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留在宣室殿，做寡人的御侍女官
侧殿中，宫人给她梳了新的发式。
妙宜一头乌黑的长发似柔软光滑的绸缎披散在洁白的双肩，宫人细细地梳着乌发，给妙宜绾了一个简单但文雅的近香百合髻，发上插一支雅致的莲花银簪。
内侍宫人给她换了一身淡紫色薄烟衫宫装，裙摆处也绣有莲花纹。宫人打开妆奁，为妙宜薄施香粉，淡点胭脂。
妙宜望向铜镜中自己的容颜，与平日素面朝天有所不同，是另一种不同的美。
少女裙摆逶迤，莲步轻移，缓步从垂丝花墙下经过，沈君尧远远瞥见，有一瞬的晃神。
此时日上中天，阳光明媚，日光透过垂丝花墙照射在女子脸上，显得女子神采奕奕。
沈君尧站在高耸的殿门外，看女子一步步缓缓向自己行来，他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自私的想法。
他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陛下。”内侍宫人向圣上叉手行礼。
“陛下。”妙宜学着宫人的动作，有些笨拙地给上首站立的男子行礼。
“免礼。”男子温润的声音响起。
“你先下去。”沈君尧命一旁的内侍宫人。
内侍宫人行礼退下。
妙宜就这样静静站立在阶下，看着身前殿阶上的俊逸男子，和他身后高耸巍峨的宣室殿。
宣室殿后宫殿重重，飞檐翘瓦，真是九重宫阙，深廷禁内。
他就是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余年，日复一日。
“不要再去尚膳局了，妙宜。”他说。
“就留在寡人身边，可好？”他又说。
他声音不甚清明，有些喑哑，他知道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他是至高无上的帝王，想要什么没有，多少女子费尽心机想要爬上龙床，只要他点一下头，她们就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面对小娘子的时候，他心中总是没有底气，他可以强取豪夺，把她抢进宫来，她不愿，可以把她锁在深宫。
他是皇帝，他可以这样做，但他不愿意。
他不想伤害小娘子。
看到她倒在抚州的地牢里，鲜血汩汩流出，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看到她在禁药之下难受到面色潮红，他都不敢对她伸出手来触碰一下。
此时妙宜睁着一双好看的黑玉般的眼眸望着他，他又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些话是不是亵渎了她。
“妙宜，不要再去尚膳局了，留在宣室殿，做寡人的御侍女官。”他又补充道。
他始终是说不出口那句话，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她愿不愿意呢，自己不能这么自私，不能自私地决定她的未来。
“做陛下的御侍女官，累吗？”小娘子眨巴着眼睛，“累的话，小女子可以不做吗？”
她觉得自己胆大了，敢和皇帝陛下提要求。
可刚才中了禁药，他都没有因为发怒惩罚自己，看上去他还算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不累，做寡人的御侍女官，不累。”当然不累了，这是沈君尧今日才为小娘子新设的官职。
“勉为其难答应你吧，不过你大抵不能对我有多大的期待，否则你会失望的。”妙宜笑意盈盈。
夜里回到小院，妙宜坐在阶上凝望着天上的繁星。
夏夜暑热，有蝉鸣在耳边一声一声不停地叫。
她把自己的发髻解开，让鸦黑的发随意松松散散披散在肩上。
短短几个月，自己的生活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她着实需要点时间来消化消化。
现下看来，自己的处境还不算糟糕，大抵是仗着帝王对自己的喜爱，得到了些旁人难以得到的偏爱。
但她始终不敢交付与沈君尧她的真心，至少现在还不敢。
她是真心喜欢他的，也是真心不敢沉溺的。
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能在这朝代苟下去，活的舒服一些她就很满意了。
妙宜想着想着，有些困乏了，便回到屋里，躺在拔步床上睡着了。
半夜蝉鸣不停，妙宜梦中却又梦到了边城小河边站在她身后容颜俊朗、负手而立与她一同赏月的男子。
他是帝王，她的爱意不敢宣之于口。
随着一阵风声飒飒，夜雨又扑簌簌落下来。
拔步床上，青纱锦被里，少女微蹙着眉头，双手紧捏着被沿，似乎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卯时天光初亮，宣室殿的内侍总管亲自来敲妙宜的门。
“妙宜姑娘，圣上要上早朝了，您收拾收拾赶紧去上值。”内侍总管声音恭敬，早些日子他就发觉了皇帝陛下对这位姑娘态度不同，未曾想这才多久就叫她做了宣室殿的御侍女官。
不过他倒有些摸不清陛下的心思，陛下应是在意这位姑娘的，但为何不直接封她为妃嫔，让她住到后宫里面。
这位姑娘也是，不似别的女子一见着陛下就想往上贴。
内侍总管是看着皇帝陛下长大的，他摇摇头，没想到自己也猜不到他的想法。
妙宜又一次从梦里惊醒，她恨恨地捏着被沿，先咒骂了沈君尧良久。
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不能因为她骂了沈君尧就觉得她不喜欢他。
妙宜自然是喜欢他的，只是妙宜爱憎分明，凡事总归要为自己着想。
她不想做那劳什子恋爱脑。
胡乱穿好宫装，又胡乱理好发髻，妙宜伸着懒腰迈出了小院。
拐过连廊，妙宜来到宣室殿正殿。
今日是大朝会。
沈君尧在六名内侍宫人的引领下迈出正殿。
他今日冠冕玄服，着十二章绣龙纹玄色纁红冕服，头戴十二旒冠冕，威严霸气，真真是诗中描写的那样“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妙宜躲在廊檐下廊柱后偷偷看他。
沈君尧一眼便看见了小娘子，他端正威严的眉眼下一丝表情也无，心里却跳如擂鼓。
施一眼色，身侧侍立的宫人低头快步朝妙宜走来：“妙宜姑娘，圣上唤您过去呢。”
她本来在偷看，不成想被人发现了，讪讪笑说：“好了，好了，这就过来。”
与宫人交谈完，妙宜下意识一抬头，正对上了沈君尧投过来的幽幽目光，她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