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造就
游坦之退后一步，双眼炯炯，紧盯着她，生怕错过一个环节。
“这可说不准哟！”春娘抿嘴笑道，斜睨着他：“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可是金科玉律，忘了这一条，纵使武功再强，也要丢了性命！”
“我……”游坦之不知说什么好，想客气两句，却又觉得虚伪，但这般承认了，又怕看起来骄傲。
“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早晚都得走的。”春娘颌首，打量他一眼，抿嘴轻笑：“好吧，临别之际，我再教你一招！”
游坦之一点儿不生气，傻笑两声，游到岸边，爬上了平台，浑身湿淋淋的站起来，不解的问：“姑娘，我哪里做错了？”
游坦之收势，长吁一口气，气定神闲。
游坦之用力点头：“记住了！”
游坦之颇是着恼，觉得这位方姑娘太无礼，如此冷漠对人，与春娘姑娘的温柔相差万里。
蓝衫青年站在他身边，仍旧是先前的姿势，完全松驰，给游坦之的感觉却是如燕又如熊，轻灵与厚重变幻。
忙扭头，春娘正坐东边的楼阁里出来，月白夹袄，墨绿襦裙，一阵风吹来，襦裙随之飘动，仿佛一湖春|水泛波漪。
“是……”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抱拳，顾盼四周，想发现春娘的身形，却失望了，没见到她。
……
春娘笑道：“那我再传你一套拳法罢！”
小亭内飘荡着淡淡幽香，是两股香味，各有不同，一种柔馨，一种清寒，却都极动人。
她慵懒的倚着朱红柱子，脸若冰霜，只是一眼扫来，游坦之就觉得遍体透凉，背泛寒气，不由的低下了头。
春娘咯咯娇笑，明眸如水。
他想找出一个武功低于他的，好一会儿，所有的人都看过后，没有找到，心中暗叹，自己还是眼界太窄了！
“愣着做什么，过来！”春娘停下，蹙黛眉招招手。
有的练剑，有的练拳脚，有的在对打，有的几人围攻一人，吆喝声，说笑声，热闹非常。
“雪晴，这是游少侠。”春娘坐下来，笑道：“游少侠，这是方雪晴，你就叫方姐姐罢！”
游坦之有些拘谨，忙回头望他：“……兄台恭喜我什么？”
游坦之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
“唔，不必多礼，坐吧。”方雪晴轻轻一摆手，淡淡说道。
说罢，站起身，一步踏出，飘飘落在游坦之身前两丈。
声音刚落，她一晃身，嫩白的小手按在了游坦之胸口。
游坦之深吸一口气，双眼炯炯，用力望着她：“我是来告辞的！”
“可记住了？”春娘收势，笑吟吟问。
“是，我知道了。”游坦之用力点头，心下恍然，春娘姑娘真是一片苦心呢，为了让自己记住，故意把自己推进水里。
春娘笑道：“难得他心地善良，资质也不差。”
游坦之站在船头，湖面上飘荡着白气，一阵风吹来，如薄纱轻荡，翻卷，曼妙动人。
游坦之看一遍就记住了，连春娘的每一丝表情都印在脑海。
游坦之嗫嚅几下，说不出话，面红耳赤。
此时，此刻，他顾盼四周，眼神惶恐，不停的搜索。
他不好意思跟着做，免得以为偷学，只是望着湖面，想看透朦胧梦幻的远处。
游坦之嘿嘿笑道：“姑娘又不会害我，怎需提防？”
方雪晴淡淡道：“嗯，春娘姐姐拿主意吧。”
游坦之用力点头：“是，想今天走。”
游坦之忙道：“不敢，不敢……”
正怔怔看着远处，忽然传来淡淡幽香，若有若无，他不由一振，这股香味他极熟的，梦里出现了无数次。
他又是敬佩，又是惭愧，只觉自己就像是一根木头，什么也不成。
如今才知，这是深有感叹之语，准确之极。
游坦之往自己脑袋上打了一巴掌，甚是用力，懊恼不已，暗骂自己太笨了，以为她暗算一次，不会再来了。
他一揽衣裾，扎到腰间，跃出小亭，在回廊上施展开一套拳法，正是游氏拳法，经过了春娘的改变。
他昨天见过方雪晴，在酒席上，站在萧大侠身后，一直替他斟酒的，显然是萧大侠的贴身侍女。
春娘笑意收敛一些，脸却笑得酡红，艳若桃李。
画肪看着悠缓，速度却极快，乘风破浪，如掠着湖面飞行，两人说几句话的功夫，朦胧的雾气中，隐隐绰绰现出太湖居的轮廓。
春娘道：“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啦！”
他小心打量一眼周围，刚才太丢脸了，不知他们会不会耻笑。
……
春娘一边走，一边淡淡说道：“不用东张西望了！……他们若没有这份定力，武功能高到哪里去？！”
说罢，画肪已经驶到平台边沿，眼前一切清晰呈现在他眼前，宽阔的平台上，近百位无量剑派的弟子在练功。
见他口拙，蓝衫青年不以为异，笑道：“春娘姑娘眼光高得很，平常人根本不放在眼里，游少侠能得春娘姑娘青眼，前途无量！”
他高高飞了起来，飞出木台外，“扑通”一声，水花四溅，他落进了湖水里，搅得湖上白雾轻荡，如轻纱拂动。
“见过方姐姐！”游坦之忙躬身行礼，恭恭敬敬。
春娘笑吟吟的望着他，居高临下，一阵风吹来，襦裙飘动，尽显绰约风姿。
游坦之闻着香气幽幽，面红耳赤，拘谨的抱拳说道：“见过姑娘。”
他正惊异间，眼前白影又是一闪，他大吃一惊，暗叫还来，忙不迭的侧身，想要避开。
春娘笑眯眯的看着，见他脸色苍白，轻笑一声：“雪晴，你就别吓他啦！”
“游少侠，到了。”蓝衫青年笑道。
“不……不是！”游坦之抬头，忙不迭摇手。
……
游坦之站在木台边沿，画舫已经驶离了。
游坦之红了脸，大是惭愧，没想到这位春娘姑娘如此聪明，一下能看透自己的心思，真乃冰雪聪明。
……
游坦之应了一声，规规矩矩的坐到旁边，一抬头，与她秋水般的目光一触，心中一颤，忍住了没低头。
这套拳法颇是简单，仅有十二个动作，动作缓慢，舒展大方，也是赏心悦目，如舞如蹈。
这几天来，他拳法精进，满脑子是春娘，她在演练拳法，每时每刻，都没有停过，不知不觉中，他拳法精进极速。
“能被春娘姑娘看中，乃是莫大的造化。”蓝衫青年笑得温和亲近，仿佛老朋友一般。
不曾想，他一点儿没阻挠，直接掠过湖面前去禀报，态度和气，丝毫没有架子，他从未受过如此礼遇，大是感激。
却不曾想，无量剑派的弟子们各干各的，没人朝这边望，好像是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事。
春娘柔声道：“算不得指点，只是随意点拨两下罢了，今天你来做甚么？”
无量剑派的这些弟子，随便拿出一个人，无论是拳脚，还是剑法，自己根本挨不过几招，只有挨揍的份儿，亏得自己还沾沾自喜呢，差得远啦！
她看到了游坦之，莲步一顿，对他微微一笑，袅袅娉娉走来，娇柔无力，一阵风能吹走了一般。
“春娘姐姐，他是谁？”白衫少女眼波流转，望向春娘。
到了小亭中，这才发觉，里面已经坐了一位白衫少女，容貌绝美，丝毫不逊于春娘姑娘。
她上前两步，轻笑道：“你没做错什么，我是指点你，什么人也不能尽信，心要时刻冷静，警惕！”
游坦之再次受到冰凉的滋味，差点儿冻僵了，有些恼火了，猛一下钻出头，皱着眉头，大声道：“姑娘？！”
他忙收回眼睛，聚拢收思，端正神情，一板一眼跟在春娘身后，踏上一处回廊，通往西边一个五角小亭子。
游坦之忙应道：“是！”
蓝衫青年忙一抱拳，回礼笑道：“游少侠毋须客气，我就不上去了，自有人接待。”
春娘脸色肃然：“这套拳法是用来练气的，并非用来对敌，你莫传于外人，可能做到？”
他受宠若惊，脑海里浮现春娘绝美的玉脸，心怦怦跳得厉害，又是感激，又是甜蜜，恨不得肋生双翅，一下飞到太湖居上。
“是！”游坦之用力点头。
他转过头，目光奕奕，一扫刚才的拘谨，从这一套拳法上，他得到源源不断的信心与勇气。
说罢，身形一正，缓缓打出一套拳。
“那就说罢，你找我做甚么？”春娘笑着道，声音温柔，心有怜意。
她目光柔和，停在他脸上，抿嘴微笑：“游少侠，你来啦。”
他见过方雪晴号令无量剑派的弟子，行事果决，巾帼不让须眉，当时大是感叹，钦佩不已。
但抬头看到春娘笑靥如花，容光灿烂，却不由一怔，满腔的怒火一下子消散了，嘿嘿笑起来。
游坦之睁开眼睛，察觉有异，低头一瞧，衣衫竟干透了，仿佛没湿过一般，睁大了眼睛，这般内力运用，真是神乎其神！
方雪晴也轻颌首：“嗯，可堪造就，春娘姐姐果然法眼无讹！”
春娘见他局促的模样，甚觉有趣，轻笑道：“我是老虎么，你这般害怕？”
他闭上了眼睛，准备再挨冻，却觉一股温暖的气息钻进来，宛如温水冲刷，森森冷意一下消散，浑身暖融融的，舒服异常。
方雪晴收回目光，轻哼一声：“这么胆小，武功再强又有什么用？！”
他与几个少年英才切磋了几次，都胜了，不知不觉中，自视也高了，觉得自己可以扬名立万了。
一阵风吹来，襦裙飘飘，幽香一阵一阵飘入他鼻中，他心怦怦跳得更厉害，只觉浑身轻飘飘的，像是飞了起来。
轻若飘絮，重若千钧，或动或静，或刚或柔，相互交揉，给人赏心悦目之感，他仿佛英俊了许多，化为一位翩翩佳公子。
春娘莲步轻移，三步之后，跨过三十丈，来到游坦之跟前。
游坦之从水里钻出来，抹了一下脸，脸色已经苍白，深秋时节，湖水冰冷，身子似乎被冻僵了。
他紧迈几步，跟到春娘身后，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想离得太远，淡淡幽香若有若无，有时被风吹走了。
看他笑得傻憨，春娘更觉可乐，指着他咯咯笑了一通。
她眼睛是极漂亮的，但目光清冷，没一点儿温度，就像是没把自己当成人看一样，心忍不住泛出丝丝寒气。
如今，游骥与游驹两人连手，走不过五十招，两人满心欢喜，赞他是游家的千里驹，聚贤庄未来要靠他支撑门户。
春娘摇头，笑吟吟的道：“我刚才说的，你根本没往心里去嘛，若不然，足以躲过这一掌啦！”
春娘撤掌，打量他一眼，抿嘴笑道：“好啦，过来吧！”
虽然美丽，但这般冷漠，却一点儿也不可爱！
“不错，很不错！”春娘拍手，笑道：“没想到你这般聪明，看过一遍，能练至这般境界！”
……
游坦之用力一挺胸脯：“是！知道！”
他心头惴惴，却又激动，一天没见到春娘，他觉得过了很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先前他以为是那些文人酸客们胡说，夸张。
春娘轻轻点头，打量他几眼，抿嘴微笑道：“游少侠的拳法练得如何了，还有长进罢？”
游坦之一下看呆了，怔怔望着。
“多谢兄台！”游坦之抱拳深施一礼，打心底里感激。
“是，多谢姑娘指点。”游坦之忙应道。
游坦之忐忑不安，不敢看方雪晴，低头瞧着桌面，中央摆了一只白玉壶，周围是五只碧玉杯，还有一盘瓜果，翠绿鲜艳，一盘点心，个个精致，一看就知道很好吃，又舍不得吃。
“你真的知道了？”春娘笑盈盈的问。
“游少侠，你先使一套拳法来看看。”春娘柔声道。
“我看你不知道！”春娘咯咯一声娇笑，小手再次按上他胸口，他再次高高飞了起来，重重落到湖里。
游坦之恨不得上前搀扶，但看一眼后，却脸红心跳，低下头不敢再看。
本以为自己无名小卒一个，贸然求见春娘姑娘，无量剑派的弟子定要怪自己唐突，为难自己。
“游少侠，恭喜你呀！”蓝衫青年笑眯眯说道。
待回过神来，一肚子的火已经不见了，他无奈的问道：“姑娘，我这又是怎么啦呀？”
他左右顾盼，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看无量剑派的弟子们练功，看了几眼之后，背心便出了汗。
“哦，你要走啦？”春娘颌首。
游坦之精神一振，忙应道：“是！”
……
春娘聚精会神的看着，不时颌首，方雪晴懒洋洋的，不时淡淡看一眼。
“好了，去吧。”春娘轻轻一笑，摆摆手。
清风掠过湖面，薄雾飘过来，化为一丝丝凉气，落在脸上很舒服。
但这一掌太快，他闪避不及，春娘的左手印上他背心。
春娘轻轻一招，他从湖里飞起来，落到平台上，稳稳的站住了。
一时之间，仍沉浸在这练功之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