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这一天裴衣恒都没怎么说话，画室里如此安静，老王还有点不习惯，以为这厮又要趁机闹什么幺蛾子，过来转了好几圈，没想到裴衣恒是真的在认真画画，极其认真，非常认真，老王站在后头看了他好一会，发现挑不出来他的一点刺之后，满意地离开了。
卫燃也不太习惯如此安静的裴衣恒，一边画画一边瞄了他好几眼，还在画架周围寻找有没有可以用来跟他搭话的东西，苦思冥想许久，还是写了张纸条递了过去。
[你怎么了？qaq]
裴衣恒拿过纸条的时候默了默，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有点奇怪，他也不知道从何下笔，最后想了想，还是写道：
[这么早吗？美术联考还没开始呢]
卫燃写道：[嗯，但外地的画室已经开始集训，我现在过去算得上比较迟的了，老王跟我妈说等到美术联考来的时候，会把试卷题目发一份给我，让我不用担心]
裴衣恒又沉默了，他无意识地捏紧了画笔，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因为卫燃又递过来一张小纸条。
[你不想让我去吗？]
裴衣恒猛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到卫燃正抿着唇，很认真地在看他。
裴衣恒立马就在纸条上写道：[我没有！你可别想有的没的！不准想，不然我就生气了！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去！]
他缓了一下，又在纸条上写道：[不用担心我！]
卫燃收到纸条，看完之后揉了揉太阳穴，见到旁边裴衣恒正在用凌厉的目光瞪着他，大有他只要一改主意就揍死他的念头，只好先将无奈地将纸条收了起来。
之后两个人都没说话，裴衣恒心里有点难受，偷偷地塞上耳机，想听点欢快的来舒缓一下心情。
他刚点开了手机，眼睛瞟到了地图导航，忍不住点进去，搜索了现在的城市距离北京有多远。
那条长长的道路显示出来，是几百公里的距离，是一天的绿皮火车，是几个小时的高铁飞机。
裴衣恒看着手机里的导航，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摘下耳机，收了起来。
放学的时候裴衣恒刚放下画笔，收拾了书包，旁边的椅子就哗啦动了一下，他抬起头，就见到卫燃已经迅速的收拾好了自己的包，抱着书包坐在小板凳上看他。
美术生用的小板凳是非常矮小的，因此裴衣恒看到卫燃这样巴巴的坐在小板凳上看他，就好像他随时随地都会被抛弃一样可怜，于是忍不住笑了，说：“你干什么？”
卫燃觑着他，巴巴地说：“我以为你不会让我跟你放学一起走了。”
裴衣恒：“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说完他就转头：“周旭尧人呢？怎么还不过来？我还等着跟他一起走呢。”
卫燃：信不信我当场就哭给你看。
裴衣恒转过头又笑着把他拉起来：“开玩笑的啦，我们赶紧走吧。”
在走之前，卫燃扯了一下裴衣恒的书包带子，裴衣恒停下脚步看他，就听见卫燃说：“我后天走，是星期天，你明天……放学以后能不能来我家里？我想跟你多聊聊天好不？”
后天啊。
裴衣恒垂下眼，应了声：“好。”
回到家以后裴衣恒忍不住问道叶女士：“你说我现在这个水平，能考上美院的单招证吗？”
叶女士正在涂她的手指甲，闻言抬都不抬：“你做梦呢？”
裴衣恒：倒也不用说的那么直白。
叶女士是个很直白的人，自从裴衣恒告诉她关于班主任的建议之后，在这段时间内她找老王还有班主任都聊过天，在一致的商讨过后大家都认为裴衣恒不适合出去集训，美院的风格和江苏统考风格并不一样，没有十足的把握实在有很大的风险，又加上现在的经济大权掌握在她的手里，很久以前去北京的提议自然是被反驳了回去。
叶女士：“你别跟女娲唱对手戏异想天开了，我看你胡思乱想这么多，你别不是还嫌弃江苏的学校吧？要这样到时候考不上大学你就在犄角旮旯里哭去吧。”
裴衣恒：彳亍。
裴衣恒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要体会到相隔两地的酸爽感，一时间滋味难以形容，他有点想送什么来给卫燃，可现在很多东西送过去并不合适，想来想去，发现只有当时周旭尧那个傻叉方法貌似最好：送花。
为此他还问过周旭尧，上次那束花到底是在哪买的，周旭尧一听到是要送给卫燃的就相当不屑：“干嘛要送那么贵重的？随便去路边捡点不就行了？”
裴衣恒凝视着他，打开了白露的联系方式：“我知道了，我马上告诉白露你这个人不适合她，又抠门又对朋友不好的人肯定对自己的未来对象也不好，我得多劝劝她。”
周旭尧大惊失色：“别！哥哥我错了！你不就是要花吗！我马上就给你去买！”
于是裴衣恒跟卫燃一起回他家的时候，趁着卫燃转身，裴衣恒就从包里翻出了藏好的向日葵，周旭尧在这事上还算有点靠谱，没有大张旗鼓的说要买玫瑰送人。
他点了点卫燃的肩，在他转过头来的时候，笑着就把向日葵凑到了他的跟前。
“送给你的，”裴衣恒笑着说，“别的我现在还没有什么能送的，只有送花了，这次你总能收下了吧？”
卫燃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眼前鲜艳的向日葵，抬起头时眼神变得很炽热，他没接过向日葵，而是突然向前一步，把裴衣恒抱住了。
裴衣恒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味道，与上次闻到的不同，这次的似乎带了点荔枝柑橘的味道，裴衣恒又忍不住凑近闻，因为荔枝柑橘味逐渐淡去，变成了冷淡的花香味。
这个味道实在是太好闻，比上次闻到的还要好闻，这味道钻进鼻子之后就让裴衣恒有点情不自禁，他伸出手就抱着卫燃，拱在他脖子旁狠狠地吸了好一会，卫燃也跟着抱紧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勾起嘴角，而等到分开来坐到沙发上的时候，裴衣恒仍然还有些念念不忘地盯着卫燃看。
卫燃面上不显，心里面默默暗爽道：果然在衣服上喷点香水的选择是正确的。
卫燃：就应该让自己的味道在某人的心里永远留存，省得我出去了还有别的人在他面前晃。
他心里怎么想裴衣恒是不知道，反正裴衣恒觉得今天卫燃在他面前特别好看，可能是心理因素作祟，也可能是因为他快要出去了，裴衣恒进到客厅里，看到地上陈着的行李箱时，有点雀跃的心思就立刻沉了下来。
他转头望向卫燃：“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卫燃说：“早上，我妈妈送我到隔壁城市坐飞机过去。”
裴衣恒问道：“早上几点？我去送送你吧？”
卫燃摇头：“不用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很早就出发了，等到了那时候我会给你发消息的。”
裴衣恒抿唇，他坐下来，“那你今晚上把我叫过来要聊什么？我陪你说。”
卫燃笑着拉起他：“先别这么着急坐下，我们去顶楼吧，我家楼上有个天台。”
他拉着裴衣恒的手腕上了顶楼，拉开大门的时候，裴衣恒看见里面搭了一个帐篷，外面放了好几个锅，裴衣恒走过去转了一圈，觉得十分稀奇：“这算什么，露天野餐？”
卫燃在后面挠了挠头，他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可能是因为家住在郊区的缘故，所以到了夏天的晚上，上面的天空会变得很漂亮的，有很多漂亮的星星，我想让你跟我一起看，而且我在旁边准备了点食材，如果你饿了我也可以煮点给你吃。”
裴衣恒哇了一声，更加念念不舍了，“听上去就很舒适，所以我今晚真的不能再这儿睡吗？”
卫燃这会很坚定：“不行，我们明天走得太早了，会打扰你休息的，到时候我真的会发消息，你好好睡觉就好。”
裴衣恒叹了口气，为了安慰他现在有些难以言喻的心情，他立马躺到了帐篷里，卫燃在帐篷里铺了好几层毯子，把外套脱了躺在里面也不会冷，躺下来之后正好能看见顶头上的星空，今天白天天气很好，于是夜晚上的天空也很明亮。
卫燃从外面端了饮品过来，是裴衣恒最近很喜欢的青桔柠檬，他担心裴衣恒喝了跟上次一样出现身体不舒服的状况，又单独倒在杯子里加热了一下，才递给裴衣恒。
裴衣恒端着温热的柠檬茶，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你快点过来吧，我都给你暖好了，别耽误我们最后一起的时间了。”
卫燃马上就说：“不准说这话！我们以后还会见到的！不准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裴衣恒立刻道歉：“对不起！”
卫燃气哼哼地脱掉外套钻进毯子里，但是他没有坐在裴衣恒旁边，而是从后面揽住了裴衣恒，让他躺进了自己的怀里。
裴衣恒又闻到了那股很好闻的味道，但现在变得比之前淡下许多，冷淡的花香在远去，有股他以前从没闻到过的味道在勾着他，闻起来并不浓郁，但会让人觉得舒适，他仰起头想要追寻那股若隐若现的味道。
恰巧这时候卫燃低下头，那股味道一瞬间汹涌而来，裴衣恒猛地睁大眼睛，但是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卫燃按在了怀里。
裴衣恒动弹不得，两个人的身体几乎紧紧贴在一起，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的下巴搭到卫燃的肩上，能够呼出一口气。
卫燃任由他动，动完了继续把他按在怀里，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轻轻摸着他的头，裴衣恒有点无奈他抱得这么紧，只好又伸手回抱出他。
裴衣恒瓮声问道：“你是不是故意喷了香水？”
卫燃在他耳边笑：“哎呀，被你发现了。”
虽然这个香水味道真的很好闻，但是裴衣恒还是要冷呵一声：“我就知道你不安稳，给我老实交代，干嘛非要这么殷勤？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
卫燃幼稚地抱着他晃来晃去：“在你来之前我就有一个打算，但是没想到你会先送我东西，这块属于意料之外的惊喜。”
裴衣恒跟着他一起摇头晃脑：“什么打算？”
卫燃慢慢地停下来，裴衣恒听到他在耳边轻笑了一声，“我想要……”
底下的声音窸窸窣窣，卫燃的手轻揉了他的衬衫衣角，花衬衫的花朵都被他揉皱了，让他那带着凉意的手贴在了他的腰窝旁。
然后那只手顺着脊梁骨往上，直挺的骨节被他一寸寸探过，裴衣恒只觉得一股电流直直地蹿上他的大脑，让他整个人都麻掉了。
他听到卫燃在耳边含笑道：“你。”
裴衣恒一瞬间，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咚咚咚。
但很快卫燃顺下来一句：“……身上的东西。”
探在他衬衫里的手，勾了勾他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玉。
心脏猛地落回原处。
裴衣恒深深地吸了口气，好一会才维持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只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想之外，让他连大骂卫燃这个心怀不轨的傻叉的心思都没有了，他有气无力道：“……你想要玉？”
旁边的卫燃一时没说话，因为他发现裴衣恒好像没有阻止他的念头，又把另一只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裴衣恒用力地吸口气，用力地推开了卫燃，用力地把蹭上去的衬衫狠狠拽下来，伸手捞过一个抱枕就要用力地往卫燃身体上砸去，卫燃眼疾手快，在被训斥之前又立刻猛地抱住裴衣恒的腰，扑上前去埋在他怀里，态度陈恳道：“哥哥，我错了，别揍我呜呜。”
裴衣恒麻了，他麻木地扔掉抱枕，选择了放弃挣扎：“……你想要的话我现在给你就是了。”
接下来裴衣恒整个人就是出于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一脸机械地把身上的玉拿下来挂在了卫燃的脖子上，一脸机械地任由卫燃亲昵地抱着他，一脸机械地听卫燃絮絮叨叨的说给他留了两张蛋糕店的卡，里面一共有一千块钱，地址就在市中心，他希望他不在阳城的时候裴衣恒能够把他花掉，如果花不完他会生气。
送他走的时候轮到了卫燃有些依依不舍，但是裴衣恒生怕再待下去，又会发生什么超出预料的事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但在星期天收到了卫燃的消息，他又有点后悔了。
卫燃只是很平淡的跟他报了个平安，裴衣恒醒来的时候卫燃已经在隔壁城市坐上了飞机，下午的时候就收到了他已经到达北京画室的消息。
收到的时候裴衣恒心里涌现出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他干脆出去晃了两圈，他家离学校本来就不远，等到裴衣恒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晃到了学校旁边的奶茶店，在里面点了份青桔柠檬。
他尝了一口，仿佛第一次品尝到饮品的味道一样。
好酸。
星期一的时候，裴衣恒旁边的画架已经搬走了，留出来了一个人的地方，画室里的很多同学今天才知道，卫燃出去跟着负责美院单招的画室集训了，周旭尧还很诧异地问他：“他怎么说走就走了？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好冷漠的人。”
裴衣恒瞟了他一眼，平淡地说道：“他的事情为什么要跟你说？我知道了不就行？”
周旭尧：……行，算我白问。
缺一个少一个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裴衣恒这时候才发现，卫燃跟别的画室同学的交集并不深，他好像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他的身上一样，一直都在认真地看着他。
这样的认知让裴衣恒长长叹了口气，变得有些闷闷的。
这个变化连缺心眼的周旭尧都感受到了，因为从那之后裴衣恒很少跟他闹腾，整个人变得出人意料的安静，画室里有同学打嘴炮的时候他也只在边上静静地看着，不再像以前那样欢脱地融入话题的中心了。
周旭尧觉得不太妙，挑了一个时机，小心地问他：“裴哥，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出去玩玩散散心？”
结果裴衣恒摘下耳机，疑惑地看他：“我刚刚在跟卫燃打电话，你说什么？”
周旭尧：得嘞，我真的是个小丑。
周旭尧头也不回的掉头去等白露放学了，裴衣恒把耳机放回耳朵里，跟电话里的卫燃说道：“我现在去蛋糕店，准备骑车了，等下再打给你。”
电话里的卫燃说道：“好，那我先去洗个漱。”
卫燃刚离开一个星期，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跟他打电话，而且是相当主动地给他打，一放学就要把电话打过来，哪怕只能打个几分钟他也要打，非常黏人。
那边的画室封闭式管理，比阳城的画室严格许多，每天的作业量是这边的一倍多，教课跟江苏的风格也不一样，乍一从宽松的环境跳到这样的氛围里，卫燃的压力骤然变得很大，因为裴衣恒这两天接到卫燃的电话时，无一例外都要听到他叹口气，说一句终于下课了。
他有点心疼对方，但也知道对方跟他打电话就是想跟他聊天放松，于是接电话的时候每次他都会在里面插科打诨逗笑他，这样一来，倒也冲淡了些许分开的不适。
裴衣恒在蛋糕店里挑点面包，在晚上吃这种高热量的甜品非常罪过，但卫燃推荐给他吃的裴衣恒都觉得很好吃，他拎着袋子走出蛋糕店，还给卫燃发了条消息。
【清秀的大帅哥：我要是胖了丑了都怪你！（无能狂怒）】
只是他刚一抬头，就见到面前站了好几个人。
有人见到他抬头，对着他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充满了恶意：“你就是裴衣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