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受伤
正如传闻所言,殷升晏这些年脾气算不上好,也曾为坐稳这个位置用了些非人手段,可正因如此,近几年除了不怕死的,几乎没有人胆敢这般上赶着给他找不痛快。
李德海跟着殷升晏的时间不短,两个时辰过去,瞧他指间的白玉菩提手串一子未动,便知晓今日里面那位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这事是断不能善了了。
平日鲜有宫人的内园,此刻乌泱泱跪了一地,若非里头还需要人照料,恐怕连十七也不能幸免。
殷升晏阂眼沉默地坐在主座,一下一下敲打着扶手,一下一下也像在敲打着所有人的脑袋。
众人战战兢兢,鸦雀无声,只顾将头埋在泥地上听候发落。
“王上,娘娘醒了!”忽然有太监急急过来禀报。
殷升晏撩开眼皮子,烦躁的心情稍稍平复几分。他站起来,捻了一颗珠子,“自去领五十杖。”
“是。”众人如临大赦,丝毫不敢怠慢,五十刑杖并不轻松,可同掉脑袋比起来已是给祖上烧了高香。
沈箩昏昏沉沉地睁眼时,天方才擦黑,烛火摇晃,暖黄的光正好映在十七哭丧着的脸上。心口一跳,她险些被吓得再晕过去。
“十七你搁这守灵呢”沈箩皱眉抱怨,说话的功夫额头的伤口牵动,腰上的痛感也瞬间侵袭,她没忍住呻吟出声,“啊……”
十七听见动静慌忙奔过来,几乎要喜极而泣,“娘娘您可算醒了!”
“再不醒你的眼泪怕是要把玉衡殿给淹了。”
沈箩疼的龇牙咧嘴,还不忘调侃十七。
话音未落,便有一道意味不明的声音插道:“还有力气逗趣儿,看来伤的还是不够重啊。”
殷升晏语气凉嗖嗖的,听不出多大情绪。隔着帘子,沈箩自然瞧不见他那满脸的不愉。
徐太医却是看的分明,在殿外小心缩了缩脖子,惶恐地往外又退了几步。
殷升晏慢悠悠地绕过屏风,挑着眼瞧她,唇色苍白,额上纱布仍隐隐可见血色,仍是一副去了半条命的模样。
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轻咳一声,“都下去。”
十七担忧,见沈箩默许才一步三回头地挪着步子将门带上。
偌大的寝宫只剩二人,沈箩靠坐在榻上,抬眼看他。
兀自沉默半晌,殷升晏率先开了口。
“你没有什么要同我说吗”他微微不悦,方才还在开玩笑,怎么此时成了哑巴
沈箩掐了下左手食指,尽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笑叹道:“还能见到您可真好。”
殷升晏默然,今日若非武晋去的及时,她这条小命怕是也留不到现在。
“既然惜命日后出行便谨慎些。”殷升晏轻飘飘地睨她一眼,上前几步在她榻旁坐下。
&34;今日为何不先同孤说&34;
沈箩心虚地垂眸,小声嘀咕,&34;不是说西京除了您便是我最大么…&34;
殷升晏闻言气笑了,&34;你倒是记得清楚 。&34;
沈箩吸了吸鼻子没再争辩,只侧目瞧他:“查到是什么人了吗”
&34;帮我报仇了吗&34;
掖被子的手一顿,殷升晏深深地看她一眼,眼里光芒流转。
她想必也已经知道此次并非意外,只是派去探查的影卫暂时还没有线索。
“等你好了自己去。”
沈箩失望地叹息,心知大约他早已经派人去查了。
“好吧。”她淡淡应了一声。罢了,这口气尚且憋着,原也是自己不够谨慎让人钻了空子,要不是……李相宜!
沈箩忽然记起来,那个寡言的年轻男子越过人海,顶着无数拳脚将自己护住,她尚且丢了半条命,那他呢!
“李相宜呢”
凤眸一张,殷升晏神色隐隐不郁,他随手撂下茶杯,“郡主还有心思想旁人”
“不是……”沈箩撑着身子坐起来,慌张道:“他救了我。”
满脸紧张,确实是急了。殷升晏漠然地瞧了半晌才甩了袖子站起来,淡淡道:“没死。”
残不残就不知道了。
沈箩这才松一口气,欠人情虽不好还,但总归比欠条命好些。
“那我可以差人去瞧瞧他嘛,再送点东西过去”
殷升晏轻哼,“你倒是会做人。”嘴上这般嘲弄,却也知道这是应该的,于是随意道:“行了,孤会吩咐下去的。”
沈箩点点头,也好。
眼见着二人再无话,殷升晏扫了袍子正要离开,却又听她道。
“对不住啊,又给您添麻烦了。”
殷升晏视线飘到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而后移开,并不接话,“这段时间安生些,腰伤可大可小。”
“当然,郡主放心,即使你半身不遂,孤也不会弃你不顾的。”
他的口气乍一听像随意玩笑,但隐约又有几分真心,沈箩分不清,只是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殷升晏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回话,以为她被自己的话吓住了。
“你……”
“真的疼……”沈箩小声嘀咕,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同他诉苦。
殷升晏借着昏暗的烛光瞧她的脸,平素总爱在他身后偷偷张牙舞爪,此刻却乌发垂髫,安静趴地在榻上。唇角微翘,神情并不哀伤,若非眼眶泛着红,方才那三个字仿佛非出自她口。
他忽然记起初到大徵那年,因为年纪小没心眼,时常被皇子和世家公子们污蔑凌辱,折了胳膊肿了腿,也只能自己拖着残破的身子回府上药,几乎没有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她现下的处境,虽无明枪却有暗箭,与自己当年倒是有几分相似。
殷升晏伸手拍拍她毛茸茸的发顶,难得有了几分恻隐之心,“想报仇”
沈箩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她几乎未曾犹豫:“睚眦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