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木箱中的奇虫雕塑

    “是喽，是喽……”山民们听到田九十的吆喝，喧嚣却有秩序的爬上货车，就算是平时最不服管教的少年郎也都表现的十分顺从。

    这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才迟迟醒来，还没下床就听到门外传来，“山虫子，山虫子，我是你阿猎叔，快撒开门”的叫喊声。

    匆忙翻看一下，他亦然发现在木箱最里面，竟真的有着一套崭新的苗圩传统盛装，和几件古拙的赤金项圈、手镯，适合自己用穿戴。

    虫兽中间还有四具被黑雾缭绕的人形巨尸，抬着一张庞大石床，床上一个身体如常人大小的黝黑、瘦小男人显得十分可笑的盘膝而坐，面庞似乎隐隐带着浅浅笑意。

    待到牛肉七八层熟再将大火改小，并适时加入一些自己秘制的褐色草药浓汁将肉炖至酥烂，一锅滋补之极的药膳就做好了。

    在战场远处的丛林中，又有无数身躯巨大，獠牙狰狞的毒虫、猛兽正在暗处虎视眈眈的窥视着作战两方巨人战士的血肉。

    而对张黎生，田九十却表现的分外不同，看着陶猎林拉着少年走到自己身旁，他摇头叹息着温和的说道：“山虫子来了，道巫阿弟身体那么硬朗，谁知道走在了我老汉的前头。

    ‘一家有难、百家相帮’是苗圩人在艰难山居生活中流传下的古老风俗，真正实行起来可不是玩闹之事。

    张家在鸹窝村从来就孤独一支，不与其它山民排辈，张黎生从小到大，同龄的就是直呼名字，年长的则叫阿叔、阿婶，对八十多岁的田九十和四十多岁的陶猎林他都是叫‘叔’。

    车队刚过大木镇驻地，便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半道上，两辆喷着‘警察’二字的公安执法车，截停了鸹窝村的货车队伍。

    张家虽然是父子两人相依为命，但张道巫对待张黎生一向苛刻，说起来他的睡房张黎生记忆中竟是从未进去过。

    那片大地就连青草看起来都有三、四米高，一群上身赤|裸，下身以茅草围裙遮挡羞处，以石制刀斧为兵刃的巨人战士，正在浴血奋战。

    张黎生从小穿的就是阿爹从县城百货公司买来的廉价童装，上了初中有了校服之后，就是一身校服永不更换，从来就没有穿过苗圩人的传统服装。

    张黎生匆忙穿上裤子，套上一件外套嘴巴里喊着：“阿猎叔，你等下，我就开门”，大步走到笨重、古旧的木门前，拨开门闩，把门打开。

    但对于成‘巫’的张黎生来说，一切却没有这么简单！

    门外站着的正是陶猎林，他看到衣衫不整的张黎生，吃惊的说：“你娃弄啥呢？

    你是咱鸹窝寨张家的后人，今日好好把你阿爹迎来。”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畅想神传真伪的时候，他又匆匆看了看木箱中的其它塑像，发现也是同样只属于华国古籍记载，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山蜘蛛、钦原、玄蜂、化蜈等等奇虫后，将木箱关了起来。

    看着塑像，张黎生心中马上想起了古籍《水经注（若水）》上的一段记载：“古有钩蛇，身长十丈，尾有分叉，善凫水，于水中以尾钩猎人|兽，吞而食之”。

    就这样鸹窝村老支书一声令下，满载着山村村民的十几辆货车，向佢县县城耀武扬威的驶去。

    这罐药膳与普通药膳不同，闻起来并没有浓郁扑鼻的味道，滋味初尝之下也没有太多特殊之处，但多吃几口却让人产生一种奇妙的满足感觉，身体也变得通体熏热、舒畅。

    幻像一闪即逝，张黎生还没有看清那些巨人、巨兽、巨尸，尤其是那个石床男人的面目，便觉得眼前又是一黑，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穿戴整齐后，张黎生赤着脚大步跑出了古宅。

    “也难怪你娃胡涂，唉，就是大人家经过这样的大事，脑袋也是不清楚的很。

    “九十爷，晓得，我晓得了。”陶猎林提高了声音，尴尬的喊道。

    他正感失望，突然只觉的眼前一黑，脑海中突然出现一片草木纵横的蛮荒大地。

    自觉时间已经耽误太久，张黎生也顾不得惊讶，匆匆脱下衣服，手忙脚乱的换上了木箱里的苗装。

    “啥？”

    今天去迎你阿爹回家，你娃这钟点了咋还没起？”

    陶猎林在门外看到一身苗装的张黎生，点头说声：“要得，要得。”便一把拉起他向村口跑去。

    冰箱的冷冻室里还有几块冻僵的牛肉，张黎生取了出来，也不解冻便丢进粗瓷陶罐，加入冷水和作料、药材，在灶头上用大火猛炖。

    “莫耽搁了，上车。”田九十这才满意的大手一挥说。

    因此这次要迎回阿爹的遗骨，他没有符合风俗的衣服，便只能到阿爹的房间里去翻找一下，碰碰运气。

    张黎生这才想起今天正是要去县城接阿爹‘回家’的日子，急忙慌慌张张跑回了古宅侧房，“阿猎叔，这两天我过胡涂咧，我，我这就去穿好衣裳。”

    按照现代生物学的观点，就算是空气极富氧气，大型动物称霸地球的白垩纪，也不可能出现这么大只的爬行类动物，《水经注（若水）》上关于钩蛇的记载，在科学解读中，无疑是一种夸张的神话传说。

    不是叔催你，今天除了接你阿爹回来，还要和那肇事司机、交警、保险公司地人见下面哈，不急地话时间不够。”陶猎林边说边打算踏进古宅院子，但刚抬起腿来，他就莫名其妙觉得心里一寒，打了个冷颤，想了想咽口吐沫，又把腿放了下去。

    苗圩人的风俗，横死异地者必须在亡故之所停尸二十四个时辰，也就是两天两夜后，由家人接回家乡安葬。

    警车下来胖胖瘦瘦、高高矮矮六名警察，都是面带笑容，一副文明执法的样子。

    从鸹窝村几百年前还是一个苗寨时起，历朝历代张家的大门，就少有人敢独自一人进去。

    村口此时早已聚集了数百乡亲，鸹窝村每家每户除了留下一人看家外，成年村民几乎聚齐，和前次跟去的年轻小伙大都抱着玩闹的心情不同，迎回张道巫尸骨之行开始就显得庄重很多。

    一丈大约等于三米，也就是三百公分，一条十丈的蟒蛇就是三十米长，直立的话差不多相当于十二层楼那么高。

    田九十对张黎生的称呼不以为忤，又是一声叹气，转头看着陶猎林中气十足的大声说“阿猎崽，你九十阿爷老了，去不得县城了，今日这事就托付给你娃，要好好做撒，像个样子。”

    “是，九十叔。”张黎生低下头，闷闷的回答。

    听到老村长当着全村人，连着许多游客叫自己‘阿猎崽’，陶猎林的脸差点变成红布，但他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低声道：“九十爷，晓得，我晓得了。”

    “山虫子来咧，你坐头排的车头，其它人按村东、村西、村南、村北上去一、两、三、四、五……地车斗，不要乱撒。”远远看到陶猎林拉着张黎生在石板路上跑来，一个满脸皱纹，精神矍铄的老苗民，本着脸没有一丝笑容的大声喊道。

    推开房门，明明知道阿爹已经死去，张黎生还是不由自主的心中一颤。

    张黎生愣了下神，爬上木床，用力打开一侧床头沉重的木箱，就看到里面放着的不是衣物，而是几十鐏手掌大小，栩栩如生的动物雕像。

    川西自古民风蛮野，多神怪传说，土著山民要迎回横死的家人时，按习俗无分男女都必须穿着筒裤、花衫，以红布缠头，脖颈、手腕上要带满金银饰品，以趋吉避凶。

    他用力甩甩脑袋，若有所思的从木箱中拿起了一鐏塑像。

    房间中光线阴暗，最显眼的就是一张巨大的木床，材质和张黎生睡房中的木床相似，但体积却大了两倍，床头两边按照苗圩人的习惯，放着装杂物的红木大箱。

    讲话的老人正是当了鸹窝村五十七年村长、支书的田九十，传说中他曾经在红色华国还未建立时，就在川西参加反抗倭人的护国起义，在整个大木镇都极有声望。

    虽然肥大，但挽起裤脚、扎紧束腰后一切还显得齐整，再把项圈、手镯带上，他顷刻间便成为了一名苗圩族的干瘦少年。

    大口将足料炖牛肉连汤带水的吃光，张黎生长舒了一口气，擦干净嘴巴，用井水洗了洗脸，走进古宅偏房，躺在了自己那粗糙、结实的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之后张黎生爬到木床的另一头，打开另一只木箱，里面整齐的迭放着许多衣物。

    那塑像是一条黑色尖头的毒蛇，身体蜿蜒盘旋，似乎在戏水一般，尾巴分成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