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巧遇
翠玉情绪转换得很快,刚才还玉面生嗔,忽而又笑靥如花,挽着韩若冰胳膊道:“我说韩公子,你何必为此不开心?找错了就继续找呗,有啥大不了的嘛,是不是?”
这话说得没毛病。韩若冰只好点了点头。
翠玉将他拖进房里,热情洋溢地说道:“这儿有现成的酒席,那个蠢货被赶走了,还没开吃呢。来来来,我陪两位公子畅饮几杯,好好乐一乐。”
韩若冰摆脱了她,冷冷道:“对不起,我们还有事要办,改日再来吧。”
说完也不等翠玉开口,便带着梅寒香和麻花儿匆匆离去。
翠玉在窗口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过身来,命丫鬟通知牙婆,今日闭门谢客。
不过她闭的只是前门,后门未闭。当晚三更时分,何方从后门进来了。
海棠院的后门正对着宁王宅邸的后门,中间仅隔着一条小巷,来去很方便。
天上飘着细雨,花园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好在何方熟门熟路,连灯笼都不用,径直上了翠玉的小楼,笑眯眯道:“翠玉姑娘,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翠玉对这位不速之客却并不热情,白他一眼道:“来便来,啰嗦什么!”
何方也不生气,微笑道:“怎么?不待见我吗?我何方也是个人物,不比那韩公子差。”
翠玉在自己脸上刮了两下:“你脸皮好厚,竟敢跟韩公子比,你羞不羞!”
何方正色道:“你们妇人家就是鼠目寸光!看人眼光要放远一点!我何方绝非池中之物,虽然眼下蛰伏,但总有发迹的那一天,不信就等着瞧!”
翠玉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才不瞧呢!你是我什么人?你发不发迹与我何干?”
何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知道你为何这么讨厌我。不过,这件东西你决不会讨厌。”
何方故意慢慢吞吞,从怀中取出那件东西——一根黄澄澄、沉甸甸的蒜条金。
翠玉顿时喜笑颜开,一把将蒜条金抓了过去:“讨厌这东西的,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何方不满地说:“你好没道理,我给你送金子来,结果连个谢字都听不见!”
“谢你干嘛?金子又不是你送的,是宁王送的。”
翠玉打开箱子,把蒜条金放进去锁好,回头道:“说吧,宁王有何吩咐?”
何方满面愠色,重重地哼了一声。
翠玉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生什么窝囊气,我叫人送酒席来,我们边吃边谈。”
“不用麻烦,我已经吃过了。”
何方将翠玉拽进怀里,狎笑道:“先干活吧,有话等完事了再说也不迟。”
他把翠玉推上床,噗的吹灭了蜡烛。翠玉挣扎着喊:“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何方不吭声,两个人在床上翻来滚去。翠玉的气力很快便耗尽了,整个人瘫软在床上。
何方趁机动手解翠玉的衣服。翠玉拦住他道:“毛手毛脚的!瞧你这猴急相,真没出息!”
何方道:“这怪不得我,只能怪你太香糯太诱人,馋得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再忍一忍,我去解个手就来。”
翠玉下床出门,接着便传来咔嗒一声,房门被反锁了。
何方吃了一惊,奔过去使劲拽门,却哪里拽得开。翠玉在外面咯咯笑道:“你别白费气力了,还是上床好好作个桃花梦吧。我走了,回头见!”
何方气急败坏,抓起凳子准备砸门,但想了想又把凳子放下了。深更半夜乒乒乓乓,结果只能是自找没趣。最后他打了自己一巴掌,悻悻地回到床上。
可恶!他借着给翠玉送金子的机会,想要占一把便宜,结果却吃了个哑巴亏!
这一夜他始终昏昏沉沉,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睡着。天刚蒙蒙亮,他便起床拽了拽门。发现门仍旧锁着,只得朝房门啐了一口,重新回到床上。
过了一会儿,一个丫鬟笑眯眯的开了门,给何方送来了洗脸水。从她的表情来看,昨晚的事情丫鬟们全都知道了。
何方又羞又恼,只得草草盥洗一下,从后门离开海棠院,穿过空荡荡的小巷,进了宁王宅邸的后门。
雨后初晴,空气格外清新。司马梁已经起来了,正在后花园里光着膀子练功,舞刀弄枪扔石锁。四十来岁的人了,依旧身手矫捷精力充沛。
何方在假山后面看着,心里暗暗称赞,宁王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堪称奇才,司马家族中无出其右者!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司马梁练完了,把手中刀仓啷一扔。仆人忙递上手巾。司马梁接过,一边擦汗一边问:“何方在哪儿?叫他来见我。”
何方转出假山,走到司马梁跟前:“不用叫了,小人在此给王爷请安。”
司马梁摆了摆手,问道:“你从翠玉那儿来?昨夜过得好吗?翠玉怎么说?”
何方有苦说不出,只是朝边上的仆人瞟了一眼。
司马梁把手巾丢给仆人,对他使个眼色。仆人知趣地退下。
何方凑到司马梁跟前,谄笑道:“一切都不出王爷所料。王爷实在高明,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司马梁浅笑一下道:“本王也不见得有多高明,只是比别人多想了几步而已。”
他把衣服披上,说道:“齐贵妃让齐衡给我传话,司马圭那老家伙又在背后捅刀子了。”
“哦?这次他怎么做的?”
“他向皇上进谗言,说我扩招军队,超出了二千五百人的编制,有不臣之心。”
“这叫贼喊捉贼!”何方哼道:“田措在他的授意下,秘密招募了数百名鲜卑勇士,他想要干什么?小人已有证据在手,足以将他送入天牢!”
司马梁摇了摇头:“此事不可造次。”
见何方露出困惑的表情,司马梁接着说:“凡事须对症下药。皇上生性多疑,我与司马圭又有过节,因此别人举报他不要紧,我若举报他,皇上也许会怀疑我想借刀杀人,有所图谋,结果反而对我不利,我不能冒这个险。”
何方连连点头:“王爷说的对、说的对。”
司马梁望着他,缓缓道:“做事和打仗是一个道理,正面进攻的话,往往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暗度陈仓,借力打力,这才是最高明的手段。”
何方打心眼里佩服,拱手道:“王爷的意思,小人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司马梁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最喜欢这种无须明说、一点就通的人,节省许多口舌。
何方向王爷告辞,用过早膳之后,离开府邸去办事。
与此同时,韩若冰、梅寒香和麻花儿也跨出了梅家大门。
像往常一样,他们几个人分头行动,查找杀害吴老二一家三口的凶手。
这天上午,韩若冰逛了两家妓院。午饭后,他来到了点金坊,洛阳最大最高档的赌场。
这地方他已经来过两次了,今天是第三次。他始终认为,酒楼、妓院、赌场是查找凶手的最佳地点。
点金坊离皇宫的应天门不远,高屋大院,外表十分气派,门口还立着数根拴马桩,看上去不像是赌场,倒像是达官贵人的公馆。事实上,也常有达官贵人光顾此地。
进入点金坊的大堂,那种赌场特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大堂里有十几张赌桌,没有一张是空着的,全都坐满了人,有下注的,有跟庄的,还有闲来无事看热闹的,三教九流林林总总。
人一多,声音便很嘈杂,吆喝声、吵闹声、欢呼声,加上笑声骂声,汇集成一股巨大的浪潮,此起彼伏,冲击着人们的耳膜。屋里闷热得紧,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汗臭味,令人眩晕。
韩若冰是个很自律的人,对这种地方十分厌恶,若不是为查找凶手,他决不会来。
他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四下搜寻。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地望着大堂一角。
他没发现凶手,却见到了另一张熟悉的面孔。但究竟是不是那个人,还吃不太准。
韩若冰找到一个赌场伙计,悄悄塞给他一块碎金。
伙计掂了掂有些分量,顿时绽开了笑颜,低头哈腰道:“公子有何事要小人做,尽管吩咐便了。”
韩若冰低声道:“那边角落里有个穿绿衣的大汉,你认得他吗?他是谁?”
伙计道:“认得认得,他是点金坊的常客,名叫郭嵩。”
韩若冰的脸一下抽紧了,喃喃道:“果然是他!”
伙计没有注意到韩若冰的神色变化,为了炫耀自己消息灵通,接着说道:“这位郭嵩郭大人是个武将,当年晋军攻打吴国时,他立了大功,官拜散骑常侍,还娶了司马家的一个女子为妻,也算是皇亲国戚呢!”
散骑常侍是个闲职,没有实权,品级却相当高,在三品之列,俸禄自然也不低。
伙计还在喋喋不休:“他有个兄弟叫郭达,沾他的光也当了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韩若冰恶狠狠地盯着郭嵩,眼睛里像要冒出火来。
这个叛贼!卑鄙无耻!卖主求荣!老天有眼,让我撞见了他,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韩若冰的手握住了剑柄,把剑慢慢拔出。那个伙计吓了一跳,倒退几步转身就跑。
韩若冰的剑已出鞘半尺,这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回头一看是麻花儿。
“大哥,出了什么事?”麻花儿一脸惶惑地问:“你拔剑想要干什么?”
韩若冰切齿道:“你放手!杀父仇人就在眼前,我要宰了他,替父报仇!”
麻花儿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低声喊道:“你疯了!这是杀人的地方吗?你的剑只要一拔出来,立刻就乱成了一锅粥,不等你靠近,那家伙早就跑了!”
韩若冰停止了拔剑的动作。
麻花儿接着说:“即便你能把他杀了,你自己也跑不掉,最后与他同归于尽,犯得着吗?”
韩若冰冷静下来,心想麻花儿说的对,赌场里乌泱泱的全是人,难以动手。而且一旦暴露,被那恶贼提高了警惕,以后再要杀他就更困难了。
韩若冰咬了咬牙,很不情愿地把剑放回去。麻花儿拽着他离开了点金坊。
来到街上,韩若冰仰起头长出了一口气,就像一个落水的人冒出水面似的。赌场里太憋闷,他简直要憋死了。
麻花儿松开手,问道:“怎么这么巧,在这儿碰上了杀父仇人,他是谁?”
“他名叫郭嵩,原是先父手下一员副将。”韩若冰道:“我曾告诉过你,先父是吴国的将军,驻守在寿州,那是个军事重镇。当年晋军南下灭吴,晋国大将冯南山率五万精兵攻打寿州。冯南山号称常胜将军,可是在先父面前,他非但没占到半点便宜,反而损兵折将,士气严重受挫。”
麻花儿咋舌道:“冯南山之名我也听说过,你父亲能让他吃败仗,好厉害啊!”
韩若冰道:“先父抓住机会,准备组织反击,于是派郭嵩出城与友军联络,内外夹攻。不料郭嵩这恶贼却趁机投降了晋军,并赚开城门,导致寿州失守,一片混乱。先父率亲兵与晋军巷战,最后力竭自杀,家母和妹妹也悬梁自尽了。”
想到那凄惨的一幕,韩若冰不禁泪水盈眶。
他定了定神,接着说:“郭嵩本是军中一个小头目,先父见他有些本事,一手将他提拔起来,对他信任有加,想不到他竟然恩将仇报,出卖先父!”
麻花儿义愤填膺:“这个混蛋!太可恨了!”
韩若冰切齿道:“郭嵩如今已是三品高官,还作了司马家的女婿,变成皇亲国戚了。他用我全家人的性命换来了荣华富贵,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来洛阳除了寻找紫薇,另一个目的就是找到他把他杀了,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