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不杀
他们来到了弱水亭中，小荷轻盈飘来，送上茶盏，便站在一旁，看着萧月生。
大汉眉头一皱，听出萧月生话中之间，冷冷盯着他，沉哼道：“你识得蓝如雨罢？！”
他们有时错过宿头，便在野外住一宿，到了傍晚，便找一个背风之处，萧月生布置一个阵法，他们并不觉寒冷。
蓝如雨白纱之下，冷电闪烁，仅是不屑的扫那大汉一眼，默然无语，并未勃然大怒，拔剑相向。
“什么阴招？”江南云追问。
“当啷”长刀滚落地上，打着翻转，他捂着手臂，两眼血红，死死瞪着蓝如雨。
萧月生眉头轻蹙，摇了摇头，叹息道：“他们能找到这里，定有人通风报讯。”
忽然响起一个人的说话声：“大哥，这里有马蹄印，共有四骑，应该就是他们！”
蓝如雨嘴角轻翘，冷笑一声，拔剑一撩，动作轻巧，仿佛漫不经心，随意之极。
“好罢，就算是我吹牛罢。”萧月生苦笑一声，摆摆手，温和问道：“那几位好汉定不是蓝如雨的朋友喽？！”
萧月生眉头一皱，心中不喜，本是闲得无聊，想跟他们说一番话，解解闷，这一路上，蓝如雨一直不跟自己说话，颇是闷人。
萧月生端起茶盏，轻哼：“自己想罢！”
其中一人指着萧月生大笑：“哈哈，你这兄弟，可是真能吹牛皮，天下谁人不知，蓝如雨厌恶男人，从不正眼看男人，你与她有交情？！……哈哈，这个牛皮吹得不太高明！”
三人骑着三匹骏马，乃是跟萧月生所借的三匹骏马，皆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价值不匪。
“是啊，大哥——！”另二人一齐叫道，杀气凛凛，死死盯着蓝如雨，似是看一个死人。
仪琳眼疾手快，轻轻一拉，秀眸露出恳求之色，她若是发作，可是伤了大哥的颜面。
“大哥……？”仪琳担心的望着场中。
仪琳三人离开了观云山庄。
四人见他如此，无奈的对视一眼，叹气连连，不甘不愿的退后两步，让出道路。
“你想想，知道咱们有四匹马，会是谁？！”萧月生微微笑问。
萧月生点点头，笑了笑，江南云低下头，神情郁郁，终于被师父逮着机会教训自己了！
仪琳秀气蛾眉挑了挑，娇声道：“蓝姐姐不会滥杀好人的！”
“这位施主，不是的……”仪琳开口，娇娇怯怯的道。
仪琳忽然往左边看了一眼，黛眉轻蹙。
“大哥……”仪琳转头望向萧月生唤道。
蓝如雨不耐烦，对他们的武功，并不放在眼中，哼道：“废话少说，动手罢！”
“通风报讯？”仪琳讶然，望了望蓝如雨，又望向萧月生：“大哥，会是谁通风报信的？！”
萧月生转头看她，笑了笑：“放心罢，不会出人命的。”
他后退一步，长刀垂到腰际，脸上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狠狠瞪着蓝如雨。
说罢，扭身便走，场面话也不说半句，垂头丧气。
几匹骏马也被他的阵法笼罩，仿佛置身温暖的春天。
仪琳摇摇头，笑道：“可能是我看错了，没什么的……”
向问天想了想，摇头：“好像没有，风平浪静的。”
萧月生摇摇头，感叹道：“妹子呀，你这个掌门，做得极不称职，且回去问一问定逸师太罢！”
“大哥？！”旁边四人急喝，上前围住他，护在他身前，死死瞪着蓝如雨。
萧月生点点头：“有点儿交情！”
她一个人在武林中闯荡，孤身女子，无所依靠，一者是她武功高明，另者，能安然无恙，却是得益于她过人的直觉，虽未练过清心诀类的奇功，却是天赋异禀。
“你是何人？！”大汉一挑眉头，沉声问道，萧月生神情温和，他虽不耐烦，倒不好发作。
小径转弯处，忽然出现五个人，个个一身玄黑的紧身衣，浑身上下凶悍之气逼人。
大汉猛的一撤，脚下后退半步，长刀化为一卷白练，卷向长剑。
马蹄声越来越近，忽然一轻，放缓速度。
他忽然警惕之念大盛，武林中人，那些尼姑与女人尤其惹不得，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她们敢行走武林，必是身怀绝技，轻易不能招惹。
其后四人，相貌亦是平常得很，放在人群之中，若是不|穿这些玄黑紧身衣衫，很难惹人注意。
“南云去刺杀左冷禅，结果没有办成。”萧月生摇摇头，露出惋惜之色。
眼闪出现大哥死不瞑目的情形，大嫂哭得撕心裂肺，两岁的侄儿也跟着一起痛哭。
萧月生的轻功越发高绝，若是仅是自己一人，全力驰骋，实是远超常人想象。
仪琳默然不语，她不知说什么好。
萧月生踏出一步，蓦然出现在二人跟前，微微笑道：“可能是过路的，像咱们一般。”
出家人不打诳语，仪琳从不说谎，点头道：“是呀，他们是来杀姐姐你的，我可担心，你会杀了他们呢！”
大汉拖出长刀，是一柄寻常的长刀，轻轻一抖手腕，大汉喝道：“看刀！”
“他心狠手辣，且专使阴谋诡计，为逼迫五派合一，无所不用其极，这般危险之人，若不除去，还不知得死多少人！”江南云轻哼道。
江南云顿时一撇嘴，明眸波光流转，白了他一眼，说了一通，等于没说！
蓝如雨脚下不动，稳如磐石，静静站立，一阵风吹来，白纱轻飘，玉脸若隐若现。
蓝如雨斜踩一步，长剑一点，避过长刀，剑点其腋窝，剑尖化为一点寒芒，奇快无伦。
“你可是辣手观音蓝如雨？！”大汉朝蓝如雨一指，紧盯着她问道，语气还算和善。
“你们退下！”大汉狠瞪她一会儿，挥挥左手，沉声哼道。
此乃清心诀之效，随着境界的提升，她的直觉第六感不断增强，远逾常人。
……
萧月生摇摇头：“此次过后，再要杀他，可是难得很了！”
“那个蒙着脸的！”身后一个人闷闷说道，咬牙切齿。
蓝如雨一皱眉，心中不快，便要发作。
随即，他将五岳剑派如今的情势，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通，分析得一清二楚，事情的关窍，完全点开。
“你这个小尼姑，倒是貌美！”大汉转头一看，见到仪琳，登时瞪大眼睛，直直望着。
江南云玉脸一僵，叹了口气：“师父你知道啦？！”
“是！”众人七嘴八舌的答应，马蹄声消失，清风阵阵，掠过树林，带来隐隐的脚步声。
“小心戒备，进去看看！”声音粗豪，干脆果断，蕴着威严。
“掌门，怎么了？”仪清师太轻声问道。
仪琳点头，舒了口气，既然大哥说不会出人命，那必然不会出人命，自己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她身形一晃，出了小亭，站在五人跟前，蓝衣飘动，目光如冷电伸缩，气势迫人。
萧月生见她如此，忙笑了笑：“好罢好罢，我说给你听！”
仪琳眼前一亮，小手用力一拍额头，竟忘了此事。
“叮”刀光蓦散，蓝如雨剑尖前，现出他的长刀。
蓝如雨歪头，伸手重新挂上白纱，眉头轻蹙，哼道：“这帮人是冲咱们来的！”
“不是恶人，我才懒得杀他们！”蓝如雨轻哼。
长刀撕裂空气，呼啸作响，大汉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冲至蓝如雨身前时，长刀已砍至她头顶，看其架式，要将她一刀两瓣。
“向总管，这一阵子，可有事情？”萧月生迈步往里走，一边随嘴问道。
四人握紧拳头，死死瞪着她，目光灼灼，精芒四射，恨不得吃了她一般。
林中鸟儿惊得四散飞开，不远处马儿轻刨前蹄，不安的躁动。
萧月生手上拿着一本书，摇头道：“送君千里，总有一别。”
三人在一处小山丘下停住，找了一些枯枝树叶，生起火来，熊熊篝火驱走了严寒，三匹马也靠近篝火旁，只是它们怕火，需得蒙着眼睛，不让它们看到便成。
在通往后花园的月亮门前，刘菁匆匆迎了出来，白衣飘飘，宛如龙女，芙蓉般的脸上满是欢喜，偏偏她又极易害羞，有仪琳在一旁，便强做矜持，不表露出来，只是淡淡说了两句。
蓝如雨转过头去，不去看他。
其余四人面面相觑，以为大哥被刺|激得疯了。
“大哥——！”一个大汉不甘的大叫。
仪琳轻拍胸脯：“谢天谢地……”
“哪一个？！”粗豪的声音问，却是当中一个身形魁梧高大的中年人正扭头问身后人。
这几处破洞都是剑尖所致，若是蓝如雨刺深一点儿，他小命早就呜呼哀哉。
“叮”蓝如雨剑尖一挑，恰点在长刀刀刃上。
他那时便立誓，必斩蓝如雨于刀下，杀不死蓝如雨，誓不为人！
仪琳摇摇头，虽隔着很远，她已觉察到了这帮人的杀气，显然来者不善。
萧月生白了她一眼，端盏喝茶。
刘菁抬头，仰望着他：“将仪琳妹妹送到恒山派，你再回来，也费不了多少事呀。”
萧月生摇头苦笑，看了一眼蓝如雨。
“我报仇，不需要跟人一起！”大汉摆手，烦躁的大喝。
火光映着三人的脸，恬静详和，三人佛法修为俱是不俗，内心宁静，气质温和。
“唔……”萧月生点头，又转头瞧一眼蓝如雨。
他刚才一句轻薄之话出口，便有些后悔。
“哈哈，好，好！”大汉仰天长笑，猛一收笑容，双眼精芒闪动，冷冷喝道：“姓蓝的，我就为我大哥报仇雪恨！”
萧月生摇头一摊手：“只能以奇对奇，使用阴招了。”
“大哥，为何要刺杀左盟主呀？”仪琳大是不解。
“想报仇，再练十年罢！”蓝如雨轻哼，不屑的望他一眼，长剑归鞘，转身便走。
大汉忽然收敛嬉笑，神情端正，沉声问道：“师太可是认得蓝如雨？！”
被女人自头顶跨过，实在是一件极晦气的事，况且，她如此明目张胆，实在欺人太甚。
“大哥，你应该送一送仪琳妹妹的。”刘菁躺在萧月生的怀中，偎着他胸口，漫声说道。
萧月生摸了摸鼻子，转头看了一眼蓝如雨。
这一日傍晚，她们快要到达恒山地界，因为思家心切，赶路着急，便错过了客栈，只能睡在野外。
江南云恨恨道：“他做了机关，提前有逃生之路，我一时不察，被他逃了！”
仪琳点头如小鸡啄食，秀脸满是赞叹与钦服，半晌过后，待萧月生说完，拿起茶盏喝水时，她怯怯的道：“大哥，左盟主做得确实不对，不过，何必非要杀人呢？”
萧月生眉头皱了皱，轻哼一声，迈步往里走。
“看刀！”他踏前、挥刀，长刀自头顶抡下，双手持刀柄，一招力劈华山式，气势慑人，一往无前。
他虽刀法不强，但处于疯狂状态，使不出精妙的招式，仅是一些基本的斩、劈、砍、削，来来去去，便是几式。
这五个人都是目光锐利，明亮逼人，显露出一身不俗的内功，看到小亭中三人，停下步子，目光大亮。
但他疯狂之下，速度与力量大增，长刀快得出奇，加之招式简单，奋不顾身，刀刀都是玉石俱焚，一时之间，蓝如雨也拿他没办法。
萧月生笑了笑，温声道：“是不是事情不顺，想找人撒气？！”
萧月生拍拍她香肩，低声道：“你用弹指神通救人便是。”
一时之间，她心乱如麻，人性本善，人性本恶，实在难以分得清楚，刚才那四人，看起来是如何的可怜，如今的老实，偏偏口是心非，答应自己改恶从善，转头变脸。
萧月生轻哼一声，不以为然的摇头：“这些事，他岂能想不到？！总有法子避过你的！”
他头发散乱，衣衫有几处破洞，俱是身体要害的部位，膻口，乳突，气海，诸大穴。
马蹄声缓缓传来，这些人牵着马，慢慢进到了树林中。
“啊——！”他仰天长啸，声震长空。
“唉……，左盟主他真是……”仪琳无奈的叹息。
走到小亭近前，五人的容貌显现，当先魁梧的汉子相貌平平，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种地的农民，老实巴交，只是眼神锐利，顾盼之间，精芒闪烁，不是善茬儿。
“大哥……”仪琳来到萧月生身边，轻声道。
蓝如雨好整以暇，不慌不忙的转身，清冷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一圈，落到那大汉身上。
仪琳转头望向蓝如雨，秀眸露出警惕神色，隐隐觉得，这帮人与自己有关系。
“你为何没能办成？！”萧月生抬头问。
刀光暴涨，如一轮明月跳出地平线，光芒大放，他舞成一团，扑向蓝如雨。
大哥临死时的惨状，在他眼前闪现。
大汉状似癫狂，模样吓人，惨烈无比，好似不要命一般，她有些担心，会不会出意外。
“那该如此弥补？！”江南云听出了师父的言外之意，忙问道。
萧月生乍一进得山庄，向问天一身白衣，飘然出现在大门口，躬身相迎。
“我没听到什么消息，自然是你没办成。”萧月生点点头，轻抿一口茶茗。
小亭位于树林深处，由一处三人并行的小径从官道通进来，小径有一个转弯，旁边是萧疏的树林。
……
大汉蹬蹬退了三步，身形摇晃不止，仿佛醉酒，脸色酡红，目光朦胧，更像是醉汉无疑。
蓝如雨并没有应萧月生之邀，而是去了临安城，找一家民居，租了民居住下来。
大汉确实疯狂，刀刀如练，亦如闪电，奋不顾身，刀刀皆是只求杀敌，不求自保。
大汉叹息一声，走到他们跟前，挡住他们望向蓝如雨的目光，摆摆手：“走罢！”
若不是定逸师太来信催促，仪琳实在不想离开，就想一直在观云山庄呆着。
“走！”魁梧大汉一挥手，五人形成一个怪异的阵式，缓缓靠近，手上长剑抽了出来。
故晚上的时候，他们反而更觉舒适。
“大哥——！”仪琳娇嗔，在他跟前，她恢复了小女儿的娇憨之态，狠狠瞪他。
他气息紊乱，调息片刻，复又抬头，狠狠瞪蓝如雨，双眼精芒闪动，宛如火焰熊熊燃烧。
蓝如雨横她一眼：“你是怕我杀他们？！”
“你真是蓝如雨？！”大汉按上刀柄，冷冷问道。
刘菁与江南云，还有小荷在一旁听着，眼中光芒闪动，被萧月生的言语所打动，只觉得他字字玑珠，精僻而微妙，真是玲珑心窍，方能想到这些，自己便是想上一辈子，也想不到这般深刻与精微。
“大哥，怎么啦？”仪琳好奇的望望江南云，又望望萧月生。
……
毫无顾忌之下，三人赶路极快，几天的功夫，便回到了观云山庄。
“刺杀左盟主？！”仪琳惊愕道。
大汉一怔，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其余四人也嘻嘻哈哈的笑起来，摇头侧目，显然不信。
“几位好汉笑甚么？！”萧月生抚小胡子的手一停，不悦的道。
夜幕很快降临，三人拨着火柴，吃着干粮。
萧月生抚着小胡子，微笑道：“在下一过路人，错过宿头，过来避上一晚，不知几位好汉寻蓝如雨何事？”
“我便是蓝如雨！”蓝如雨站起来，冷冷道：“你们想报仇？……动手罢！”
“给我让开！”大汉恢复神智，身子立定，目光清明，双眼通红，布满血丝，有目眦欲裂之势。
另有一个大汉接着道：“大哥，机会难得，好容易堵着她了，咱们一起上，做了她！”
萧月生喝过两茶盏，方才停嘴。
那四个大汉犹是不服，跟在大汉身后，不时回头，怒瞪蓝如雨。
蓝如雨避其锋芒，但二者功力相差极大，即使他拼命，仍是技不如人，二十几招过后，蓝如雨身形倏闪，趁隙而进，剑尖一点，随即飘然退后。
他本想来报仇，却不想，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师父，你可回来啦！”江南云斜睨他一眼，手上拿着茶盏，眼波流转，薄嗔道。
萧月生摇摇头，女人真是小心眼，蓝如雨显然是嫌这几个竟敢无礼，想要教训他们，找不到借口，便寻机生事，挑拨他们，让他们抢先动手，她趁机顺水推舟。
“那是自然！”魁梧大汉瞪大眼，恨恨骂道：“蓝如雨那婆娘，心狠手辣，心如蛇蝎，我的兄长，仅是说了一句轻薄的话，便被她杀了，死得冤枉！”
“站住！”四个黑衣汉子扑上来，围住她。
“庄主，小姐昨天回来了。”向问天说道。
“诸位找蓝如雨何事？”萧月生温和一笑，挡在蓝如雨跟前。
但此时，他才发现，蓝如雨能够活到今天，不是侥幸，而是她武功出奇的强横。
“我想，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挑战，他总不能避不接受罢？！”江南云轻哼。
江南云跟在她身旁，一身嫩黄的罗衫，皎洁无瑕，清新动人，仿佛年轻了四五岁，像是刚及笄的少女。
“嗯，她也该回来了，”萧月生点点头，脚步一顿，扭头问：“武林中近来可有什么大消息？”
“就是她！”一道声音响起，语气之间，恨意浓郁。
仪琳稍一思忖，秀脸微沉下来，轻轻叹息，已然猜到，除了刚才那四个人，又能是谁？！
“哈哈，哈哈！”他狂笑声中，挥刀冲出，如一支利箭，转瞬之间冲至跟前，刀光如练，斜斜一斩，呼啸作响。
江南云摇头：“小师叔，这话你得跟左冷禅去说，这一次，若不是岳掌门命大，定难逃毒手，现在，虽捡回了一条性命，可是武功已失，不得不退位。”
蓝如雨看也不看他们，身形一点，飘然跃起，自众人头顶掠过，落到小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