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相处
此时,太和殿内殷升晏正握着一只脏兮兮的火钳,专注地扒拉炭盆里被熏得黑漆漆的红薯,听到下人回禀,他颇为自得地点了点头。
“孤的这位王后,还是挺有趣的,你觉得呢小宝”
“可她还是大徵人,是姬恒的人……”殷小宝将批过的奏章搁到一旁,闻言耷拉了嘴角,小声嘀咕道。
“是吗……”殷升晏用帕子擦了擦手,倒是不以为意,若她只是沈箩,只是被沈家牺牲的一员,万事都可商量,可若她甘愿受制于姬恒,心中仍惦记沈氏安危……他勾起一抹笑,或许从某个角度看,他们还是挺像的。
这边,众人僵持不下。沈箩很是“善解人意”地差人备下笔墨纸砚,又搬来桌椅,好让三位大人去信询问大徵皇帝。
两个时辰过去,沈箩旁若无人地睡了个午觉,方醒,瞧了一眼天色,又抬眼看了看下方空空如也的宣纸,心想今天也差不多该到此为止了,于是开口道。
“诸位大人,本宫心知此番难以措辞,故多许些时间也未尝不可,但……大人们若不愿再谈,虽遗憾,也可自行离去。”
沈箩淡淡皱起眉头,叹气道:“王上近来身子不适,离不开人,耽搁许久本宫得去瞧瞧,便先失陪了。”
三位使臣闻言如释重负,解脱了,不用写信找死了。但转念想到此次任务无法完成,回去也不太好过,一时间脸色十分复杂。
眼见着沈箩已经起身,只得屈膝行礼:“恭送娘娘。”
会见使臣是在朝阳殿,平日里大臣上朝的地方,距太和殿并不算远。
沈箩自觉完成任务理当报备一声,便径直往太和殿去了,不料半路却被拦下。
“见过娘娘。”李德海行了一礼,又同安公公点头招呼了一下,“王上在等您回玉衡殿用膳。”
安公公顺势告退,“那奴才便先回雍和宫侍候小郡王了。”
沈箩点头,方随李德海离开。
殷升晏换了身衣裳,似是刚沐浴完,一身玉色锦袍,头发披散着还有些湿意,许是热气作祟,他脸色泛起淡淡的潮红,看起来颇有些旖旎之感。
有宫女低垂着脑袋立在殿外,殿内噤若寒蝉。沈箩乍一看这景象难免认为应当是自己让这位大爷久等,惹他不快了,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王上。”沈箩踏步进门,迎上殷升晏打量的目光,“臣妾以为您还在太和殿。”
李德海忙插嘴解释道:“王上早早便吩咐御厨做了些您爱吃的,是奴才脚程慢了……”
殷升晏斜他一眼,倒是未曾多言。
人一到,菜也就陆陆续续上齐了,沈箩一眼扫过,心下忖语,竟然真的是她爱吃的,他怎么知道……噢,双喜毕竟是他的人,那就不奇怪了。
“吃饭吧。”殷升晏言简意赅。
沈箩点头坐下,视线移到桌角,才发现他发梢居然还在滴水:“您没擦头发”
李德海布菜的动作一顿,忙不迭告罪:“奴才大意……”
殷升晏摆摆手,“下去吧,不用擦了。”
“可……”李德海欲言又止,这要是着凉了可如何是好,但又不敢违命,于是用眼神向沈箩求助。
倘若手里头有把扇子,沈箩一定遮住自己的脸,好忽视那道炽热的目光。她无奈叹息,罢了,就当尽点儿为人妻的本分了。
“要不…臣妾帮您擦擦”
殷升晏轻轻地搓着指尖,眉尖微挑:“好。”
玉衡殿里除了平日洒扫,并无伺候的宫女,殷升晏不喜跟前有外人,故而安公公被遣去照顾殷小宝后,他身边的杂务均由李德海一手包办了,不想今日……
李德海讶然之余,又觉得沈箩毕竟算不得旁人,这般倒是想得通了。他动作利索地从内室拿来锦帕递给沈箩,很有眼力见地退到殿外。
沈箩握着锦帕,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像照顾不听话的小孩子似的。但她面上不显分毫,安静地起身站到殷升晏身旁,道:“要不要离饭菜远一些呢”
殷升晏回过身来,“为何”
沈箩亦是不解,“头发会掉到饭菜里。”
殷升晏沉默半晌,意味不明地看她,忽然冒出一句,“你嫌弃孤”
“什么”沈箩收声,不太懂这位爷的脑回路,这怎么就跟嫌弃扯上关系了
因着刚沐浴过的缘故,他白皙的肌肤透着淡粉,看起来就像是寒冬的梅花似的,仿佛还能嗅到淡淡的清香。
他就这么直白地看她,仿佛她只要说一个“是”字他立马就能翻脸,沈箩瞬间泄了气,罢了,美色误人,头发掉就掉吧。
正要妥协,殷升晏却忽然将椅子往一旁挪出一丈的距离,沈箩手下一空。
“这又是何意”
殷升晏不答话,抬手示意她过来一些。
不言而喻,合着这大爷到底是爱干净的,但他不许旁人觉得他不干净。
沈箩嗤笑一声,很艰难地将要脱口而出的“大逆不道”的言语给咽了回去。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锦帕摩挲着头发发出的沙沙声。
殷升晏闭着眼养神,睫毛轻轻颤动,在眼下映出一片阴影。沈箩余光打量着他的侧颜,心底有些异样的情绪。
“在想什么”
殷升晏自小混迹各种风月场所,应付过形形色色的人,很会拿捏人心,也很清楚怎么样的场合能哄着人说出心里话。
他平日里不屑为之,眼下不过是放软了态度,稍加诱哄,便让沈箩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