙氛围，更是绝对能让任何男人都心醉神迷。

    想来想去，她最后还是决定把问题推给别人——某位在漫长的数百年时光内，始终守护着这座衰微城邦的传奇人物，也是此次提议向魔法女神祈祷求救的主事者。

    ——尽管他们是响应骊轩城的祈求而来，但是就如同绝望之人祈求神明保佑的时候那样，虽然心中期盼无比，可一旦神明真正降临下来，却反倒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

    ——为了节省灯油和蜡烛，除了这处宴会大厅之外，其余的宫室都是灯火全无，连走廊上也是黑黝黝的一片……因此，跟着菲里前来的炮兵队长老矮人瓦西里，由于不幸吃了太多的西瓜，喝了太多的蜂蜜水，结果在正式开宴之前就不得不去上厕所。然后，他又因为摸黑看不清道路，居然一脚踩空从某处楼梯上滚落下去，当场摔得人事不知，直到宴会散去之后，才被人偶然发觉……

    或许是为了彰显自己最后的气派，宴会厅被王室方面装饰得尽可能奢华。摆设着镂空雕花的玉石屛风、插满孔雀翎和鸵鸟绒的青瓷花瓶，地上则铺了色彩鲜艳的毛绒地毯。摆在每个人面前的木制大托盘上，盛满了石榴、栗子、西瓜、胡桃等水果和坚果，看起来就很有食欲。而鎏金银壶中加了薄荷等清凉香料的蜂蜜水，更是让这些刚刚穿越戈壁沙漠的干渴旅人们感到欣喜不已。

    对这个明显过于沉重的课题，就连女王陛下自己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思路，又如何跟这些故国来客开口？

    作为一个继承了古代耐色瑞尔帝国的伟大文明，并且曾经繁荣强盛过许多个世纪的古老城邦。就算如今已经衰微没落了，但是多少年来的历史积淀和底蕴，还是让众人实在生不出一丝身处于蛮荒之地的感觉。

    但即使在这场竭力铺陈排场的夜宴之中，骊轩城如今所面临的衰败形势，也一样是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