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快要疯了
司马梁陷入了绝境，他绞尽脑汁拼命想办法，想得脑袋都要炸开了，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一向以睿智果敢著称，遇事当机立断，像今天这样迷茫绝望，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
情况变化得实在太快，如同从山顶一下坠入了深渊。前一刻他还在为谋反计划顺利推进而兴奋，转眼之间，却要为自己的性命担忧了！真是可悲可怜可叹！
不知不觉间，红日已经西沉，随后夜色越来越浓，书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仆人见他心情恶劣，不敢擅自进来打扰。他也不想点灯，任凭黑暗将自己包围，似乎这样便会更安全些。
这一夜特别漫长，特别难熬，但他又希望夜晚一直这样延续下去，太阳永远不要升起，明日永远不要到来。
然而，上天有他自己的规律，谁都改变不了，该来的终究要来。不管司马梁怎么想，晨曦还是慢慢爬上了窗户，鸟儿的歌唱声还是传到了耳边，新的一天来临了。
这是晴朗美好的一天，阳光明媚，和风轻拂，朵朵白云在碧蓝的天空上漫步。初冬季节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
然而对于司马梁，这却是极其阴暗、极其痛苦的一天。绝望的情绪如利刃相仿，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的神经。他那机敏睿智的头脑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只知道今天将是自己的末日，逃不脱躲不过。
死亡是可怕的，但等死的过程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时间在等死的煎熬中慢慢过去。他的神经再坚强也难以承受，他呼吸困难，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疯了。
他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走出书房，张大口拼命喘气，就像一条搁浅的鱼。
正午时分，阳光强得刺眼，令他感到头晕目眩。还是回书房去，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好一点。
他正要转身回屋，地上一棵草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棵不知名的野草是从石板缝里钻出来的。那条缝细小如线，它竟然能长在那个地方，真是个小小的奇迹。它孤单孱弱，却异常顽强。眼下已进入冬季，天气越来越冷，别的草大多泛黄枯死了，而它却仍然活着，而且还绿油油的，生机盎然。
司马梁一时间深受触动，心想一棵草尚且如此坚强，不肯轻易向命运低头，我是个七尺男儿、出名的小张良，难道还不如一棵草吗？不！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做最后一搏！
仿佛服下了九转还魂丹，压在心口的石头消失了，僵死的头脑忽然活跃起来。
此刻太阳已经偏西，一切平静如常，等待中的祸事并未到来。他以为时间已经没有了，现在看来还有时间。
司马梁当机立断，大声喊道：“熊彪何在？”
熊彪一直在附近伺候，听见呼唤立刻赶来，躬身问：“王爷有何吩咐？”
司马梁交给他一张名片，命他立即去洛阳府衙报案，说宁王的门客何方贪污巨款，畏罪潜逃。宁王震怒，愿出赏金五百贯，请洛阳府缉拿这个逃犯。
熊彪惶惑地问：“恕小人多嘴，王爷不是怕闹得满城风雨吗？为何……”
“如今我就是要闹得满城风雨！”司马梁摆手道：“别浪费时间了，快去！”
熊彪嘴里说遵命，脸上的表情却显示他很不理解。司马梁也不需要他理解，现在需要的是行动。
熊彪走后，司马梁又派了两个人，分别去户部办公处和唐经家里找他。
不到半个时辰，唐经匆匆赶来，见司马梁神色严峻，不安地问：“王爷，出了什么事？”
司马梁道：“出了天大的祸事！何方那个卑鄙小人，竟然诬陷我谋反！”
唐经大吃一惊：“真的吗？他为何要做这等事？王爷一向待他不薄……”
“反复无常、恩将仇报，正是小人之所为！”
司马梁将一支笔咔嚓拗成两截，切齿道：“他一则假公济私，贪污巨款，怕受到惩罚；二则我推荐你入朝为官，没有推荐他，他因此怀恨在心，欲报复本王，置本王于死地！”
唐经倒抽一口冷气：“想不到这厮竟然如此歹毒！”
司马梁叹道：“都怪我瞎了眼，引狼入室，对他盲目信任，才有今日之祸。”
唐经道：“事已至此，悔也无益。王爷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便了。”
司马梁道：“他对你非常嫉恨，估计会咬你一口，说你是我的同党，你要有所准备。”
唐经何等聪明，一听便明白了，慨然道：“让他咬吧，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夜半鬼敲门！”
司马梁摇了摇头：“话虽如此，这一关恐怕不大好过啊，面对那些刑具……”
“王爷尽管放心！”唐经拍胸脯道：“我唐经也不是面捏纸糊的，什么刑具都不怕！大不了脱一层皮掉几块肉！我准备好了，要报王爷知遇之恩！”
司马梁生就一副铁石心肠，没什么事能让他感动。但此刻他真的被唐经感动到了，用力握了握唐经的手道：“好，我相信你！我们各自保重吧！”
唐经告辞。司马梁望着他的背影，紧张的心情稍有舒缓。可是转念一想，又开始焦虑起来。
熊彪去了很长时间还没回来，长得让司马梁怀疑他见势不妙，也偷偷开溜了。
还好，熊彪并没有开溜。傍晚时分，他走进了书房。
司马梁不满地问：“怎么现在才回来？事情办得如何？”
熊彪道：“禀王爷，小人拿着王爷的名片去见京兆府尹张老爷，不料张老爷没在家，等了许久方才返回。经小人再三催促，他已命书记官发下海捕文书，缉拿何方。”
司马炎作为一代君王，在用人上还是很有眼光的，他把京兆府尹这个重要位子交给了张麟。此人性情刚直，不肯依附杨骏。司马梁想要笼络他，也碰了一鼻子灰。司马梁并不指望他抓到何方，报案的目的只是要挂个号，为下一步行动做铺垫。
熊彪问：“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司马梁想了想，说道：“白云庵那个慧聪不可留，你去将她处置了，切记要做得不留痕迹。”
熊彪领命而去。
接下来又是一个辗转难眠之夜。幸好，这一夜又平安无事的过去了。
次日上午，仍不见有何动静。
司马梁稍稍松了口气，觉得翻盘的希望又增加了一些。虽然只是一些，如今对他也很重要。
到了下午，他决定进宫求见皇上，争取主动。
司马梁骑马来到正阳门外，刚下马，恰巧跟皇上的贴身太监周公公迎面相遇。
司马梁心里咯噔了一下，努力装出笑脸，说道：“真是巧遇。公公何往啊？”
周公公道：“奴才奉皇上口谕，正要去请王爷进宫呢，想不到王爷自己来了。”
司马梁偷眼窥测，见周公公板着脸，神色明显与平时不同，说话的语气也生硬了许多，莫非东窗事发了？如果没猜错的话，那自己来得正是时候。
他竭力保持镇静，笑问：“皇上因何宣我？棋瘾又犯了，要找我下棋是不是？”
周公公冷冷道：“抱歉，奴才不知。皇上在太乙殿专等，请王爷快去吧。”
太乙殿是个隐秘之处，皇上在太乙殿召见他，看来的确是东窗事发了！
司马梁不再说什么，跟着周公公进宫，来到了太乙殿。
司马炎笃信道教，太乙殿是他服药炼丹之所，往日总是烟雾缭绕丹香扑鼻，一派仙家气象，但今日却隐隐透出一股杀气。
司马梁扫视着这个阴森森的地方，怀疑屏风后面藏着刀斧手，只要一声令下便会冲出来，将他拿下。
他鼓足勇气，步态从容地走进大殿，叩见皇上。
司马炎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让他起来。
周公公走过去，跟皇上耳语了几句。皇上听罢皱了皱眉，僵硬的神情有所改变。
司马梁看在眼里，估计是周公公将他主动前来的事说了，皇上感到很意外。这是个好的开始，可以给皇上留下一个坦坦荡荡、问心无愧的印象。
然而，他的希望很快就落空了。
司马炎的目光依旧充满敌意，盯在他脸上好一会儿才开口，往日的亲切随和不见了，语气冰冷，形同陌路：“听说你要见朕？不知所为何来？”
司马梁道：“回禀陛下，臣家中有些事务需要处理，欲告辞回荥阳一趟，求陛下恩准。”
司马炎问：“什么事务让你如此急切？”
司马梁故意吞吞吐吐道：“这……臣就不说了吧？实在是难以启齿啊。”
司马炎岂肯罢休，追问道：“究竟什么事，连朕都要隐瞒？小心办你个欺君之罪哦！”
假如换个场合，这像是一句玩笑话，但放在此时此刻，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司马梁赶紧跪下，做惶恐状：“臣冒犯陛下，该死该死！事情是这样的，臣家中两个小妾不贤，争风吃醋，互相陷害，闹得很不成体统，若再不处置，以后必定酿成大祸……”
“当真如此？”司马炎哼了一声：“恐怕是个借口，其实另有原因吧？”
司马梁磕头道：“臣怎敢欺瞒陛下，确实如此！”
司马炎冷笑一声：“你早不回晚不回，偏偏现在要回，个中定有蹊跷，莫非打算调兵遣将吗？”
司马梁装出大惊失色的样子，颤巍巍道：“什么调兵遣将？陛下此言何意？”
司马炎厉声道：“够了！别再演戏了！打开窗户说亮话吧，你企图谋反篡位！来人！将这乱臣贼子拿下！”
几十名刀斧手、捆绑手一涌而出，拿刀剑逼住司马梁，然后将他的双臂双腿牢牢捆住，以防他挣扎搏命，危及皇上。他武功很强，大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