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死生
刚一坐下，便心有余悸的拍拍高高的胸脯，呼了口气，感叹道：“那么多人，一下全杀了……”
“怎么了？”车门被拉开，夜明珠柔和的光辉泻了出去，一阵寒风吹了进来，随之进来的还有萧月生清朗的声音。
他手掌蓦的一扯，漫天白雪忽然顺着原路返回，一如原状，他心头一动，已然改变了主意。
“不晓得，……躺在道旁，快断气了。”萧月生摇摇头，将手上的人轻轻放到榻上，令其仰卧。
晴儿按捺不住好奇，再次起身，拿起貂裘披上，掀开车门，迎着一阵冷冽的寒风，钻了出去。
萧月生不时瞥一眼宋文清，非是她秀雅绝伦，气质沉静优雅，而是因为她的气质像极了一个人。
“相信，相信！”清姨语气敷衍，指了指香榻。
“嗯——？！”大汉转身，顾不得晴儿，迈开大步，来到陈廷和跟前，一把推开呆呆而立的老三，矮身按住陈廷和的脖颈。
她忙转开明眸，秀雅的脸庞不由自主的泛起一抹酡红，娇艳绝伦。
此时的陈廷和，蒙面的黑巾已经落掉，露出真面目，焦黄脸皮此时一片苍白，闭着双眼，人事不省。
他铜铃般的眸子登时变成血红，死死瞪着安坐车上、漫不经心的萧月生，血丝如蚯蚓，似要钻出眼眶之外，目眦欲裂，紧咬钢牙，想要吃了他一般。
丝涤缠着的剑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宁”字，颇是娟秀，一看即是女子手笔。
“这种事情，他也干得出来！”温玉冰无瑕的玉脸冷若冰霜，吐字如寒珠，车厢内的空气似乎都冷了下来。
萧月生略一点头，端起她手边的雪瓷茶盏，轻抿一口，呼出一口热气，笑道：“他们图财害命做得极熟，已非初次，容他们活着，怕又得有无数人遭殃。”
晴儿见势不妙，马上回跑，跑到马车旁，向一片悠然的萧月生急急问道：“萧先生，要不要清姨帮忙？”
“哼！”晴儿不满的娇哼，转头望向温玉冰：“姐姐，你说，我说得是不是真的？”
此时的她，想必仍在桃花岛上，与表妹陆无双种菜栽茶吧？
“除去陈廷和便是，何苦一个不留？！”温玉冰横他一眼，淡淡问道，帮他斟满茶盏。
宋文清不由一惊，望向温玉冰。
晴儿跳到马车的驾座上，坐到萧月生身旁，圆亮的杏眼盯着他，娇声问道：“萧大哥，他们怎么了？”
他探身进来，坐到温玉冰身旁，脱下靴子，盘膝坐到榻上，紧靠着温玉冰幽香的玉|体。
晴儿顿时杏眼圆睁，顾不得衣衫单薄，急忙蹦下马车，鹿皮蛮靴踏在深厚的雪地上，两个起落，跃至陈廷和跟前。
他的脚下，正躺着一个人，趴在雪地上，一动不动，难辨男女老幼，一柄长剑在三尺处，淡淡的血迹延深出三四丈。
晴儿早就站在车门前，见到他轻功如此高绝，顿时双眸发亮，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忙帮忙拉开车门。
见萧月生一下杀了那么多的人，却面不改色，仍旧笑意盈盈，晴儿不由的心中发寒，此人足以与爹爹媲美了！
坐在宋文清跟前，萧月生不时会发生错觉，眼前坐着的不是宋文清，而是程英，那个桃花岛中，一袭青衫，身材颀长的秀雅女子。
“除恶即扬善！”萧月生抬头，温润的目光照在宋文清秀雅的脸庞，呵呵笑道：“好一个除恶即扬善！……宋姑娘说话，深得我心！”
“没什么。”宋文清忙摆了摆手，想要压抑脸红，却红得更为厉害。
“老三？！”挡在晴儿跟前的魁梧大汉转头，叫了一声。
温玉冰素手伸出，按到此人膻中，两次呼吸过后，玉掌离开，望向萧月生：“五脏六腑皆移位，外伤倒是无碍，避开了脏腑。”
“晴儿，嘀咕些什么呢？！”宋文清见到她小脸发白，喃喃自语，不由好笑的问。
自己的几位夫人，如今不知过得怎样，有没有人欺负她们，……不过，凭她们的本领，不欺负别人，已经是难得。
说罢，轻轻按了一下车厢旁雕着的云纹，看似仅是装饰花纹，却暗刻着阵法。
宋文清也有些不好意思，忙转开明眸，看向窗外的雪景。
外面忽然发出声响，砰砰的声音不断响起，声音沉闷，随即响起几道大喝与呐喊之声，声音惨烈无比。
温玉冰见到萧月生不时瞥向宋文清的目光，心下不由自主的恼怒，玉脸却是淡淡微笑，极力掩饰这股恼怒。
“啊？！”晴儿不由惊叫，捂着樱桃小口，眨了眨圆圆的杏眼，悄悄问：“全死了吗？”
但很快，随着几道砰砰的声音，呼喊声消失于无。
晴儿怯怯的瞧了他一眼，待见他的目光转过来，忙又移开，不敢对视。
晴儿得意得睨了宋文清一眼，扬起头，琼鼻一皱：“哼——！”
马车里，四人已经熟悉，加之萧月生口才便给，已经谈笑风生。
“你又杀人了？！”温玉冰冷冷瞥他一眼，吐气如兰。
粗粗打量一眼，他俯身将对方剑鞘解下，归剑入鞘，别入自己背后，然后一掌缓缓推出，脚下卷起漫天雪，欲将血渍彻底埋葬。
“二哥，帮主……帮主，……已经咽气了！”那人声音干涩，嘶哑难听，说话艰难。
傍晚，他们并未走出登州府境内，虽然两匹白马神骏无比，但它们走起路来，却是极为小心，马蹄悠悠轻踏，不疾不徐，颇有些其主人的风范。
马车走得并不快，她站出去时，刚走了几丈远，她抬眼往后一看，却见刚才停车之地，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人，或仰卧或趴伏，皆是一动不动。
她没想到，萧月生竟把人全杀了，诛除首恶也就罢了，干嘛要杀那么多的人？！
“你呀，快坐下罢。”宋文清没好气的摇摇头，指了指矮榻。
萧月生不必俯身探索，便知此人已至弥留之境，本就受了极重的伤，又逢这般严寒天气，寒气侵蚀，断难活命。
见到他脸上的落寞，深邃眸子里闪动的热烈光芒，宋文清微微一怔，心弦不由被拨动了一下。
“他杀了帮主，咱们为帮主报仇！”大汉大声叫道，宛如怒目金刚，死死瞪着萧月生。
晴儿恰好转头，乍然见到，不由一惊，忙关切的问道：“清姨，怎么了？热吗？”
另一手虚虚一提，将长剑隔空摄起，放在跟前打量了一眼，却是一柄锐利的青锋剑，虽够不上宝剑级别，在寻常武林中人而言，已是难得的锋利。
“老三，胡说些什么，帮主到底怎么样了？！”大汉粗声喝道，满是不耐烦。
萧月生一推车门，闪身出了车厢，身形直接一晃，凭空出现，落到了大道旁边两三丈处的雪地上。
“滚开！”旁边有人怒喝，“噌”的跳到她跟前，挡住晴儿向前之路，不让她靠近陈廷和。
“我去看看。”萧月生温和一笑，扫了一眼宋文清，起身穿上靴子。
“差不多吧，”萧月生看着她的娇态，不由一笑，然后满脸无奈之色，摇头道：“你不杀他们，他们便杀你，索性成全了他们的忠义，一起陪着他们帮主罢。”
晴儿大是莫名其妙，转头看向萧月生，圆圆闪亮的杏眼露出疑惑与探询之色。
另一人忙跑至陈廷和身边，探手停在他鼻前，两次呼吸之后，面色大变，有黑巾覆布，看不清表情，但眸子却是一片呆滞。
“嗯，他经常这么做。”温玉冰无瑕的玉脸露出一丝笑意，臻首微点。
萧月生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宋文清，对晴儿笑道：“无妨，可能是车里太热了，待会儿便好。”
“清姨，好厉害，萧先生好厉害啊！”甫一踏入车厢，晴儿脸上便满是兴奋，上前拉宋文清的罗袖，用力摇了摇，脸颊酡红，娇艳无比。
啸声如雷，声震长空，晴儿隔着很近，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心怦怦跳个不停，忙拍拍高耸的胸脯，嗔视了他一眼。
“结伴去地府游玩了。”萧月生扬了扬眉毛，抚着黑亮的八字胡，呵呵笑道。
“快瞧瞧他罢。”晴儿娇哼一声，不与此人一般见识，想知道的是陈廷和的伤势，并不关心他的生死，她仅想知道，萧月生刚才那一拂的威力有多大而已。
“真的啊，清姨不相信吗？！”晴儿急忙辩解，神情急切，跺着小蛮靴，极是不满。
“他就这么一下！”晴儿做了一个轻拂罗袖的动作，然后兴奋的道：“那个陈廷和便嗖的飞起来，跌出很远，落到地上，就死了！”
他隔空拍了一掌，将即要断下的一口气吊住，护住其心脉。
“她是什么人？”温玉冰抬头，见到他手上提着人，开口问道，一边放下斜坐的玉腿，站到地上，让出地方。
“这些人，全都是祸害，没一个好东西！”萧月生摇头，感叹一声：“……个个手上都染着血，死有余辜。”
马车一动，她们能够觉察到，马车开始行驶了。
有外人在前，她不想闹得太大，若在水云派中，早就转身而去，来一场冷战。
“不必，”萧月生神情温和，从容自若，似乎没有看到缓缓围上的众人，他手抚黑亮的八字胡，轻轻一摆手，笑道：“……到里面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那你小心！”晴儿乖巧的点头，刚才那一拂之威，她吓得不轻，知道他武功奇绝，便不再多话，探身钻到了马车中。
宋文清开口，静静说道：“萧夫人，除恶即扬善，萧先生做的也没错，只是手段激烈一些罢了。”
恰在此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她吱唔了两句，钻回了车厢里。
树林中再次钻出十来个人，踩着厚厚的白雪，呈扇形缓缓靠近泛着紫光的狭长马车。
“噢，”晴儿省过神来，摇头感叹：“外面的那些人，全被萧大哥杀了个干干净净！”
……
然后，他伸手一提，虚虚摄起躺在地上之人，身形一晃，出现在了马车旁。
温玉冰虽然胸膛郁气沸腾，却仍起身帮他披上貂裘。
大雪封路，需得仔细寻找，否则，一不小心，动辄有走入歧途之险，且一不小心，便会走出大道，陷入旁边的坑内。
晴儿忙伸出小手，按上宋文清白皙光洁的额头，再按到自己额头上，摇了摇头：“不是发烧啊。”
温玉冰白了他一眼，不再多说，知道再说也无益，他这个毛病，根本就改不了。
“啊——！！”大汉呼得站起，仰天长啸，宛如银狼哮月。
萧月生朝她略一颌首，提着人进入车厢。
“好一个秀美的女子！”宋文清看到此人面容，轻轻赞叹一声，见萧月生回头望自己，忙转目光避开。
那人缓缓站起，眸子转动了几下，闪现出难以置信，喃喃道：“没气了……，没气了！”
宋文清的异样，温玉冰目光敏锐，自是一清二楚，心下更怒，只是又无处发泄，只觉胸膛像要炸开一般。
宋文清另一只素手探出，帮晴儿理了理吹乱的秀发，静静一笑，温声问道：“怎么了？”
其小儿女状令宋文清摇头失笑，点点头：“好罢，我相信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