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勇敢的心》引发的第二次疯狂——总统的吼声！（下）
接下来，缪伦被捕、被杀的戏，柯立芝在座位上入座针毡，他眉毛立起，额头上的青筋条条绽出，双手紧紧握住座位上的把手，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柯立芝总统的问题，让卓别林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在场的人，除了阿道夫·楚克对卓别林的处境深怀同情之外，其他的人都站在一旁看笑话。
然后我把吉斯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包括他去世以后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梦工厂的事情。
柯立芝在梦工厂呆了不好时间，他和梦工厂的很多员工谈笑，态度温和，根本不像是美国人嘴里说得那个沉默寡言的总统。
我把有声电影的工作原理简单地跟他介绍了一下，他这才明白。
厂标出现，片头的独白，然后是华莱士童年的镜头。
“果然比无声电影要复杂得多！复杂得多！哈哈哈哈哈！”柯立芝突然捂着嘴巴大笑起来，我看了看银幕，原来上面正放映着小华莱士和赫必胥把几头猪当作英国人的镜头。
到了楼上，首先引起柯立芝兴趣的，就是门前的那个房间了。
“怎么，卓别林先生，有什么不能说的嘛。”柯立芝微微一笑。
这个老狐狸，太狡猾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搪塞遮掩，本来就是他的拿手好戏。
下面的一系列华莱士率领军队乘胜进军、英国人派王妃前来谈判等等镜头，柯立芝的表情也跟着电影或喜或悲，一会开心地笑两下，一会皱紧了眉头，有的时候，他还会不由自主地冲着银幕挥舞一下自己的手臂。
他在吼，周围所有人都被他带动了起来，马尔斯科洛夫、莱默尔、托德·勃朗宁、约翰·科恩……这些曾经发出过怒吼的人，再次站了起来对着银幕暴叫连连。
然后柯立芝参观了我的办公室以及后面的剪辑室，当得知梦工厂所有的电影都是在这里最终完成的时候，柯立芝很高兴地在剪辑台上拍了一张照片，然后他还意犹未尽地拉着我拍了一张合照。
柯立芝看电影的时候，和普通观众没有什么两样，他因为英国人耍阴谋吊死了苏格兰贵族而气愤，看着小华莱士深夜为死去的父亲和兄长举办葬礼而黯然身上，当风笛想起来的时候，他浑身一震，然后眼神顿时轻柔起来，脸上一片柔和，他眯着眼睛，稍稍撅着嘴唇，右手的几根手指在空中微微地荡漾，他在感受风笛的美妙声响，在感受从银幕上扑面而来的悲伤和诗意。
晚上七点钟，柯立芝在我们的陪同之下离开梦工厂，在警车的保护之下驶向梦工厂第一影院。
格兰特嘿嘿一笑：“总统不是要在电影结束之后做一个现场演讲嘛，估计出去趁热打铁向民众演讲呢。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我正色道：“总统先生，这间房间是专门供奉梦工厂已经过世的有功之人的地方，照片上的这个人，是我们公司的一个演员，叫吉斯。”
好莱坞电影人之间再闹矛盾，在遇到如此问题上，还是一致对外的。卓别林一直拿自己的英国国籍炫耀无比，经常在公正场合比如酒会上以一种傲慢的声调说伦敦的街道是多么多么的宽阔美国的街道是多么多么的拥挤，说英国人的发音是多么多么的纯正而美国人发音是多么多么的粗杂，他也经常拿他的英国身份来逃避各种问题，甚至是各种处罚。
当电影里苏格兰人举起长矛把英格兰骑兵刺穿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时候，柯立芝嘿嘿笑了起来。
“甘斯，放映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吗？”我把甘斯扯过来，低声问道。
看了看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我对格兰特眨了眨眼睛，格兰特立马会意我的意思，笑嘻嘻地走上了讲台。
“格兰特，总统这要干吗？”我被柯立芝这番动作弄糊涂了，赶紧一把扯过格兰特低声问道。
电影中的那场以苏格兰人失败而告终的悲壮的决战，柯立芝却在座位上异常安静。整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下了悲伤的基调，看着电影上苏格兰人一片片地死去，看着华莱士通红的含泪的双眼，看着英国人得意的笑脸，柯立芝在座位上一动没动，仿佛一尊雕像一般，他用右手托着半张脸，捂住嘴，伤心地垂下了头，然后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泪花在他的眼里闪烁，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握着座位把手的左手因为太用力，关节处发白微微颤抖，他憋屈着，把一股悲伤憋在心里，盯着银幕，目光如铁。
卓别林这心思，柯立芝又怎么会不知道，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指了指我的那栋办公小楼问道：“安德烈，那栋小楼是干什么的？”
“我们的自由！”
电影里华莱士和赫胥黎比赛扔石头的时候，他呵呵大笑，小声地嘀咕道：“这个蠢蛋！这个蠢蛋！”，而华莱士和缪伦一见钟情，尤其是后面两个人在黑夜出去，银幕上出现优美的风景风笛乍响的时候，已经五十几岁的柯立芝突然容光焕发，像是回到了他的青年时光，他嘴角上扬，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单只手托着脸，无名指轻轻地抚摸自己的嘴唇，他在享受银幕上的一切，包括那婉转悠扬的风笛声，他可能也在回忆，回忆他幸福的爱情，回忆他生命中的美丽女子。
柯立芝来加州看我的这部电影，背后有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仅仅只是为了看一场电影那么简单，看来他的此行的重点，要放在这个演讲上了。
柯立芝稳步下车，和民众短暂地交流之后，走入了影院。
好在离电影放映的时间还早，再说他是总统，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放映，所以车队也就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
等到了第一影院门口的小广场的时候，那里早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鲜花的海洋，无数民众围在周围，广场的外侧全是记者，掌声、高呼声响彻云霞，场面比《勇敢的心》首映的时候还要大。
旁边的秘书或许从来没有看过总统笑得这么开心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柯立芝满脸都是惊诧的表情。
这部电影每一个镜头我都烂熟于心，所以也并不像首映的时候那么紧张地盯着银幕，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偷偷地看着这位总统。
柯立芝站起身来，不停地对着观众鼓掌，然后电影的放映正式开始。
“安德烈，太神奇了！这些人的口形怎么和声音完全对得上呀，而且里面竟然还有风声鸟鸣，这也太神奇了！”刚看了不久，柯立芝就被电影搞得兴奋异常抓住我的胳膊小声问道。
柯立芝从来没有看过有声电影，看得出来，他有点紧张，但是更多的，却是兴奋，他坐在我旁边，身体没有靠着座位的靠背而是直挺挺地立着，他的有点老花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出神地盯着银幕，等待那束光线从放映室里投射出来。
电影在一片喊声中结束，电影院里灯光亮起的失魂，柯立芝还在兴奋地喊叫，他像以往指挥着他的部下一样，带动这所有电影院里的人在喊，声音出奇的一致，大得让人两只耳朵嗡嗡作响。
电影的高潮，最后结尾华莱士被处决的镜头，当华莱士对着镜头高呼“自由”的时候，早就积压了一肚子悲伤的柯立芝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跟着那些观众一起对这银幕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电影院里的灯一盏盏地熄灭，最后完全暗下来。
随着战争的不断即席，柯立芝的表情也越来越兴奋，他使劲地咬着嘴唇，原本敦厚的下唇都快被他咬破了，当银墓上出现那一连串不断加速的英国骑兵冲向苏格兰人的镜头的时候，柯立芝呼啦一下站了起来。
“畜生！一群畜生！”他低低地骂着，诅咒着，根本忘记了自己是一国总统，身边还有那么多人陪着他。
“女士们，先生们，前不久我们很多人还在这个电影院里观看柯里昂先生的这部杰作，当时的激动人心的情景如今还离离在目，今天，我们又重新聚集在这里，而且是带着无比的荣耀，因为我们的观影队伍中，又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美国总统！女士们先生们，掌声献给柯立芝总统，掌声献给为我们奉献这样一部优秀电影的安德烈·柯里昂先生以及梦工厂电影公司！”格兰特言简意赅，话音落处，电影院里掌声如潮。
见甘斯信心十足，我很是满意，便陪同着柯立芝总统在前排就座。
华莱士复仇带领苏格兰人起义给缪伦报仇苏格兰高举起正义的大旗时，柯立芝的神情稍稍有所缓和，他半个屁股似坐非坐地碰在座位上，另外半个屁股完全悬空，表情兴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沉的声响，看着银幕上那些作恶多端的英格兰人一个一个地死在苏格兰起义军的剑下，柯立芝连连道好，他的五官七窍都舒展开来，高兴的笑意从下巴一直延伸到额头。
“总统先生，那是我的办公室。”我回道。
当影片中出现成年华莱士的时候，柯立芝转脸看了看我，他好像是在确定银幕上的那个人是不是我，在看了一会确定之后，他笑了一下，然后把头重新转向了银幕。
一进门，他就被里面的布置吸引住了眼光，不停地点头，看着他满意的样子，我的一颗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小心呀！小心呀！”柯立芝低吼着，双目赤红，双拳紧握，弓着腰，像电影中的苏格兰人一样把身体中的力量都集中到一个腰间，等待爆发。
格兰特这么一说，我一下子明白了。
“总统先生，我是一个英国人，但是对于美国也有着很深的感情，我认为英美两国应该是朋友而不是敌人，这次事件，我很关注，我为那些死难的美国船员痛心，希望这次外交危急能尽快过去，英美两国能够重归于好。”卓别林脑袋反应很快，搪塞了过去。
“原来他还是林肯总统的侍卫队长？！那他也是美国的有功之人呀！这样的人，应该由国家来供奉呀！”柯立芝挺直了身子，然后对着吉斯的照片缓缓鞠了一躬。他的这一躬，让站在我身后的格里菲斯等人泪如雨下。
甘斯对我挤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对我说道：“老大，我办事你放心，梦工厂最优秀的放映员，我和格里菲斯亲自监督指导，一点问题都不会出的，你就安心陪同那位总统吧。”
一片安静，偶尔会有人发出咳嗽的声音。
“安德烈，你们公司的这个做法好，这些对国家对好莱坞做出贡献的人，应该被民众记住呀。”柯立芝动情地说道。
进入洛杉矶市中心，离第一影院还有两个街区的距离，车队就像蚂蚁一般开始在街道上蠕动起来，两边都是热情的民众，根本无法快速通行。
当华莱士的军队取得胜利的时候，柯立芝终于满足地回到了自己的作为，他舒服地坐着，略带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好像率领军队大败英国人的不是威廉·华莱士，而是他，卡尔文·柯立芝！
很多时候，英国公民的身份对于卓别林来说，是个十分有效的挡箭牌，是个无形的武器，躲在这个挡箭牌的后面，他可以轻松得躲避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自由！”
我没有想到，身体并不是很强装甚至有点单薄的柯立芝，嗓门竟然有这么大，那么多观众的吼声竟然没有压住他。他吼得面红耳赤，脖子上的血管根根暴出，吼得唾沫横飞，眼睛睁得几乎都要崩出了眼眶，他盯着银幕上的华莱士，仿佛那是自己，仿佛那里躺在那里等待英国人的斧头落下的，是美利坚合众国。
“好！打得好！就应该这么打！”柯立芝对旁边众人汇聚在他身上的目光浑然不知，他现在只关心电影里的事情，他在开心地笑，一边笑一边比划着几下拳脚，有的时候还会像小孩子一样咬了咬自己的手指。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等会在这个演讲上，这位总统肯定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宣言来！
华莱士领导着大军和英国人第一场大战，让柯立芝的身体完全离开了座位，他双手握住座位上的把手，依靠双臂的力量把整个身体支撑起来。可能是因为视力的问题，他往前探着身子，很努力地盯着银幕，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放过银幕上的任何一个细节。
大家开始还在自己的座位上吼，然后柯立芝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前面吼，然后他挥舞着手臂往电影院外面走去，电影院里的人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边高呼着口号，一边冲向外面。
柯立芝走了进去，见里面空空荡荡但是打扫得很整齐，转了一圈只看到墙上挂着一张照片，便问我道：“安德烈，这间屋子是干什么用的？这照片上的人又是谁呀？”
华莱士失败，流落到欧洲，在法国和教宗那里碰壁，然后回到英格兰被捕，这些镜头都让柯立芝难以忍受，他身体前倾把两只手支在大腿上捧着脑袋盯着银幕，不停地咂嘴，当出现华莱士的镜头的时候，他的眼神里就会多了一份渴望，而一旦出现法国国王或者是教宗的时候，他就会发出蔑视的嘘声。
我身边只有两个人没有吼，一个是阿道夫·楚克，他看着几乎疯狂的柯立芝，虽然被他的热情感染，但是他却极力压制心中的那份涌动，没有喊出来。
不过这一回，他算是在这上面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另一个是卓别林，他看着柯立芝，完全是以一个英国人的目光在观察，他面色铁青，有点失魂落魄。
这次放映，和以前的很不相同，以前首映的时候，记者一般是不会被放进来的，即便是进来了，也不会允许他们随意拍照，不过今天，讲台下面到处都是记者，闪光灯噗噗地响，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镁粉燃烧后的气味。
“噢！是吗？！”柯立芝眉毛一挑：“那就是说这栋小楼是梦工厂的白宫呀，走走走，参观参观你的办公室。”柯立芝兴冲冲地第一个走上了楼梯。
其他的人，比如马尔斯科洛夫、莱默尔等人虽然看过，但也只是首映式时候的那一次，这次虽然是重看，但是仍然看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