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286 只身远行
“还有件事……”考步城迟疑着想张口，但尤良冲他摇了摇头。
“您放心吧。”成明星站在墓前，表情狞厉，声音低沉地发誓：“这次，我会让他们再没有报仇的能力！这次，我会做到彻底！”
成明星只觉得羞耻。他要为老人报仇，结果呢？害得老人的尸骨，还要被从地下翻出来！
尤文图怔怔地看了儿子，摇头叹气：“好好的孩子，全跟他们学坏了，还会跟老爹发脾气了！”随后又笑了起来：“不过这才好啊！男子汉，就是得有点脾气！你过去就是太老实了。”
“成明星，冷静！”穆兰气愤得不行，但仍是先一步上前拉住了成明星的手。她知道单林华在成明星心中的位置，那和龙老多少有些相似。
“大叔，你出海吗？”他在一个港口，向一艘渔船上的老汉询问。
“爹！”尤良又瞪起了眼，吓得尤文图急忙收声，但话已出口，成明星也已听到。
成明星一路狂奔，如同一道旋风，又好似是一道闪电，片刻工夫就从龙音山上冲了下来，来到了花圃。
“起主要作用的，还是肥良哥。”考步城说，“多亏那一箭只是射中了肩膀，不然一切都完了。关键时刻，还是肥良哥让小剑大展神威，凌仙会的那个长老一死，敌人就退了。”
“兄弟，你出海吗？”他在岸边，问一个渔船上的小伙子。
“请老伯指教。”成明星站了起来，很认真地抱拳一礼。
成明星颤抖着，一直被他压制的怒火，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全面爆发。
穆兰拦不住他，与兵卒力量相合，使他的移动速度与跳跃力都达到了超人的地步，只一个起纵，他就已经跃过了穆兰，直接跳出了门主宅的大门。
结束了这件事后，我真的应该去帝都。一切，结束得越早越好，那样天下的老百姓都能早一刻松一口气。
“说了吧。”考步城一咬牙，“他们将……将单老伯的坟给刨了。不过……不过我们已经将老人家的尸体重新安葬了……”
“你要去哪儿？”穆兰拦住他。成明星盯着穆兰，只说了一句：“你和小城加紧研究闪电伞，多造雷电针。小雪还有门里的安危，就全靠你们了！”
“真的。”老人点了点头，“只不过不知你有没有能耐，让他们拉你去。”
一刹那间，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成明星看着考步城，低声问：“坟？”
此时已是秋天，微寒的风把鲜花吹成了过去的记忆，曾经美丽的花圃中，是一片零落的冷清。一座坟孤零零地立在花圃中央，看上去像是新坟，因为不论是坟上的土石，还是坟前的墓碑，都是崭新的。
老汉摇了摇头：“出不了海。官家给我下了令，不补交上这两个月的渔税，我的船就不能出海。不让出海，我拿什么来交税？”
然后，他就走了，没有一星半点的犹豫。方向，是位于艾曲府东部，天音国最东边的一个州――蓬州。蓬州是天音国的最东边，再往东，就是无边的大海。凌仙会的本部，就设在海中的一座岛上。
穆兰追了出去，肋部的伤口牵动下，她跑不快。但她还是追上了他，因为他先冲回了自己房里，拎出了那把“十刃”，所以在速度上打了折扣。
“我看你提我儿子当副门主都不为过。”尤文图气哼哼地说，“啥个长老，出了事情时，不全是我家尤良一个人在这里给你们挡灾？”
老人叹息，蹲在船上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成明星不解。
“后来，你们是怎么打跑他们的？”成明星问。
“怎么了？”考步城这时才拄着拐走出屋。
天黑了，他有些失望地坐在一个港口岸边，望着那好像没有边际一样的大海，忍不住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
他没了时间的概念。时间的变换在他眼里看来，只是周围的明亮与黑暗变化而已。他只有在饿了、渴了和困了时才停下，吃饱喝足稍作休息后，就又再次出发。
“你找错地方了。”老人笑了笑。
因此，除了吃、喝和睡之外，他一直处于使用将神术的状态中，他的身体始终和那些强大的兵卒们连在一起，他几乎养成了一种习惯――只要睁着眼，就必然要在体内使用将神术。
“他……去报仇了……”穆兰怔怔地说，半晌后，突然转向考步城：“小城，咱们两个必须尽快把闪电伞研究明白，制造出大量的雷电针，使闪电伞可以发挥它的威力！”
蓬州，比穆州更为繁华，因为近海的关系，蓬州的货运业发达，渔业更是无人可比。然而这繁华怎么看，都只是表面，因为生活在这里的大多数人，眼神与表情和穆州的百姓都没什么区别，仿佛一切的繁华都与他们无关。
他不知道，这种连续地使用，已经让他的身体发生了某些变化。他不会注意到这些，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早日到达凌仙会的总部，亲手为这段仇恨画一个句号。他不在乎别人会说自己什么，诸如恶魔、凶手、邪恶的反派……他只在意一件事――如果不让对方倒下，对方就会再次伤害他的伙伴。
“没事，扛冻着呢。”成明星说，“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
他怒吼着，那愤怒的样子将尤文图吓得直哆嗦，穆兰惊慌地拉住他，拼命地安慰他。但他只是一甩手，夺门而出。
真到了这里，成明星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不再那么着急了。他在蓬州城里缓步慢行，一边看着街头上虚伪的热闹景象，一边感慨着民生的艰难。
“您怎么知道？”成明星问得随便。
“辛苦你了。”成明星轻轻拍了拍尤良的另一个肩膀，“这个仇一定是要报的！”
一天、两天、三天……他在狂奔中度过了将近十天的时间，终于来到了靠海的蓬州。
“王八蛋！有种冲我来啊，折腾尸骨算什么能耐？混蛋，混蛋！”
“那些闪电伞没用上？”成明星问。
“没什么。”考步城笑了笑。
“真的？”成明星眼睛一亮。
他一连问了几十条船上的渔民，但整整一天时间里，没有一个人能开船出海，也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为什么官家不让他们出海。
成明星静静地站在单林华的墓前，注视着那比从前更结实的坟包，比从前更厚重的碑石。那些东西似乎在告诉别人，这人的后代很有孝心，还知道为他翻新坟墓。
“这帮混蛋……”成明星咬着牙，想到那些离世的兄弟们，他心里一酸。他在神妙门里不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了，而他又没门主架子，常和大家闹成一片，门内大多数人他都已经熟悉。他不敢细问都有谁在这次袭击中遇难，他怕那些名字让他的眼泪流个不停。
几人不由莞尔。
老人手指着南方：“你看，你顺着海岸朝南一直走，走个一里左右，就能看到一个挺大的码头，那里停着差不多有百十来艘船吧，那里每条船都出海。”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呀。”尤文图不耐烦地嘟囔着，“不就是谁的坟被刨了嘛。”
“有十来个吧。”考步城黯然，“都是好样的，为了挡住冲击大门的敌人……”
小伙子笑而不语。那笑是苦笑。
“小城城消灭了他们不少兵卒。”尤良说，“三位长老拼着命带兵杀到外面，阻断了外面的援兵。”
“除了山中那些兄弟，门里还有死难者吗？”成明星这时又紧张地问。
“爹！”这次尤良是真生气了，深深地皱起了眉。“这里就是我的家，他们就是我的兄弟姐妹，你不能这么说他们！”
“什么事？”成明星追问。
“是啊。”成明星指着茫茫大海，又指了指港口的几条船：“我想到海上，可没一艘船能载我去。也不知这里是怎么了，所有的渔船都不下海，难道渔民都不用打鱼？”
直线！这就是存在于成明星脑海中的路径。他固执地想着“两点间直线最短”这句话，不顾一切地向着东方冲去。山林在他眼中不是阻碍，他不断地将鬼兵的力量和自己连在一起，一次四人，两个用来加强自己的腿部力量，好让自己跑得更快，两个作为油箱，为他源源不断地提供体力。
“什么？”成明星一怔。
“我看你好像有心事？”老人问。
“大家还没琢磨它的用法。”考步城惭愧地说，“也怪我，以为神妙门受到官府保护，谁也不敢来招惹咱们了，所以也没去研究这闪电伞。如果我提早搞明白了它们，说不定……不过那两个血莲花都用掉了。我本来是想留一个，好研究它的制造法，但当时情急下也顾不得许多了。那东西威力真大。不过现在应该没事了，出事后，我们立刻报了官，镇守没敢耽搁，立刻将情况向上面报上去了。我想，官家一定会严惩凌仙会的。”
“为什么？”他问。
“小哥，夜里风凉，你穿这么点衣服，恐怕要得病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成明星回过头，发现那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渔夫。
他不是枭雄，也不是大英雄，他永远学不会用战略的眼光看待身边的事，并决定自己的行为。他只懂用普通人的思考方式思考――敌人伤害了我的伙伴，我就必须消灭敌人。
“别莽撞！”穆兰想这样喊，但看着成明星的背影，最终出口的却是这句：“家里的事你放心，自己在外面小心些！”
“你知道为什么那些渔民都不敢出海吗？”老人笑问。
按理说，要到达蓬州，应该先顺官道去艾曲，但成明星不想因为这耽误时间。
“看样子你是个练武的？”老人站在他身边，笑着问。
“半个月内出不了。”小伙子摇头，“官家不让。”
“刀啊。”老人笑着指了指成明星怀里抱着的长家伙。成明星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