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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山间醉酒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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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陈伯,这么早就来爬山啊,身子骨挺硬朗啊。”面向山林,独自饮酒的儒生也察觉到山道上的老人,他出言打趣道。

    不知道是被这年轻人的话语给气到了,还是爬山对于他这副身子太过吃力,老人坐在青色石块之上连连咳嗽,连答话的间歇工夫都没有。

    一旁的孙子站在自家爷爷边上,轻轻地拍着老人因咳嗽而起伏的后背,待咳嗽势头稍缓,他又按规律上下抚摸着老人的后背,似乎是在帮老人顺通气息。

    那看着比陈平安还要矮上一头的孝敬孩童,手中动作不停,眼神却是斜瞥了眼饮酒客,口中囫囵地道:“曹酒鬼,你不也挺的早吗,这大过年的不在小镇待着,跑到这里来喝酒啊。”

    被唤作曹酒鬼的儒生也不生气,他眯起眼笑道,“哎呦,这不是小镇的酒铺都过年歇业了吗,我觉无趣,就来与这青山绿水共饮几杯。”

    少年刚想开口回应,却被缓过精神的老人拉住了手臂,让他往自己身旁坐下。被自家爷爷制止,他也没再说话,乖乖地坐下休歇片刻。

    那老人侧过身,面向饮酒客,他开口道:“没想到曹大人有如此雅兴,老朽真是佩服。”

    那在这山间独自饮酒的曹耕心拿起手中酒葫芦,他晃了晃,侧耳倾听酒水在葫芦中的声响,咂摸了一下嘴。

    “要真说起来我可比不上陈伯你,早就听闻小镇巷弄间的流言蜚语,说是陈伯你其实年年都会给那户陈姓人家扫墓,为了不让小镇其他人,尤其是那家的孩子撞见,还特地错开时间,要么清晨一大早天还尚未亮起,要么就是提前或是延后一天。说真的,这换成是我可就做不到了。”

    隐于树后的陈平安听到此番话语,扶着树干的手掌不自觉收紧,五指陷入了半寸有余。

    陈平安当然知道爹娘的坟墓除了自己外其实也另有人在祭拜,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位老人,虽然同为姓陈一脉,但自己和对方却并非近亲。犹记得很小的时候,那老人来过家中做客,好像是在烧窑一事上传授过父亲许多技艺,算是半个师傅,父亲对他也是极为敬重。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两人的关系莫名疏远了,可能是同小镇的其他人一样觉得晦气,怕沾染霉运,就连父亲去世的葬礼都没来参加。更别说后来的娘亲病重,没钱医治,只能靠着自己以仅有的草药知识,上山采摘草药后,再到药铺换医治娘亲的药。

    那时的陈平安除了每天祈祷娘亲的身子能够突然痊愈外,就只剩下看到娘亲咳出的鲜血后,硬憋着到厨房边煎中药,边绝望地无声哭泣。他不敢哭出声,更不敢把这些事情责怪到别人甚至老天爷的头上。他只能觉得是自己害了爹娘,所以他一遍又一遍念着从药铺杨老头那听来的佛经颂文。

    老人听到了曹耕心的这番话语,半晌沉默不言,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拐棍与地面触碰的相交处。

    “陈伯,要我说,你也就别费那个劲了。既然当时没出手帮衬些,现在这样也是于事无补的,不在世的感受不到了,在世的也不会领你这份情,何必呢。”曹耕心继续火上浇油。

    听到成天吊儿郎当的曹酒鬼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坐在一旁的孙子也是顺着他的话语,说出了藏在心中久未吐露的言语,“是啊爷爷,别看曹酒鬼没个正形,但这话却是说得在理,你都一把年纪了,也没必要…”

    没等自家孙儿把话说完,那老人勃然大怒,他提起一口精气神,用手中拐杖狠狠戳着地面,厉声打断了孙儿的话语,“够了。”

    一向疼爱自己的慈祥爷爷却发了如此大脾气,那少年口中话语凝滞,愣在原地。曹耕心只是自觉无趣地挑了挑眉,又仰头灌了口酒。

    转而,那老人的气势衰败下来,他又开始咳嗽,比之前的还要剧烈,咳了好久才停下,整个人看着也有些萎靡。“当年我应了他那声师父,到头来却因为些个荒诞言语想着与他家撇清关系,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不然那孩子不会过的这么苦的,都是我的错…”

    话语越来越轻,渐渐变成呢喃,老人用拐杖撑起身子,身旁的孙儿见状赶忙起身搀扶。他侧头对孙儿说着,继续走吧,转过头面向饮酒儒生说道:“曹大人,老头子我就继续登山了,就不打扰曹大人的雅兴了。”

    “陈伯慢走。”曹耕心扬了扬手中酒葫芦,用眼神目送陈伯直至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朋友,在树后听了也够久了,不出来打个招呼吗?”曹耕心环顾四周。

    陈平安从树后走出,径直走到先前陈伯所坐过的青石块旁,与老人口中的曹大人几步相隔。

    曹耕心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郎,皮肤黝黑,身材瘦削却让人感觉有膀子力气以及不俗的爆发力,肩上有只拿着堪舆地图的树灵,腰间横挎着一把开路的柴刀,尤其是少年那对眸子,有如反射月光的深潭清泉,让人印象深刻。

    “你是陈平安?”曹耕心试探地问道。

    “你认识我?”陈平安感到疑惑。

    曹耕心听到这句后,开心地又灌了自己一口酒,“不认识,猜的。毕竟这座小山包除了你和那陈伯,应该也没谁会大年初一就来了。”

    陈平安闻言点点头,他抱拳致意,“还未请教,该如何称呼?”

    “我叫曹耕心,是小镇新上任的新任知县,刚才你也听到了,熟识我的小镇百姓都叫我曹酒鬼,你也可以这么叫我。”曹耕心又灌了一口酒,脸上渐渐泛起红晕。

    “曹大人刚才的那番话语,难道是特地说给我听的?”

    曹耕心闻言皱眉,他摆了摆手,险些将手中酒葫芦投掷出去,“我又不是什么精于推演的修士,怎么会算得到你会出现在这里,都说了是猜的。”

    “那曹大人真的是因镇上酒铺歇业,兴致所至才跑来这里的?”

    曹耕心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从眼角挤出,陈平安看着这位举止奇怪的知县大人,心中却不免放松了些警惕。

    “那是我骗小孩的,你还真信啊。其实就是我昨夜嫌小镇鞭炮爆竹吵闹,就带上厚实衣服在这里过夜了,没想到这山间的鸟雀甚是烦人,饶我清梦。睡眠不足搞得我头晕得很,这才起来呼吸下新鲜空气,顺便醒醒酒。”说着,知县大人又一口酒下肚。

    “你说是醒酒,那怎么还在喝酒。”陈吉祥忍不住发问。

    曹耕心一指陈吉祥,那眼神意味着小树灵问到点子上了。“解酒呢,以茶最佳,可是荒郊野外的哪里来的茶水,恰好我手中有壶酒水,那便以酒代茶,以酒解酒,怎么样,这点子妙不妙哉?”

    陈吉祥被曹耕心的逻辑震惊得哑口无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在说我真是个怪人,是也不是?”

    陈吉祥好像被人揭穿般,他跳到青石头块上,指着曹耕心嚷道:“你都能读我心声了,还说自己不是个修士,陈平安,他撒谎了。”

    “都说了我猜的很准的,咋就不信呢。”曹耕心无辜地将双手举起。

    陈平安望着几步外的曹耕心,觉得他不是凡人。

    “喝不喝酒?”没等陈平安开口作答,一只酒葫芦就抛了过来。陈平安接住葫芦,凑近闻了闻,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有了鹤上城那晚的饮酒经验,陈平安对这醇香且辛辣的酒水有了初步的认知,他也学着曹耕心的模样,仰头灌了口酒,哪怕有所准备,呛鼻的后劲也是让少年郎忍不住咳嗽出声。

    “还说我是怪人,我看你们泥瓶巷的都是怪人,不过我倒是也知晓了为啥你能获得秀秀姑娘的青睐。”曹耕心眯着眼,一脸玩味表情。

    这下倒是轮到陈平安尴尬,不知是喝酒上脸,还是因言语害羞,少年郎的脸上也泛起一抹红晕。

    “曹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别叫我大人,叫我曹耕心或者曹酒鬼都成,我可没比你大几岁。”曹耕心勾了勾手指,示意陈平安将葫芦扔回来,接过酒葫芦,他继续道,“你们泥瓶巷啊,人搬离小镇,户籍却不迁走的最多,一个个的占着户籍地界却不缴纳赋税,真是愁的要死,名字都我记下来了,你算一个,那个什么顾燦也算一个。”

    陈平安没想过还有这档子事情,或许是小镇与外界接轨后的新规矩了。

    “那我应该交多少才行。”

    曹耕心脸上玩味表情更浓,“你那份就不用了,秀秀姑娘帮你交了。”

    “啊?这什么情况?”

    “晃晃悠悠到了泥瓶巷,发现你家屋门开着,以为你回来了,我就在外叫门,没想到开门的是秀秀姑娘,我与她说明缘由后,她就帮你把那份补上了。”

    “那是多少钱?”陈平安没想到阮秀竟然帮自己把这份钱给垫上了。

    “你自己去问她咯。”曹耕心故意为之。

    “曹耕心,你说泥瓶巷的人你都记得,那你知不知道有个叫东山的?”

    “东山?崔东山是吧,是有这么个人,和你之前一样没缴纳赋税。”

    陈平安得到肯定答复后,转头与陈吉祥对视,看来清晨那俊美少年所说应该不假。思索片刻,他便打算告辞下山,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陈平安还不想与那陈伯相遇。

    “年轻人,这么急着下山干什么,你我有缘,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是我从京城那听来的绝密消息。”曹耕心为了留住陈平安,快步走到青石块旁的石阶上,向少年郎招手到。

    陈平安感到好奇,也是两步凑上前去。

    曹耕心拉着陈平安的身子,让少年郎的耳朵凑向自己,眼见着陈吉祥也是凑了上来,这位小镇知县也是非常没有风度地横移两步,来到另一侧与少年郎低声言语,气得陈吉祥直跳脚。

    说完后曹耕心推了下陈平安肩膀,示意少年郎可以下山去了,陈平安一头雾水,觉得这位知县大人的话莫名其妙,应该找个人问个清楚。

    下山路上,陈平安将曹耕心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陈吉祥,小树灵听完更加摸不着头脑,他愣愣地开口询问道:“陈平安,啥叫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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