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赌剑
中年男子脸色微变，没有说话，双眼闪烁，若有所思。
两女一尘不染，丝毫不见风霜之色，周身上下精神四溢，一双眸子神采飞扬。
英俊青年上前，右手飞快点了几下，阻住流血，自怀中掏出一只瓷瓶，在伤中上撒一些药粉，然后一撩衣角，撕下一块儿白布，缠住他的伤口。
“是！”二人齐齐点头。
宋静云一抖长剑，剑身恢复光洁，归入鞘中，轻哼一声，道：“刀剑无眼，我收不住手罢了！”
她说起话来，没有重点，说着说着，便引到了别处，像是走路，遇到一个岔路，沿着往前走，越走越远，不知自己回头，非得江南云提醒，将话题重新拉回来。
他双眼越来越亮，目光越来越凌厉，如同两柄剑出鞘，直刺而来，射到宋静云脸上。
在他手上，废去武功之人，不计其数，死在他手下的，也不少，若非他武功高明，早被人杀了几杀。
江南云径直走到一个屏风后，屏风上绘着一幅山水图，气势温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光有剑，没有剑鞘怎么成？！”宋静云哼道，上前一步，脚尖轻轻一点英俊青年腰间。
“好，这可是你说的！”宋静云飞快接口，明眸一转，如水一般掠过众人：“你们可是听清了？！”
两匹白马人立而起，然后落下来，马前上稳稳当当坐着两女，身形窈窕婀娜，一身月白罗衫，正是宋静思与宋静云两女。
屋里的地毯、家俱，都是粉色颜色，淡淡的粉红，柔媚而不失明亮，透出女儿家的气息。
江南云抿嘴点头，露出赞许神色：“二师妹这话中肯！……如今师父声望如日中天，这些虚名不放在心上。”
“你……？！”中年男子身子一绷，低声喝道。
“何必非要分出胜负？”宋静思摇头笑了笑。
正在他深思的功夫，场上分出了胜负。
“嗯，谁让他们主动挑衅的？！”宋静云重重哼道，忿忿不平。
一剑不中，英俊青年心中凛然，这个女子果然不是庸手，这一次怕是踢到铁板上了。
剑上光华流转，一条龙隐隐在光华中蜿蜒盘旋，若有若无，显然是一柄极上乘的好剑。
宋静云忽然一招，精妙绝伦，剑光暴涨，漫天皆是，像是无数流星坠下，气势森森。
一身淡紫色罗衫，裹住曼妙的躯体，气质高华，慑人心魄，令人无法生出亵渎之念。
她一边换着衣衫，一边笑道：“信可送到少林了？”
“见过大师姐！”二女裣衽为礼。
“嗯——？！”二女皆露惊异神情，睁大眸子，怔怔看着她。
这个美貌女子会使弹指神通，定与萧一寒渊源不浅，说不定还是晚辈。
英俊青年见状，眉头一皱，轻哼一声，舍众多破绽，只攻一点，倏的一剑刺出，划出一道弧光，直刺宋静云右肩。
“大师姐，师父这一阵子还好吧？”宋静思沉静的问。
英俊青年猝不及防，突然之下，招架不及，剑光落在他右肩，宋静云轻轻一绞，飘身而退。
“想要夺回剑，便来观云山庄罢！”宋静云转身之际，忽然回头，清脆的哼道。
“福伯！”宋静云欢快的叫道，迎上去。
“你现在说这话，真是好笑！”宋静云轻嗤，不屑一顾。
“谁说没有？！”宋静云重重哼道：“大师姐，你可不知道，那个觉月可招人恨了！”
“我若输了，我的剑归你！”英俊青年不假思索。
公子这一次，确实是走夜路终撞上了鬼！
看上去，剑身有一道清泉在流转，光华之盛，远逊于他的宝剑，似是逊了一筹。
宋静思瞥一眼中年男子，见到他手上的小动作。
一枚铁菩子与一枚莹白棋子同时落下，跌到地板上，它们粘在一起，没有分开。
她脾气虽直，却冰雪聪明，知道一定要占在道理的一方，不能让他空口白牙，辱了自己的名声。
“妹妹，算了。”宋静思摆摆手，淡淡说道。
他站起身，缓步来到宋静云身前，抱拳一礼，脸色冷肃：“芳驾出手如此狠辣，伤我朋友，我也唯有得罪了！”
宋静云轻抖长剑，剑身颤一下，光亮如雪，不沾一点儿血迹，如有一团清泉在流动。
两女上前几步，跪倒在他跟前，娇声唤“师父”。
“啊——！”英俊青年发出惨叫，长剑落地，左手捂上右肩。
宋静云毫不示弱，斜睨他一眼，不再看他。
他是山庄的仆人，看着大门，虽然年纪不小，但在山庄里住得久了，环境优越，再练着养生之功，身体却是越来越好。
叫声戛然而止，他身子一僵，缓缓倒了下去。
两女去寒烟阁，见过刘菁，她温婉和煦，轻声责备她们不捎信回来，庄内的神鹞一直在天上跟着她们的。
宋静云腰间佩着两柄剑，一左一右，大步流星，来到山庄门前，用力叩了叩铮亮的铜环。
这一柄剑，乃是萧月生亲铸，自然不凡，但与他一向内敛的风格相似，光华不及英俊青年的宝剑。
英俊青年彬彬有礼，微微一笑，语气轻淡：“朋友受辱，在下虽不想得罪姑娘，却身不由已，请姑娘先出手！”
转眼之间，马蹄声靠近，如狂风暴雨一般的涌到山庄门前，两道白光闪过。
此时，除了那个中年男子，还有两个青年，一直默然不语，置身事外的看热闹。
她左手一缩，缩进袖中，忽然迸出一道白光，划过空中，发出“叮”的一声，白光消散。
刘菁跟她们说了几句，便让她们回去洗漱，再去见了江南云，她起得早，会早早去清平帮，晚了见不到她。
他已经昏迷过去，没有知觉，一动不动，腰间剑鞘飞到宋静云手上，她细细端量一番，点点头：“嗯，不错，这剑鞘没有糟蹋了这柄剑！”
“希聿聿——”长嘶声响起，宛如龙吟，响遏行云，直上霄汉，在山庄上空回荡不绝。
中年男子深吸了口气，满脸通红，怒火涌动，却强自压下，缓缓道：“是，这柄剑归你了！”
江南云一摆手，抿嘴笑道：“快起来罢！……咱们一家人，何必闹这些虚礼？！”
即使是左臂，在伤了他经脉的情形下，也难有什么做为，周身的循环被破坏，内功修炼进境必然大缓。
“呸，你们借故寻衅，现在倒有理了，真是无理咬三分呐！”宋静云啐他一口，不屑的哼道。
两女上前见礼，宋静云拉着他胳膊，娇声问道：“福伯，师父可在庄内？！”
而萧一寒除了剑法卓绝，心狠手辣，也是闻名天下。
她袅袅娜娜，步至窗口，坐到案前的紫藤椅上，笑道：“这个觉月和尚，目空一切，偏偏又有自傲的资本，让人头疼！”
宋静云惊异，没想到这个好色虚伪的家伙能耐不少，剑法精妙，虽不及达摩剑法，却也相差不多。
两人打得难分难解，转眼之间，数十招过去，难分胜负，大厅中的人们几乎都在观看。
淡淡薄雾笼罩着山庄，仿佛身在缥缈中，若隐若现，上上下下一片宁静祥和。
“这般说来，你们仅是废了他们的武功？”江南云黛眉轻蹙，若有所思。
“咦，是二小姐，三小姐回来啦！”福伯的声音响起，大门被拉开，露出他佝偻的身子。
“嗯，若你有本事，缴了他的剑，无可厚非！”宋静思轻轻点头，明眸落在那柄剑上。
宋静云忙抢过话头，将一路上的情形细细解说。
江南云抿嘴一笑，淡淡道：“这个家伙，是个好色之辈，还不知祸害了多少女子，除了他们，也算是替天行道！”
宋静云挺俏鼻子皱了皱：“哼哼，师父总是睡到自然醒！”
一股淡淡清香缭绕在屋里，窗户敞开着，清风徐徐而来，将轻纱幔帐吹拂，屋里飘荡着柔和的气息。
武林中人，无一不爱宝剑，他也不能免俗，见其剑不凡，于是生出贪念，淡淡笑道：“再好不过！”
“芳驾此话谬也！”英俊青年摇头，淡淡而道：“我那朋友虽然招式凌厉，但心地仁厚，绝不可能滥杀无辜！”
“大姐，你干嘛非要跟他比内力呀，可以用招式胜他嘛！”宋静云不以为然。
萧月生摆摆手，脸露微笑，慢慢打量着二女，点点头。
他心中思忖，这必是传说中的绝学，弹指神通！
英俊青年缓缓提剑，抬于身前，一身白衫如被狂风吹起，渐渐鼓涨起来。
她们来到南雨阁时，恰巧江南云练功回来，一身黑缎劲装，玉脸莹白如玉，英姿飒飒，容光逼人。
江南云摇头轻笑，暗自思忖，三师妹的脾气，倒是与自己相像，只是如今自己已经被师父磨得差不多了，她还需磨砺一番。
宋静云明眸一亮：“好剑呐！”
两人翩然落马，缰绳一放，也不系到一旁，而是随意放下，转身来到大门前。
“你好狠的心！”他抬头，冷冷盯着宋静云。
两女吐了吐舌头，却是忘了这一条，一直忙着赶路，无暇想及捎一封信回来。
宋静云轻哼一声：“好罢，我跟你斗一场，若我败了，我这柄宝剑，便送给你了！”
她接着说道：“亏得我还有一点儿武功，若是不然，他已经将我杀了！”
它们比山庄的人们还要勤劳，早睡早起。
他们相貌平常，很难惹人注目，对宋静云点点头。
一直呆在山庄时，犹不自觉，但离开这一段日子，却无时不刻不想回来，回想到山庄的生活，仿佛神仙一般的日子，每日里生活在花园中，什么也不必想，不必操心，只需专心练好武功。
惊鸿一剑萧一寒，不仅剑法绝世，还有一套绝学，便是弹指神通，以指力所发暗器，比起劲弩来毫不逊色。
“嗯，庄主在呐，不过我估计，这一会儿，他还没起来，你们不用着急。”福伯笑眯眯的点头。
她转头瞧一眼宋静思，轻声道：“姐姐，这可是一柄好剑，抢来好不好？”
“嗯，亲手交到方证大师手上了。”宋静思点头。
“咯咯，那个觉月和尚没有找茬儿？”江南云咯咯笑问，如玉珠在玉盘上滚动。
三人出了南雨阁，来到寒烟阁。
中年男子冷冷盯着他，眯着眼睛，寒光如两柄弯刀，直逼过来。
英俊青年心下大喜，虽有犹疑，觉得不应这般轻易得手，恰在此时，手上仍未传来刺中之感，忙飘身后退。
这一下，比刚才的大眼青年还要厉害，宝剑一绞，劲力四溢，其琵琶骨顿时化为粉末。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输，眼前此女虽然身法精妙，但剑法实在一般，难在自己手下讨得好。
她心中欢喜，果然是一柄好剑，寒气如此之盛，定然是吹毛断飞，削铁如泥。
两女站起身，跟着她来到卧室里。
清晨的观云山庄，清脆的鸟儿鸣叫，宛如天籁，悠扬动听，却足以将人惊醒。
英俊青年慢慢抽出剑，寒光从剑鞘中涌出来，耀眼生辉，整个大厅似乎明亮几分。
得益于它们的勤劳，观云山庄的人也起得甚早，各自忙碌，或练功，或开始做事。
两人进屋，找了个绣墩坐下。
这一剑下去，大眼青年的武功算是废了大半儿，便是有再珍贵的灵药，也难治愈右臂。
中年男子身子疾射，现于他身旁，扶住他，右手疾点，封住英俊青年的右臂。
她需得打起精神，毫不懈始，否则，有失手之险。
当她们上了二楼，见萧月生的屋子已经敞开房门，他大马金刀坐在窗前，看着她们进来。
说着，她踩出一步，来到宝剑旁，脚尖挑起长剑，伸手接住，细细端量：“这柄剑归我啦！”
……
他心中发寒，没想到，这两个美貌女子来头如此之大，当今天下，武林之中，若是没听过惊鸿一剑萧一寒的大名，定会被人大笑，抬不起头来。
“咱们进去吧，先去见一见师娘与大师姐。”宋静思说道。
……
说罢，两人飘然而去，离开了高第楼。
只是他修习的是道家的功夫，精华同蕴，外表丝毫不露，看上去，如垂垂老朽，不通武功。
那一边，见同伴太痛苦，难以忍受，英俊青年右指一点，点了昏穴，让他睡过去。
宋静云身子不动，长剑直直刺中她右肩。
好在，刚才动手有了赌注，那性质大大不同，不是生存之搏，而只是一个打赌，与先前截然不同，即使对方输了，其长辈也不会迁怒于自己。
说罢，她又笑道：“跟我说说你们的情形罢！”
这对他而言，再好不过。
山庄外忽传马蹄声，打破了庄中的宁静。
……
英俊青年眸子一亮，盯着宋静云缓缓拔出的长剑。
“对对，夫人与大小姐还没出去。”福伯忙点头道。
宋静云闭上了嘴，犹自狠狠剜中年男子一眼，来到他跟前。
宋静思则抬头静静望着山庄，明眸中神彩闪动，忽明忽暗，思绪翩飞。
“他招人恨，我倒是知道的。”江南云轻轻笑道，身影自屏风后转过来。
宋静云眼帘微垂，似是入定，浑身放松，无一不是破绽，仿佛不会武功之人。
他心中发寒，脸上仍维持平常，不露破绽。
“动手罢！”宋静云娇喝一声，宝剑一抖，剑上光华如水倾泻。
二女若有所思的点头。
她淡淡一笑，心中冷笑，在自己跟前捣鬼，可是鲁班跟前卖斧头，关公面前耍大刀。
她们各人有一柄宝剑，师父腰上却是一柄寻常的青锋剑，她们心中不安，现在有一柄宝剑现在她们眼前，天若予之，弗取得咎，自然是不必客气！
……
“我可看不惯那家伙！”宋静云哼道，撇撇嘴：“要杀杀他的傲气！”
“二小姐，三小姐，你们可是回来啦！”福伯满脸笑容，目光慈和，如见到自己的孙女。
江南云笑着点头：“师父哪有不好之理？……他这一阵子一直练功，甚少出来。”
这几下动作又快又稳，似是驾轻就熟。
……
福伯须眉皆白，身形佝偻，看上去老迈不堪，弱不禁风。
江南云盈盈起身，提裾而道：“师父起来了，咱们去拜见。”
江南云步履轻盈，手持宝剑，刚登上二楼，见到二人站在卧室前，进退不得，黛眉一挑，吟吟笑道：“哟，静思静云，你们终于肯回来啦！”
宋静云白了他一眼：“哼！你倒有理了！”
一切事情，都有师父在，不必她去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周围一直是春天般温暖。
宋静思对中年男子淡淡一笑，没有说话，明眸却闪过一道警告的眼神。
“哼，愿赌服输，怎么，想反悔？！”宋静云眉头挑了挑，不屑的哼道。
“不过，我输了，我的剑归你，若是你输了呢？！”宋静云斜睨着他，哼道。
江南云摇摇头，瞥二位师妹一眼，笑道：“若换做是我，会取了他们的性命。”
现在，终于回来了，她心中如坠大石，说不出的轻松，又夹带着欢喜，师父笑吟吟的脸庞在眼前浮现。
“遇到对手，该杀则杀，除非他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否则，不留手患才是！”江南云郑重说道。
但他也是个识剑之人，见其光华不盛，却清辉流转，显然是英质内蕴，远胜过自己的宝剑。
“嗯，觉月和尚内力深厚，我不及他。”宋静思轻轻点头。
长剑及体之际，宋静云微不可察的一矮肩头，差之毫厘，剑尖贴着肩头划过，森森寒气钻进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