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节 安洁尔的天空之厅

    离开斯隆的大厨房大花园住宅之后，莱伊文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他本来以为西普莉会将他当做一个新手，在进入学院的第二天早上来探望他，但莱伊文在水晶球中看到西普莉处于红色的“外出忙碌中”。莱伊文有些失望，因为虽然安洁尔和斯隆都表现出友好而热情的态度，他在这里还是感到很生疏，甚至有些不安。阿尔雷斯特大陆上他已经无所畏惧，可以毫无顾虑地行走在高山河流之间，冰原旱地之上，但这里通灵学院，和他之前所处的世界完全不同。

    最后，安洁尔有些不忍心，但是给莱伊文下了结论。

    “圣域和地狱有些不同。按照西普莉的说法，你进入过风之炼狱，甚至跟那里的魔神碰过面。西普莉是研究恶魔学的学者，她能够借助异结界的方法让自己进入地狱，但不能长期逗留，听说你进入地狱是通过地狱之门，在恶魔领主亲自带领下才完成的。我也承认地狱之门更加容易进入，因为地狱的防线远比圣域坚固，成山成海的恶魔能够立刻将入侵者吃得干干净净。天使可不像恶魔那种‘劣质量产’，天使的数量相对较少。为了保护圣域，圣域的结界非常强大，没有神灵的允许，很难像潜入地狱一样潜入圣域。我知道，西普莉是智者阶（savant），我是学者阶（scholar），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在主修上会输给西普莉，我研究圣域，她研究地狱，她能够轻易进入地狱，我却只能通过各种方法在这个世界观察圣域，无法亲身进入。”

    没人知道创世之神托克希尔在哪里，在思索什么，如果说她创造了一切，那么恶魔和天使也是她同时创造的，谁也不清楚她这样的意图是什么，而人类、精灵、矮人这些平凡生物又在光明和黑暗的战斗中扮演怎样的角色。但是，人们感谢神灵拯救了他们，所以也崇拜起创世之神托克希尔。

    “吉拉丝……”

    可是，既然如此，他接下来，又该做些什么呢……

    莱伊文茫然地点点头。他没有预料到安洁尔会这样热心。对安洁尔好感甚至让他对教堂的修女的好感也顺带提升了不少。安洁尔首先解释的是神和圣域的问题。

    “现在只是最初的模样，”安洁尔说，“根据你的研究需要，这里可以任意地被改造、被扩大。不过需要改造住宅的话，你必须与建筑学者雷德沃夫（redwolf）共进晚餐一次。他会教你如何改造住宅，并提供帮助……对了，通灵学院里除了律法智者平这类自闭学者，其他学者都很欢迎彼此之间的拜访交流，前提是不打扰他们的休息和工作。你看，这个水晶球能够告诉你所有学者现在空闲与否，包括通灵三贤者。”

    “代表我的光珠颜色是红色，是因为我现在正在做向你介绍基本常识的工作，而并没有留在自己的住宅之中。而斯隆现在肯定在住宅里懒散地喝着阿尔拉斯黑啤酒，所以你可以拜访他……要不你到我家去参观一下？”

    莱伊文侧过头去，看到一个白袍天使正注视着他。那就是正义之神，尤利希尔么……

    “你会怀恨西普莉么？”在莱伊文告辞离开的时候，安洁尔忽然用话语拦住了他的脚步。

    他忽然心中闪出了一个念头，然后像寻找坚果的克拉维赫尔松鼠一样寻找起某样东西。安洁尔发现了他奇怪的举动，便问：“你在寻找什么呢？唱歌的小天使么？”

    尊敬的莱伊文：

    在莱伊文回答之前，安洁尔就自问自答地说道：“西普莉给予你了唯一的不可能中的可能，她拯救了堕入黑暗的你。不仅如此，她为你做的事情，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幕后，比如和贤者争吵你的可能性，之类的。你永远也偿还不起这份恩情。希望你明白我说的话。”

    “如果你真的如同传言中的精通剑道，热爱剑道，那么通灵学院会给你完美的平台。你也可以像我一样作类似的自我定位。营养学是为人们的健康服务的，厨艺是为人们的食欲服务的，那么，剑道为什么而存，你就为什么而工作好了。”

    “抱歉，我没表述清楚，恕我无礼，我是在找第九天使序列的……”

    无论穿着打扮还是神情容貌都像个圣女一样的安洁尔作为住在隔壁而义务地为莱伊文介绍一些基本常识。安洁尔拥有着雷克斯贝利王室一般美丽洁净的外表和高雅不俗的气质，她成为神圣学者定然有一段比莱伊文年龄还长久的故事。

    莱伊文看到了起居室最外面墙角的水晶球。从水晶球中，他看到了一个个标示着学者名字的小光珠，其中写着“安洁尔”的小光柱呈现的是红色，而“斯隆”则是蓝色。

    “即便是通灵学者，神灵也不会轻易让你进入圣域。当然，那里并不是可望不可即的地方，机会会有，但那所谓机会究竟是什么，我也无法确定。”安洁尔说，“而且，你现在离神灵还差了好大一段距离，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放弃希望，并锻炼得更强。通灵学院会给予你全新的学习方式。”

    莱伊文愣了半晌，才顿然回过神来。他会错意了，吉拉丝是第八天使序列的时间之神，柏丝丽雅是她的后继者。

    “很美吧，我觉得吉拉丝比第八天使序列的其他天神都要美丽。”安洁尔微笑着说。

    安洁尔顿了顿，然后继续说：“回到正题吧，我的房间漂亮吗？”

    “请原谅我的玩笑，”安洁尔莞尔，说，“我猜测你或许是西普莉那种态度，提及自己过去的感情会很平静，不过这种猜测或许是错的。你看到吉拉丝的那份失落，和看到柏丝丽雅的那份茫然，已然将你的全部心思都诉说完全了。”

    莱伊文走进分配给自己的住宅。属于圆形建筑五分之一房间看上去还是挺大，像个正规的尼塔拉住宅。住宅里装备齐全，起居室、卧室和工作间是最主要的房间。

    “我们一起加油啊！”在完成一天的学习之后，疲惫的伊拉总会仰着头看着莱伊文的眼睛，充满信心地说。她是一个温柔而乐观的女孩，那份阳光般的性情甚至融化了莱伊文心中复仇者的坚冰。

    安洁尔告诉他，神并非是这个世界的掌控者，而只是这个世界的相对强大者。除去与世无争的通灵学院、命运元老院，拥有同样强大力量的还有复仇者公会、文明守护会、神圣联盟，这是莱伊文知道的。但是，莱伊文不知道的是，地狱拥有同样强大的力量，圣域和地狱是完全对立却又势均力敌的存在。

    我现在应该没有资格说琪拉什么坏话了。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在诺坦尼亚，品尝当季的水果，一个人。琪拉死了，为了实现她保护黄虹区域的诺言。你应该知道，恶魔重新从地狱回到了大地上，我无法左右她的命运。和她遭受同样悲惨命运的还有雷克斯贝利女王的女儿希娜。我思考了很多，无论是在她死前，还是在她死后。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莱伊文，只有你自己主观认定它是永恒。

    “柏丝丽雅……伊拉·海洛伊丝·斯图亚特，这个名字，才是你进入通灵学院最初的目的吧。”安洁尔耸了耸肩，说，“其实，无可厚非。留在这里的学者并非都是像摩尔丁老人那样为了潜心寻求真理，西普莉是因为抱着寻找族人的信念，而我是无家可归。我们并不是虔诚的学术狂，但……哦，这个或许日子久了你才能明白。”

    对于莱伊文关心的神灵，他们所在的圣域，就像地狱一样，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并不是简单地在天空之上。那是一个异世界，十二天神都拥有自己的领域，也就是十二圣域，这与七大炼狱是对立而存的。莱伊文所寻找的时间之神柏丝丽雅，就在十二圣域中的“时间圣域”。那是一个连安洁尔都不清楚具体如何的神秘领域。

    ※※※

    莱伊文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安洁尔似乎完全没在意莱伊文的脸色。总的来说，莱伊文对她的印象有些改观，之前他觉得安洁尔是个严肃的人，但是这私底下的谈话，安洁尔的语气神情很温和，就像教会中的修女一样。

    莱伊文还沉浸在那奇妙的欢迎会中的时候，他已经正式成为了一名通灵学者了。曾经看来遥不可及的过程，现在却觉得似乎很短，虽然自己天生的幸运是最重要的帮助者，但如果没有西普莉几十年如一日的引导，他也走不到这一步。

    而后，斯隆为莱伊文解释了所谓的学院生活。在通灵学院，没有人被要求做什么事，对于莱伊文来说，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适应这种节奏。

    “比方说我，营养学者。每天供应餐点是我自愿的工作，如果我不做，其他学者要么去喝西北风，要么自行解决，比如到学院的花园中去摘果子，那些果树是植物学者的奇妙宠物，果实取之不尽。我的工作就是做我喜欢的研究，研究厨艺，研究各种生物的营养平衡，甚至研究植物学，研究生理学。当然，还要包括睡觉、喝酒、像现在这样会见其他学者。隔个五年的样子，我将年内的研究成果写成报告递交给贤者。哈，别想太多，这里的生活都是慢性子的，心急的人是无法忍受百年孤独的。这对你来说是不是不够刺|激？”

    虽然安洁尔出于好心，但她担心的误会也是子虚乌有的。莱伊文从来没有想过责怪西普莉如何如何。在他心目之中，西普莉是她唯一的“老师”，是能够指引他走向最正确道路的人。他对她唯一的不满，就是那副小女孩的模样，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滑稽，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女孩老师别有风韵。

    幸运的是，“刀剑皇女”艾莉·艾洛斯在尼塔拉留了线人，所以我见到了她老人家……哈哈，我的确不习惯这么称呼她，但是那些小后辈是这么称呼她的。不知道你是否得悉，小艾莉已经作为“剑圣”为尼塔拉带来了空前的和平景象。她为国王萨缪尔·克洛斯建立了一个神秘的侍卫团，人们称之为“艾洛斯影子侍卫团”，不过据说这个侍卫团并不是国王的亲卫队，他们保护的是整个尼塔拉的秩序和安定。

    莱伊文听得有点吃惊。以此类推，他身为“剑之学者”的工作，岂不是不停地用剑去砍一个顽固的木椿？

    “事实上，没有什么事情必须得做。我们不功利，也不赶进度，我们只是喜欢。”

    说着，一个长发女神悄然来到安洁尔身边。莱伊文猛地抬起头，准备好了受到不可预料的刺|激。但是，他看到了一个美丽而陌生的面孔。那个女神对着他微笑，一言不发。

    这些餐点是营养学者斯隆准备的。莱伊文在用完早餐之后去查看水晶球，发现斯隆的名字是蓝色的，于是去拜访了斯隆。斯隆解释说，这是一石二鸟的任务，他负责整个学院的膳食供应，顺道规律地练习自己的厨艺，并且研发新方法。通过传送法阵，他能够轻易地将不同的餐点按时按量送到所有学者的宅邸。只是，通灵学院的学者都是“不正常的家伙”，他们有的从不进食，有的一顿吃一棵树或者一麻袋水晶下去，有的必须随时吃糖才能够正常思考。

    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念你的老友泰伦斯·瓦尔雷特，而我也很遗憾这么长时间都没能与你联络上。我知道互换地址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因为我也才回到尼塔拉。我有很多想和你说的事情，这二十多年来的变故。

    莱伊文走进隔壁的住宅，被进门看到的景象下了一跳。安洁尔的住宅和莱伊文的“最初模样”型住宅完全不同，莱伊文甚至错觉自己进入了天堂。那是由神秘的光芒笼罩着的一个只有大门没有墙壁的奇异空间，莱伊文感觉自己脚下是明亮的天空，落脚的时候，神圣的力量在脚掌下自动形成一块透明的圣光地砖。一座立着托克希尔雕像的美丽的圣殿呈现在他面前，桌椅都漂浮在半空之中，但脚下光砖逐渐抬高，让人能够轻易走到椅子旁边坐下。耳边缭绕着童声的圣歌，徘徊着白翼天使的身影。

    斯隆的解释道出了大部分通灵学者的实质。这里的智慧是除去任何矫饰虚荣与关系利害的返璞归真，所有的学者都不需要任何指示和命令，就知道他们究竟该做什么。斯隆认为这是通灵学者值得尊敬的原因，他们会花更多的时间思考真实的自我，寻找真实的目标，而在云层之下大地之上的人们，往往在短暂的一生中都被蒙蔽在假象和虚无之中，一生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心声，盲从于文明和社会潮流。莱伊文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像兽人们总是很野蛮暴力，但暗影大师训练出的祖格也证明了兽人可以不那样野蛮暴力。

    莱伊文在早上收到了一份意外的餐点。这份蜜糖羊奶和鲜蔬粥放在起居室的桌子上热气腾腾的，好像是谁刚刚做好的。这让莱伊文想起了埃利斯，不知道现在那个法师和他的妻子过得如何了。

    “所有的学者都能够预定他们想要的食物和想要的餐点，但是大部分学者的饮食爱好我都很清楚——这是厨师的本职工作不是么？因为你出自德雷伊尔，但成长于阿尔雷斯特，我给你的搭配应该能适应两边的差异。起初我还担心一个新手恶魔进入学院，我是不是要提供灵魂供他食用，直到西普莉告诉我不必担心。”

    不过，我了解你们的事情。她并没有实现期待。萨缪尔·克洛斯变心了，就像大多数有权有势的男人一样，他无法将作为大陆第一剑士的艾莉看做一个女子，虽然我觉得这种观点很可笑。艾莉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人。她哭了好几天，但是作了一个伟大的决定——用宽容和奉献代替仇恨。她决定保护好国王，从她自己的角度将那份已死的爱情奉献到极致，也就是建立影子侍卫团。为了不让国王怀疑侍卫团的忠诚，当侍卫团建立完备秩序、能够顺利运转的时候，她离开了侍卫团，离开了尼塔拉，作为一名剑士游历去了。

    “漂亮，很漂亮。”莱伊文点点头说，“只是，不适合我这样的恶魔。”

    因此，他决定像这些年来习惯的那样，在感到茫然的时候，进行镇定心境的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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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洁尔的某种特性其实是通灵学者的通用特性，那就是说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来就没完没了。安洁尔巴不得将所有圣域的事情都告诉莱伊文，只是她说道神圣联盟的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跑题了。考虑到莱伊文在通灵学者之中浅薄的阅历和幼小的年龄（此时的莱伊文已经有接近50岁了，但在通灵学者看来还是个小孩），她立刻回到正题。

    这是留给你思考的问题，我不用多提。我想告诉你我的事情。我这些年见了许多事物，虽然瓦尔雷特先生全知全能，但是亲身感受会给人一种超乎认知的奇妙感觉，这是命运也无法解释的。我改变了自己的“既定命运”，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光之精灵，哦，虽然和原来一样帅。琪拉虽然很不能理解我是如何做到的，但在确认我还是我之后，她终于感动了。你知道当时我想做什么么？我想骂人，骂死她。女人是愚蠢和自私的结合体，她们永远站在自己的角度主观臆测，往往需要你为了证明某些简单的道理差点丢掉性命，而不学会自己仔细观察和发现。

    上古时期，恶魔是这片土地的霸主，它们随意地捕食、虐杀人类和其他生物，甚至将他们像牲畜一样圈养起来。十二天神和天空圣域的存在正是为了对抗地狱的黑暗与邪恶。天使与恶魔的战争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的岁月，据说连大陆都被他们打出了巨大的深渊裂缝，海水灌进来将巴尔马里大陆和阿尔雷斯特大陆隔开了。为了让神灵喜爱的那些性灵生物好好生存，第一天使序列的十二天神从天使之中诞生，并统领着神圣大军将恶魔赶回了地狱老巢，让它们在那无尽的深渊之中享受着恶魔族特有的传统——相互残杀的乐趣。

    通灵学院没有固定的白昼与黑暗的交替，没有春秋四季的规律，因为通灵学院能够在云层之上快速飞翔，随心所欲地追随太阳的步伐或者星空的领域。所以，通灵学院有一套独特的历法，用来适应大多数学者的生物钟和工作需求，其中最关心这些的无疑是星象学者和植物学者。莱伊文和他们不熟，因为他最熟悉的就是和他住在同一座圆形建筑里的学者。幸运的是，那些学者正是他想结识的，语言学者诺斯温德、神圣学者安洁尔、营养学者斯隆、舞之学者布露伊。他想的是，诺斯温德或许知道更多关于仙女龙的情况和弗兰克·卡布迪恩的故事，他想借此更多地关心一下西普莉老师，作为礼尚往来的报答；神圣学者安洁尔或许可以给他更深入的关于寻找神灵的指引，这可是他加入学院的初衷；斯隆让他记起和埃利斯一起学习时的快乐（并且不愁美食）的时光；布露伊则是以某种奇妙的魅力吸引着所有与她会过面的人，据说没有不喜欢她的人，但诅咒学者苏拉特·伏依德又验证了这并非魅惑之术，因为他本人也很喜欢和布露伊一起聊精神控制方面的话题。

    “通灵学院的夜晚要到了，即便是睡觉，也不大可能睡到天明，因为这里的夜晚比地面上要长。另外，因为某些既定原因，通灵学院也存在扭曲的时间场，希望你更快适应这里。”

    最后提一句，我现在的身份不再是泰伦斯·瓦尔雷特。我喜欢体验各种各样的生活。我现在是法师，名叫希尔奈。

    看着他出神的模样，安洁尔并没有太多疑惑的神情，相反，她已经明白内情了。西普莉早就告诉了她这件事，希望她能够帮忙，因为西普莉不想让莱伊文觉得自己骗了他，但是神灵真的不是说见就见的，刚刚才幸运地成为通灵学者的莱伊文之前一直是凡人，他无法了解到那些不属于人间的秘密。

    “哦，柏丝丽雅呀，她恰巧在你身后哦。”安洁尔平静地说。

    至于我怎么知道你的动向，怎么知道你在通灵学院，怎么将信件寄到通灵学院，你都不用太过好奇，你意外结交的笔友也是命运的安排，我可不是一个会拖你后腿的人。我想不久之后我们会见面的。

    莱伊文提及时间之神，就忽然结巴了，这对他来说太突然了——在他的想象之中，时间之神柏丝丽雅一定和伊拉一模一样。而就算是假象，让他再次看到伊拉的容颜，他不能保证自己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可是他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到的人。

    莱伊文忽然从回忆中被惊醒，连忙坐正，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说什么……”

    斯隆解释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好费解的，莱伊文完全可以将此时此刻当做一个更长久、更平淡的生活的开始。生命降生于这个世界的时候并没有被赋予特定的工作或是目标，这一切都是靠人们自己的追寻和命运的巧合共同作用的产物。

    “天使和天神占上风的缘故，只能归结于一个组织支持着他们，那就是神圣联盟。神圣联盟的圣徒能够直接与神灵对话，甚至有一部分圣徒能够使用托克希尔赐予的力量。这个世界之所以正义多于邪恶，是因为五大秘法组织都无一例外地站在正义的一边。真是这个世界的幸运。”安洁尔感叹道。

    “托克希尔的模样无人知晓，但我认为她是女性，这雕像也是凭借我的理解雕刻的。”安洁尔让莱伊文坐下，然后介绍着自己的起居室，“不用觉得被监视，那些歌声和身影只是装饰而已，是历代天神的模样，刚刚从你身边飘过的是第九天使序列的正义之神尤利希尔。”

    莱伊文猛地回过头去。安洁尔没有骗他，时间之神柏丝丽雅在他身后注视着他。虽然那只是幻象，但莱伊文还是有些不可抑制的失望，因为柏丝丽雅的容貌和伊拉并不相似。莱伊文并不明白，神的容貌是和人类相似的，作为拥有法师血统的伊拉，容貌是不可能和神一样的。

    “哦，有的。你看，这是时间之神。”

    “从今往后，神灵也无法对你的命运进行干涉，因为你是通灵学者了，所以请不要给自己太多的标签，至少我不会像防着一个盗贼一样防着你，”安洁尔说，“同时，有些事情，我能作出最好的解释和说明，你会细心听我讲述你应该知道却不知道的事情吗？”

    但是，如同之前所说，圣域的力量和地狱的力量是势均力敌的。神灵无法完全战胜恶魔，强大的恶魔还是能从七大炼狱之中逃脱出来，在人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诱惑圣洁的天使堕落成黑暗的魔鬼，就像艾拉·西诺斯克一样。神灵派遣阿斯摩利尔这样的普通天使在人间巡查，并与恶魔战斗，虽然胜败机会都是五五分成，但人们总是相信恶魔是害怕天使的，天使是恶魔的克星。在学者眼中就不这么乐观了，安洁尔告诉莱伊文，天使也有被恶魔大量杀害，而且这种事情不在少数。圣域的光雨之中不断诞生新的天使，而地狱的深渊之中也不断诞生新的恶魔，所以这种斗争就像人类之间的战争一样无休无止，除非哪一天圣域沦陷，或是地狱被攻下——但那一定是世界末日，没有未来、没有幸存的末日。

    如果是多年之前的莱伊文，或许会绝望得想去死，但是安洁尔眼前这个莱伊文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西普莉不止一次地重复过，“这很难”。这么多年的游历与修炼之后，他才开始逐渐体会到，西普莉所谓的“很难”，究竟是什么概念。

    但是，莱伊文从那神灵的眼中，看到了某种奇妙的感觉。那深邃的瞳孔之中，仿佛在向他诉说着什么。多年锻炼培养的镇静之念告诉莱伊文这不过是虚假的幻象而已，但是莱伊文无法从那种奇妙的感觉中摆脱出来。那双眼睛，那种眼神，让她想起了好多次伊拉注视着她的神情。

    “不……这个房间里，有没有时间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