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只是担心你
“就是这把乌木剑。”莱伊文从她的表情已经看出来了，但是他还是明知故问。
“谁让你拿着那把剑到处去找对手啊！”伊拉有些生气地蹙着眉。
伊拉摇摇头：“不说他了。”
尤多拉握紧长剑，手却有些发抖，她心想，怎么会，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在法师的国度，怎么会出现天使呢！
“不关你的事，天使！”她忽然大叫道，“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完成！”
“而且，我，我觉得我、我……”伊拉忽然开始结巴了，似乎有什么难以说出口的话。她连说了好几个“我”，莱伊文先是愣了愣，然后立马直起身子，伤口差点裂开，一阵剧痛引起莱伊文的一声大叫。
“……很沉吧？”莱伊文忽然说。
莱伊文没料到伊拉居然一颗都没尝过。她小心翼翼地将葡萄放进嘴里，轻轻地嚼起来。
莱伊文点点头：“他们说有天使的羽毛留在那儿。”
“精灵的说法，我喜欢你。”
法师们走了之后，莱伊文心神不宁地自言自语道：“天使羽毛？？天使？”
“而后，我救出了八岁的米拉。我只救出了她一个人，也是因此，我就被复仇者公会驱逐了。不过，这对我来说真的是最好的解脱，否则，我一辈子，都无法从一个杀人狂的身份中脱离出来。”莱伊文轻声说，“我的手上沾满了血，我的罪连地狱都容不下。所以，我想偿还这一切。我是德雷伊尔人，我想担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就像在她这里，我找到了角色，找到了自己。头一次有人叫我“快变成恶魔”，不是恐惧而是期待。
一刀，放血，装瓶子里，舔一口。西普莉熟练地完成了取血的工作。
伊拉，你究竟是一个多傻的女孩，竟然会喜欢我这么一个恶魔，而我……要怎样，才能够对得起你的信任呢……
——莱伊文的日记
伊拉也耸耸肩，答道：“你太爱惹事了，守卫营地不要你了，所以西奥多院长替你签署了协议，这段服役就取消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莱伊文半开玩笑地说。
“真的啊。埃利斯果然很会挑。”伊拉笑着说。
伊拉的双颊饰着淡淡的粉红。她轻声说：“即便我知道了你是恶魔，即便我知道了你是杀死朱利安老师的凶手，我就是没办法恨你……你在别人眼中都是一个杀人恶魔，但为什么……总是以英雄一般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呢？”
“不许乱动。”
“……可是你已经教了我好多东西了啊！教我感知气息，教我破除魔咒……”
伊拉愣了愣，然后认真地点点头：“很沉。”
“什么事？”伊拉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忽然又反应过来，“哦，我知道，是不是那个女兽人死了的消息？”
“我说过那只是我心情好啊。”莱伊文说。
“学院高层什么反应？”莱伊文问。
莱伊文叹了口气。于是，他将一个葡萄塞到伊拉的唇前，轻声说：“张嘴。”
要对得起眼前伊拉的信任，也要对得起远方小璃的思念。
伊拉摇摇头，轻声说：“算啦。莱伊文，你不要操心这件事了，学院长听说了你的事了，他很生气。”
“你说话让人讨厌，”伊拉说，“但是你带着我参加精灵的节日，品尝精灵花茶。你帮矮人寻找他们的兄弟，帮我招回法杖，甚至……甚至在天使面前维护吸血鬼。我真的很不懂你的想法，尤其是你变成恶魔的时候，你的举动，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可是遇到你之前我吃不好饭也睡不好觉啊！”莱伊文是打算死缠烂打了。
莱伊文一下子哑口无言了。西奥多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怕他被那个兽人打败或者杀死么？他搞不清楚这个老头是怎么想的。
伊拉乖乖地张开嘴，咬下那个葡萄。她开始嚼葡萄，莱伊文忽然将她拥进怀里。
“话说那些法师灵魂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心血来潮，想去看看朱利安老师……”伊拉脸红地嘟囔着。
伊拉显得兴高采烈，莱伊文也终于舒了口气。无论如何，兽人这事终止得莫名其妙，但是莱伊文也觉得心里纠结得紧。他以为自己能做到，能以感同身受的身份去解救尤多拉，但是她还是因为未能挣脱束缚而葬身异乡。他觉得自己的能力太弱了，自己知道的东西也太少了。他这才明白，失去力量是一件多坏的事——并不是因为没有能力去破坏，而是没有能力去救赎。
“耶戈的尤多拉，虽然你并非托克希尔的信奉者，但你已经被黑暗所吞噬。”
“我不。”西普莉说。
伊拉虽然口气装得很凶，但是表情很温和。莱伊文以为她再也不会和他说话了，所以她这样的态度已经让莱伊文大为吃惊了。
“复仇者公会，以‘毁灭’来维护世界的平衡，与之相对的是‘文明守护会’，以‘保护’来维护世界的平衡。复仇者公会通过刺杀一些人物，来阻止一些极端力量的存在和发展。我被复仇者公会的人封印了部分灵魂，来麻痹我诸如同情、怜悯之类不适合杀手的感情，将我变成了一个杀人机器。我借助我的剑和恶魔的力量。卡尔托城刺杀六大首席导师是我最后的一个任务，刺杀原因是卡尔托城研究的黑暗魔法已经规模化，如果不加以制止，将会引发毁灭性的地灾难，但是具体情况，我并没有被告知。”
“不过，你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你心情哪里好！”伊拉反驳道，“你之所以会打绮莉，不也是因为你看到她对苏茜不好么？整个奥本赫尔的学生都看到了绮莉对苏茜的不好，但是敢于站出来帮她说话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啊。”
“你好像被打残了。”西普莉头也不回就知道莱伊文又夜访图书馆了。
“你当我是图书管理员啊？”西普莉凶凶地瞪着他。
伊拉将头发挽起来，在脑后卷成一个团，用一根筷子别着，这模样的她确实也少见，不过她可不想让头发沾上这些大蒜味的药剂。
“天使？”伊拉惊诧不已，“天使怎么会管法师或者兽人呢？”
伊拉蜷缩在他怀里。她忽然感到……很害怕。
“我猜的……”伊拉脸更红了。
“这个兽人的事情，整个学院都传遍了。”伊拉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身子前倾，手肘抵在大腿上，手掌撑着下巴。
莱伊文差点没笑出来，面前这个笨女孩，在生气的时候也会这么认真地回答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
这个时候，天空下起大雨，整座城市都变得灰暗。尤多拉埋着头在向前行走的时候，忽然觉得空荡荡的巷道前面，有奇怪的亮光闪现。她抬起头的时候，吓得倒退了两步。一个一身白袍，手持太阳轮巨剑，背后一双耀眼的洁白羽翼的生物出现在她面前。
莱伊文叹了口气，说：“对不起。”
“葡萄。”伊拉微笑着说。
“管他呢，我又不是没受过伤……”
莱伊文没有得到回归岗位的允许。早上来了一大堆法师，对着莱伊文问了不少问题。莱伊文除了隐瞒自己魔化的事实，关于和尤多拉交手的其他情况都如实告诉了这些法师。而后，莱伊文得知了一条惊人的消息：尤多拉的尸体在北城门的一堵墙下被发现了。她的胸口被巨大的利器贯穿，身后的墙壁被斩出了一道十字印痕。
“你这个小恶魔怎么这么讨厌。”西普莉撅着小嘴，说，“小心我拍死你……哦，对了，手伸出来先。”
※※※
“是的。”
这药泥散发着一股大蒜味。
“这里关于恶魔力量使用的记载太少，我不知道如何提高我对自己力量的掌控力。还有，法师们有一些绝症无法治愈，我想研究草药学，尽自己的力量提高草药学的研究成绩……还有，我不想荒废我作为看家本领的剑术，有没有关于记载剑术的，什么流派的都行……还有……”
无论有多少东西需要解释，这种感觉总是会省略繁琐。受伤的莱伊文没办法拥抱她，但是，两个人的嘴唇，轻轻凑在一起。
莱伊文苦笑了一下，摇摇头，继续讲道：“双手是血的我毫无活下去的信念。这个时候，复仇者公会的人收留了我——五大秘法组织之一，复仇者公会。”
“你凭什么这么说？”莱伊文反问。
莱伊文耸耸肩，说：“他们打算把我放进油锅里炸么？”
“哈？？”莱伊文张大了嘴巴，似乎魂都要掉了。
伊拉礼貌地敲门进来，抱着白猫列蒂西娅。白猫看到莱伊文，态度没之前那么恶劣了，只是眯着眼睛叫了两声，然后从伊拉的怀中跳下去，窝在床脚美滋滋地打起盹来。
“别这么说！谁也不欠谁，我不想记账一般地计较这个，”莱伊文打断他，皱着眉说，“而且……”
“可是你也不能这么任性啊！”伊拉不服气地嚷道。
“……我觉得你比图书管理员靠谱啊。”莱伊文喃喃道。
“但是你能做到的，不是吗？”伊拉咧开嘴，露出皓白的牙齿。
“哎，问你一个问题啊，你还怕我么？我是说，恶魔的我。”莱伊文也心血来潮，忽然问道。
“……复仇者公会？”伊拉好奇地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
伊拉瞪大眼睛，脑后的筷子忽然掉了下来，一头美丽的长发垂到肩上。
“我是说！……”伊拉连忙解释道，“我是说，你对抗兽人的事，不是你的身份……那个，西奥多院长让我替他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拖延的那些时间，水晶陵墓就要受到毁坏了——虽然守卫营地那边嚷着要好好惩罚你，因为你在这短短的服役期间还接二连三地违反他们的规章。”
“所以……为了组织黑暗魔法的扩张，你杀死了朱利安老师……”伊拉表情有些难受。
“唔，就是加强巡逻啦之类的，很无聊的。”伊拉眯着眼睛，说，“西奥多院长也不打算采取什么措施，他说有人去管这些事，他只要保障学生的安全就好。”
“……笨。”莱伊文噗地一下笑出来，“不过我也不想你这件事一直作为一个猜测悬在心里，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把所有需要告诉你的事，都告诉你，至于你信不信，就是你的决定了。”
我一直太高估自己了，我以为我是一个恶魔，我以为我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可是……我真的太傻了，我还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人类啊！我爱上了一个法师？……她说我任性，或许还真没错，无论是爱慕还是憎恨都那么随意。
“啊？”伊拉脸忽然一红。
“哇。”莱伊文眉头一扬，“给我的？”
“说吧，”西普莉秀气的小眉毛轻轻一扬，“你想学什么？”
“……”莱伊文呆住了。
“我是想说我喜……”伊拉鼓气勇气，转过头去，不过话说到一半，莱伊文忽然用手堵住了她的嘴巴。
西普莉吐了口气，骂道：“真笨。”
“这种话怎么能女孩先说呢。”莱伊文一脸正经地说，“inyetye-méla”
莱伊文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他高估这个女孩了。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却在这么不确定的情况下，仍然选择相信他，而不是否定他。
“什么？”
“你能不能……在空余时间，指导我一下……”
“十天，怎么了？”西普莉问。
伊拉愣住了。
要怎样，才能对得起这份这种无条件的相信呢……
“相信我么？”莱伊文注视着她的双眼，丝毫不开玩笑地说道。
然后，她指着藏书阁楼，说：“草药学，你跟着你学院的课程来就行了，那些草药学法师也能够给你正确的方向和建议。剑术，相关的记载在那边，主要都是由人类和兽人的剑术高手记载的，在法师手中完全是积灰。至于掌控恶魔力量的方法……”
“以后别自己搬了。”莱伊文说。
“我不收学生。”西普莉截口道。
“嗯，得知它们的名字，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不过接下来的内容，你要发誓不能告诉任何其他的法师，尤其是西奥多学院长之类的大人物。”
伊拉，伊拉，伊拉……除了这个名字，我真的写不出其他的东西了。或许我早就有这样的感觉，只是没有在意，只是没有承认而已……我太忽视自己，也太忽视周围的一切。我明知道自己对法师做过什么，却来到白色卷轴，或许并不是一时随性，而只是……我想和她待在一起。
第二天的晚上，莱伊文又偷偷跑到图书馆去了。他用那招“魔手：寂灭”破除了围墙上的魔咒，然后翻墙进去了。他心想，这恶魔力量就像特权一样好用。就像范·西普莉说的，力量的对错不在于本身，而是在于如何使用它。
莱伊文愣了愣，然后忽然反应过来——西普莉又要抽他的血了。
“他生气什么？”
莱伊文清了清嗓子，然后放低了声音。他不想让除伊拉之外的人听到这些话——旁边打盹儿的猫咪除外。
伊拉发现自己说岔了，立刻将话题扯了回来：“你一定有什么苦衷，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理由……吧！”
伊拉沉默了好一阵，终于抬起头来。
没有什么比伊拉笑起来更美了。
“什么？”莱伊文疑惑地望着她。
“……西普莉小姐，你修复这个封印，还要多少天？”莱伊文问。
伊拉依旧别扭地咬着嘴唇，将药泥抹完了。
莱伊文说着，深深吐了一口气，用手按住额头。这些回忆对他来说不堪回首。
“你刚才想说什么？”莱伊文忽然问。
“我只是假设一个。嗯，但是，现在的莱伊文不就是我认识的那个莱伊文么，之前的莱伊文和现在有什么差别，他只要不变回去，不就毫不相干么？虽然朱利安老师的心结我还是无法解开，但是我现在，把那个凶手已经当成另外一个人了。那个凶手，绝对不会像你这样保护我，保护小米拉，保护白色卷轴，甚至保护矮人和兽人的。你一定是完完全全地变了……”
“咚咚。”
说罢，那小小的身影就消失在大门外的夜幕之中。
“可是，当我刺杀了六位导师之后，忽然得知另一个复仇者——我的同事，他的任务竟然是杀死所有卡尔托城中十四岁以下的年幼法师。”
莱伊文没有继续说话了，两个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伊拉主动开口说：“我今天早上把你的剑给你送过去，只是想让你更好地保护自己，听说你还跟那个兽人见过一面的。”
“嗨。”伊拉提着一个小篮子，坐到床边。
“这是你的功劳啊，伊拉。你又救了我一次。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真的小命不保。”莱伊文莞尔，将功劳推到伊拉身上。
她将篮子放在莱伊文面前，两串饱满的紫色葡萄呈现在莱伊文面前。莱伊文扯了两颗丢进嘴里，而后赞道：“真的很不错啊。”
看来，自己必须尝试恢复力量了，重新成为那个强大的剑之恶魔。以此，他才能够不受阻碍地完成自己的心愿，何况……他有了需要保护的人，变强大的愿望也变得理所应当。
“以后我才不会给你搬东西了呢！”伊拉气呼呼地说，“你看这么深的口子，再深一点就要把整个肋骨面砍断了。”
“因为……那将带来毁灭。”莱伊文说。
“可是这个天使竟然直接将她杀死了，这个兽人还没有完全被恶魔侵占啊！”莱伊文咬着牙，愤愤不平地拍了一下床面，“难道连天使也没办法拯救？恶魔究竟是有多厉害？”
但是，最让他吃惊的是，伊拉也依旧那么在意她。这个傻女孩自从他被精灵驱逐出境之后就一直关心着他，这一路都是和他一起走过来的。虽然她已经是一个出色的炼金师，但是莱伊文总觉得她的性格还是那么孩子气，却也真的很……可爱。
“好吧，不要这个名号，但是我真的需要你让我入门……”
“好长的故事，感觉。”伊拉忍不住插了一句。
尤多拉当然没有听说过阿斯摩利尔这个名字，但是，当他巨剑挥来的时候，尤多拉逐渐陷入绝望。
“是你把我的剑送到守卫营地的吗？”莱伊文问。
“是吗？我也尝尝！”
“他说一个学生不能这么胡来。”
“嗯嗯。”伊拉点点头，“经过埃利斯鉴定，很好吃的葡萄。”
“……我猜的。”伊拉答道。
伊拉抿着嘴，用手理着耳边的鬓发，想了想，说：“看起来是有点可怕啊，而且，那股黑暗的力量，本来就带着绝望和恐怖的感觉。但是……我说过，虽然那是一股黑暗在我身边旋转，它却是在保护我不受真正危险的侵袭。只从我个人的经历，就算你是完完全全邪恶的魔鬼，莱伊文，就算是，就算你要杀了我，也是我欠你的……”
“我不能强制你，伊拉。”莱伊文说，“你现在都知道了。你还是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仇恨我的。我说过，你要我死的话，我不会有丝毫逃避的想法。”
莱伊文哦了一声。
伊拉愣了愣，然后侧过头去，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
“接受你的裁决，才是你最应该做的事。”天使将巨剑束在身前，沉声说，“阿斯摩利尔将为你指引命运之路。”
莱伊文愣住了：“什么……英雄啊……”
莱伊文摇摇头：“那或许只是法师们的性格问题……”
莱伊文看她脸红得像个番茄，慎重地仔细地考虑了一下。
这种逗小孩的方法让莱伊文欲哭无泪，他只是想坐起来一点而已。但是，伊拉吹出来的气让他觉得温温的柔柔的，痛觉的确消退了许多。
“我是个很可怕的人，来自很可怕的世界，不要进入我的世界。”他轻声说。
伊拉将莱伊文按住，往他胸口涂了一大片看上去很恶心的混合药泥。
“嗨，这是什么？”莱伊文指着那篮子，问。
※※※
“你听我说完。”伊拉也打断了他。莱伊文看到她双眼中竟然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想糟了，这一定是她鼓起勇气的话，不可以打断的。
“我也是真的……”伊拉嘟囔着，忽然，红红的脸蛋上挂起了泪珠。她的眼眶莫名其妙地湿了，不过这次，不再是因为悲伤了吧。
他来到大厅的时候，意料之中地遇到了正在修复魔灵封印的西普莉。
“所以呀，”伊拉绽出一脸骄傲的神色，“现在，至少在学院里，你被视作是某种英雄呢。”
西普莉“噗”地一下笑出声来。她终于转过身来，一双紫色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莱伊文。
“该死的是那个复仇者，不是现在的你。”她说，“我也不会因为和你在一起而感到害怕的，我要你从今以后都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出色的炼金师。那样，你就可以拯救更多的人，甚至弥补那个复仇者的罪。”
伊拉的身子有些发抖，刚才听到的话让她觉得有些懵了。
“水晶陵墓里的法师灵魂都是一些高阶法师沉睡的强大灵魂，如果获得他们的灵魂就能获得他们的力量，这是很可怕的强大魔力，而那个兽人似乎就是想得到这些力量……啊，不要打断我嘛！”
“十一年……大概是十一年吧，那个时候，我和我的兄长，乘着船出海，遇到了强劲的风暴。我们漂流了好几个月，终于抵达了一片陆地。虽然高兴，但是我们也很失望地发现这不是我们的故乡德雷伊尔，而是一片我们未曾涉足的西方大陆，阿尔雷斯特。”
“好吧……”莱伊文一副泄气的模样，蹲下来，将手伸过去。
“咔，你已经没利用价值啦。”西普莉忽然讪笑了两下。
“呀！你做什么！”伊拉连忙跳起来，将他按在床上，想也没想就对着他的伤口吹气，一边吹一边念：“呜……不痛不痛啊——”
莱伊文点点头：“后来我们得知几乎没有任何航海家成功从阿尔雷斯特到达德雷伊尔过，所以我们只能适应在阿尔雷斯特的生活，在大沙漠东边的国度定居下来，学习阿尔雷斯特通用语，学习阿尔雷斯特的礼仪和基本常识。后来我和哥哥被一些东边的坏蛋欺骗了，哥哥为了救我，被那些坏蛋残忍地杀死了。那个时候的我被悲伤、愤怒与仇恨蒙蔽的双眼，一个恶魔也因此趁虚而入，占据了我的身体，和我的灵魂融合在一起。”
西普莉还没说完话，就转身打算离开了。莱伊文正打算追上去，西普莉扔下一句话：“明天晚上这个时候，到图书馆来找我好了。”
“本来，恶魔占据人们的身体，可以逐渐吞噬人们自身的灵魂，让人们成为他们的奴隶。但是，我似乎是因为种族的原因，拥有奇怪的体质。恶魔的灵魂不仅没有吞噬掉我的灵魂，反而被我的灵魂所牵制，恶魔的力量也归我所有。但是，但是绝望的我造成了一次大屠杀，毁灭了一整个村庄……”
“这件事你绝对不能告诉西奥多院长！绝对不能让其他人得知这件事的真相，因为一旦跟复仇者公会作对，就算是一个国度，也会被毁灭的！”
伊拉认真地点点头，说：“我说吧，我吃葡萄。”
“这些回忆对你来说很痛苦吧。”伊拉有些担忧地望着他。
“还有天使羽毛。”他们补充道。
※※※
“……什么……这最恐怖的事情，原来……原来是那个复仇者公会……”
莱伊文愣了愣。
“要是早知道你一拿到兵器就去打架，就不给你了！”伊拉补充了一句。
伊拉真的说不出任何话了。莱伊文只能听见怀中的她微弱的鼻息。
※※※
尤多拉打算先藏起来。她穿过脏兮兮的小巷，逃入偏僻的贫民区。刚才和莱伊文的对决让她已经损失了不少力气，她不想再遇到什么棘手的对手了。
“我知道通灵学院是五大秘法组织之一，但是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伊拉说，“好像是十分神秘的。”
“……你说这话，真的好任性。”莱伊文摇摇头，叹了口气。
“我想了很久，我……我不是恨你，而是不懂你，你杀过一些人，也就过一些人，而我，根本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杀，为什么会救。你有很强大的力量，却一点也不争强好胜，而且，你刚才可是拯救了水晶陵墓里的法师灵魂……”
“莱伊文……”伊拉垂着眉，语气变得弱了，“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我觉得，我还是相信我最初对你的直觉……”
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自己对自己重新燃起了希望，重新有了珍视自己生命的念头。
“谢谢你啊。”莱伊文不想为难她了。
莱伊文笑了笑：“我可没那么容易死掉。”
伊拉聚精会神地听着。
伊拉踟蹰了一下，然后咬着嘴唇点点头，坚决地说：“我相信你。”
伊拉咬着嘴唇，给他抹药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真的。”莱伊文补充一句，“独自游荡这么多年，没有一个真正关心我的死活的人，甚至到了最后我自己都不关心了。是你提醒我，我还活着，无论是以恶魔的形态还是以人类的形态，我都活着。”
伊拉深呼吸了两口气，坐到他身边。
莱伊文头一次被人教训“任性”，感觉莫名其妙。不过想来，他的确是很随性，因为他觉得他没必要在意太多东西，就算是生命，也不那么重要了。不过，在他早些时候见到自己的妹妹小璃的时候，这个念头就有些改观了。小璃还是那么喜欢他，而且还一直相信他还活着，最终见到了他……如果再这么不要命，或许真的永远见不到小璃了。
“嘿，伊拉，刚才那些法师跟我说了一件事。”莱伊文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说。
“那些简单的东西就像吃饭睡觉一样，还算得上是教吗？”西普莉没好气地说。
“为什么？”伊拉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