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首长，如果您是在问我的意见，我相信我的组员，我相信他有能力，也一定可以化解这次危机。他不是万能的，也会犯错误，但我相信他一定能解决掉所有核弹，而且正在这么做！”他的声音越说越大，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我用自己的脑袋担保！”
※※※
“我给你看一段卫星图像。”电话那边继续说着。“112秒以前，在发射基地南方15公里处发生了原因不明的剧烈爆炸，技术人员初步判断应该是一个发射井内发生了燃爆事故。”
导弹的飞行轨迹很快便完成了修正，两枚飞往西南方的华夏海岸线，两发枚向东方，而其余三枚则直接往南飞去。
他们不知道那是不是核弹，他们不知道防空导弹能不能把核弹拦下来。就为了害怕那个有可能出现的万一，他们甘愿这么死去。
人们心情沉重的看着那些美丽的杀人焰火在空中划出令人惊心动魄的弧线，再也没有人愿意说话，只有指挥官们在用沉重的语气命令防空导弹预热，命令技术人员计算轨道。
“首长？”黄远问道。
“我听说你小组里的王直在几小时前潜入了发射基地？”
“他们成功跳伞了吗？”一个声音大声的问着。“有人看到了吗？”
脚下又是一阵剧烈的爆炸，他再次跌倒，但他再站起来时，已经开始向第三个井口跑去。
“是的，首长。但我们之间的通讯已经中断了2个多小时。”
“我不知道。”黄远黯然的回答。“我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但我现在发现自己错了。”
那并不是核弹呀！就算是在这里拦不下来，不是还有防空导弹吗？
※※※
他看着天空。
是的，就算没有王直，华夏也不可能与张正泽妥协，但毕竟还有一些希望。张正泽未必真的有勇气发射核弹，或许金太恩能够扭转局势，取消发射或者让核弹自毁。
能不能用防空导弹把它们拦下来？这谁也不敢打包票。
同样的，超音速战斗机也早已过了用机炮扫射地面的时代。
他忍不住这么想。
我不会死，就连那些普通人都不怕死，我这个不会死的人又怕什么？
黄远感到非常疑惑。
他迅速赶往第二个井口。
但王直的行为彻底毁了这一切。
江海、东京、首尔。
两位优秀的飞行员牺牲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
值得吗？
16枚导弹中只有9枚被成功击毁，发射完机载导弹的飞行员们眼睁睁的看着火箭升上高空，开始调整飞行轨道。
他带着巨大的冲力从上方撞上火箭，火箭在发射架上晃动了一下，哀鸣着断裂成几截。王直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直接坠落到燃料仓旁边，接连发生的爆炸带着惊人的冲力把他狠狠砸向侧面，在厚厚的混凝土墙面上撞得头破血流。高温灼烧着他的身体，他的衣物和随身物品在一瞬间化为乌有，身上的须发也燃烧了起来。他挣扎着从仍在不断爆炸的发射井底部跳出来，落地时又摔了一跤。
“王直还是没有消息？”邓博熙大声的问道。他的双眼含着热泪，任何一个有良心的华夏人看到刚才那种景象都不可能还平静得下来。
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在沸腾、蒸发，肌肉和神经像是已经熟透了，软软的没办法用上力。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然后黄远听到了低沉的声音：“通知飞行编队，让他们回来。那些不是核弹，只是常规导弹。”
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
“如果王直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会全力去补救吗？他有没有能力在几十秒内连续破坏两个发射井？我们能够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能力和判断上吗？他会不会只是随意破坏了两个个发射井？我们还需不需要继续牺牲我们优秀、忠诚的飞行员？”
发现第二组16枚导弹时，所有的指挥中心和办公室都变得死寂。
“是的，首长，我是黄远。”
一架绘着八一标记的战斗机就这样在他眼前撞上火箭。
王直正拼尽全力向最后一个地点跑去。
谁也不知道这7枚导弹中会不会混着一枚核弹，但他们已经无能为力。
自从超音速飞机问世以来，空中对决已经基本上抛弃了机炮对射的方式。
“如果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会全力去补救吗？”
补充好燃料弹药的战斗机正在起飞，但还来得及吗？
星条旗飞行员松了一口气，只要目标不是冲绳或者夏威夷，在大部分战机和舰只已经撤离的情况下，伤亡将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至于盟国的人民，只能祈求上天的护佑了。
推进器中喷出的火焰在深蓝色的夜空中一直延伸到几十米外，看上去格外绚烂美丽，但这对于近在咫尺的飞行员来说却无异于死神的焰火。
但华夏战斗机却毅然决然的迎了上去。
我已经尽力了，剩下的那枚说不定是射向霓虹的，为什么我要毁了它？
“是！”黄远走了过去。
“首长？”黄远有些莫名奇妙，我能做什么？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导弹的轨迹在空中清晰可见，可以预见的是，它们将会飞向某座大城市，要么在空中被击毁，要么落到地上，杀死数以百计，或者是数以十万计的平民。
你真的尽力了吗？
他顺势倒在地下，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等待着身体的自我修复。
目标并不难猜，张正泽一定是瞄准了人口最多的城市。
如果还有第三波呢？
“是！”他下意识的答道。
“首长……”黄远转头看着屏幕上新出现的图像，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血液一下子涌上了头，让他说不出话来。
以数百公里的时速冲向一个以同样速度飞行并且不停变换方位的目标，再用机炮把它击落，这就像是让牛仔去套住一列呼啸而来的火车。
这种无力和沉痛让他想要发狂，但他什么也做不到，他没办法不去想自己的错误判断可能造成的后果，更没办法不去想王直干出来的事情。
王直站了起来，光溜溜的身上满是血泡、裂口和烧伤，但他感到自己又有了力气。
但偏偏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在这样一个时间。参与第一波攻击的战机已经返回，正在降落，补充燃料和弹药；参与第二波攻击的战机刚刚结束战斗，弹药不足。因为亲眼目睹张正泽等人从设定发射到死亡的整个过程，中国和星条旗的指挥官们都只考虑了一次攻击的可能性，没有人想到百济这样一个弱国的工程师们会想出这样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办法。
他不知不觉的握紧了拳头。
我是这个世界唯一的超人，我一定能赶上！！
王直借着爆炸的冲击波跃上井口，这时发射井盖还只仅仅打开了三分之一。
就像那些死在长津湖、死在上甘岭、死在不知名山间小路上的前辈们，他们知道自己很可能活不下来。不，他们根本就知道自己会死在百济。可是他们仍然咬牙坚持战斗，直到最后一刻到来。
井盖已经完全打开，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而且，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也看到了他杀死张正泽的视频。你认为他现在会在做什么？”
黄远可以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咚咚的剧烈跳动着。
“你担不起这个责任，如果真的有核弹漏网，你的脑袋不够格。”声音好像忽然苍老了很多。“但我愿意冒这个险，我希望……我相信他一定能做到。”
可那些人并不知道。
果然，还是没办法完全免疫高温和爆炸吗？
“已经确认还有第三波导弹潮，数量远远超过前面两拨。新的战斗机编队还有3分钟才能到达发射场上空，那时候导弹已经进入轨道，只能靠防空导弹去拦截了。我们还有一些战斗机在那里，但牺牲两个人已经足够了，我们不希望把他们全部白白葬送在那里。”
这种伎俩对于中国和星条旗来说本不该是问题，任何一方庞大的空中力量都能够独立应对这种数量级的目标。
星条旗战斗机编队从火光下掠过。
他猛地坐了起来。
“黄远！”孙成友大校忽然高声叫道。
“愿主看护他们的灵魂。”编队长的声音回答说，听上去沙哑而黯然。“已经没有我们能做的事情了，全员返回母舰。”
可是……
另一个声音在心底说着。
在他们身后，剩下的五枚导弹仍在拖着长长的焰火飞向远方。
“黄远？”
※※※
“是总参2部的首长，他想和你通电话。”
电话被挂掉。
导弹飞行的时间不会超过10分钟，如果目标是首尔的话，也许只需要2、3分钟。
破坏第一枚核弹对他来说非常轻松，发射井刚刚打开一条缝他就跳了下去。在巨大的轰鸣声中，他打断了发射架上的一根主要支柱，强大的冲力让导弹在发射架上摇摆起来。于是他又狠狠的对着火箭中部踹了下去。导弹像塑料玩具一样从中间折断，向另一侧倒下。火箭燃料飞溅出来，爆炸和烈焰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天空瞬间变得如同白昼一样明亮，然后又是一次耀眼的闪亮。巨大的爆炸声一直传到近百里以外，火箭燃料仓爆炸后形成的璀璨火花再度出现，像极光一样铺满整个天空，然后迅速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他们疯了！”星条旗空军编队长大声的说道。这种做法只能证明一件事，他们想用飞机把还没有完全加速的导弹直接撞下来。
“还没有。”黄远痛苦的回答。
黄远张口想要回答，但他又犹豫了。
一定要赶上！
“这值得吗？”他闭上了眼睛，不去想这个问题，一只手紧紧握住妻儿的照片，而另一只手则牢牢的握住了操纵杆。
黄远呆呆的拿着电话，很久都没有放下。
“45秒以前，在这个发射井以东11公里处，另外一个发射井又发生了同样的爆炸。”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很慎重。“已经能够排除发生事故的可能性，但我们想确认一下。”
漫天火雨就像是都在向他砸过来，那一刹那的光华灼痛了他的双眼，让他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