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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有女初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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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平安的家乡小镇,原骊珠洞天旧址,现在的大骊龙泉郡槐黄县城。出小镇后往西北方向,走过一段廊桥,再沿着溪口走上三四里路,就可以看到阮家父女所开的铁匠铺子。

    铁匠铺子这边,火炉同龙窑一般常年不歇,除了来到小镇后接了些打造农夫们锄头,镰刀的农具生意之外,好像也是没了什么额外的单子,所以小镇的百姓们都好奇这阮家铁匠铺子每天叮叮咣咣的打铁到底是在做什么东西。镇上的日子一向清闲,自从被朝廷剥夺了“奉诏监烧献陵祭器”的重任,周边各座大小窑口熄火,再加上那次事件后大批百姓搬离了小镇,留下的多为没什么祖上基业的农户家庭和一些个念及祖上根基,不愿挪窝的老人们,平常也没什么重要事,这就对依旧坚守在此的阮铁匠更为好奇了。

    阮铁匠在小镇人看来,就只是个留着短寸胡茬的黝黑中年汉子,好像向来喜欢打铁,同大多数靠土生地养为活计的农民般,生性木讷不喜开口,到小镇来的唯一目的就是去黄二娘的酒铺买酒喝,往往一买就是好几坛。

    每当从黄二娘的酒铺往自家带来的木板推车上搬酒的时候,路过的妇人们都会用眼睛狠狠地刮两下那木讷汉子孔武有力的粗壮臂膀,顺便咒骂着自家那口子的不争气,也有那生性放荡的寡妇上前逗弄一番,有次甚至臊得那中年汉子支支吾吾,不敢作答。自从那次以后,阮铁匠没什么事情基本上就不来这边小镇了,他在小镇内外收了几个徒弟,大徒弟刘羡阳去了别地不在小镇,就由这二徒弟董谷来为师傅打酒。

    阮铁匠的女儿倒是经常来到小镇逛荡,少女生的明媚皓齿,柳叶弯眉,喜欢盘着丸子发髻,穿一身粉色衣衫,手上戴着一只红色的镯子,镯子上还特地系上了一个铃铛,走起路来叮铃作响,甚是灵动。尤其是那胸前独属于少女的那股子温柔,与一些已为人妇的比起来,那也是不遑多让的。每当有小镇玩耍的少年看到这阮家女儿走过,那都是要驻足远观的,那模样恐怕心思也被勾去了,所以说当初阮铁匠说是要在小镇收几个学徒工的时候,会有那么多小镇少年赶去撞运气,那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小镇的原先居住人们每每看到这位喜爱穿粉衣的姑娘阮秀,又回忆了粗糙汉子阮铁匠的长相,都会在心中暗暗感叹阮秀那不幸早逝的娘亲生的是多么动人,也难怪阮铁匠多年来都没个续弦的想法。

    晴朗的日头下刮起了阵阵微风,倒也不足以让人感到寒意。

    阮秀还是一如既往的扫着落叶,掸着灰尘,然后从泥瓶巷的巷尾院弄中走出,她将院门锁好,将钥匙轻巧地放进系挂在自己腰间的荷包内,用手拍了拍,一脸的心满意足。但转而想到临近大年三十,这座宅子的主人还没能赶回小镇,她又不禁有些失落,蹙了蹙淡淡的柳叶眉毛。

    转过身,阮秀便看见斜对面的院弄,同样的院门紧闭,好似已经许久没有人打扫。隔着低矮院墙望去,里面有一口半人高的大缸和一个大磨盘,缸内早已长满浮萍,磨盘也有些许开裂痕迹,显得破败不堪。

    记得陈平安说过,在他有印象起,对门的这几间老宅都是没有人住的,泥瓶巷尾就只是住着他与隔壁宋集薪和稚圭这对主仆。他也从未看到过别家屋内有灯火亮起,当时的阮秀听着陈平安的话语只是点头附和,并未作声,其实她早已感应到那间屋子中残存的道法痕迹,只是她并未点破,也没去深究。

    阮秀沿着地上铺就的石板走去,新铺的石板还未过一年时间,虽然比起福鹿街和桃叶巷那些平滑如镜的青石板还是差距甚大,不过倒是比之前风儿吹过便能扬起沙尘的黄泥土地要好上不少。

    兴致所至,少女一蹦一蹦地朝前跳去,每一步都恰好落在石板中央,好似在玩那村子孩童经常玩的跳房子游戏。记得陈平安说过,他回到泥瓶巷时就喜欢将双手张开,触摸着这窄巷子两边的院墙,他说这样会让他感到莫名的心安。缓缓将手臂打开,阮秀按照陈平安所说,也触摸着两边的院墙,只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以往小镇穷苦百姓住的这几条巷子,只要日头还亮着,不是院门开着,就是屋门开着。小镇百姓质朴,从来也没发生过偷盗事情,如果有事情找人,隔着低矮院墙朝里屋呼喊便是。如今却是家家院门屋门紧闭,也学起福鹿街那边的高门大户了。

    寂静的泥瓶巷弄,唯有少女因为蹦跳而带起的轻盈铃铛声响。

    走出几步外,就看到小镇杏花巷外的压碎铺子和草头铺子,阮秀闻到那熟悉的糕点香气,顿时喜上眉梢,迈步就要往里走去。只是没走两步,如白藕般纤细手臂上的镯子,那条火龙擅自分离,用嘴扯着自家主人的衣袖,想要借此拦住她。

    “干嘛!”阮秀感受到了那条火龙的阻扰,嗔怒地喝道,手腕一翻,便将火龙震了出去,她理了理腕口处的衣袖。

    那已经头顶生角,腹部有了一寸来长爪子的火龙,尾巴处绑着一只铃铛。它飞回到阮秀的手腕处停下,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盯着粉衣少女,用尾巴摇动着铃铛,如同家养的猫咪在摇尾乞怜,一点龙族后属的颜面也没有。

    看着委屈巴巴的火龙,阮秀也想起是自己要求它,只要自己管不住步子,又要去买那糕点吃食的时候,就要出来阻止自己。

    看来错怪了这条忠心坚定执行诺言的小龙。阮秀用手指摸了摸火龙的脑袋,得到爱抚的火龙也是尽情地蹭着粉衣少女的手指,“错怪你了,呐,奖励你的。”只见阮秀轻轻打了个响指,指尖便有火苗攒动,火龙兴奋地跳动,感受着那股温暖,它用眼神询问自家主人是否可以享用眼前“美食”,得到肯定答复后,火龙一口将阮秀指尖火苗吞下,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口中喷处一团烟雾。

    是该省着点花了,阮秀捏了捏逐渐瘪下去的荷包,边想着,边用手捏了捏自己脸上嘟起的肉。

    她转身便要离去,却被轻柔的嗓音叫住。

    “这不是秀秀姑娘吗,今天怎么不来买些糕点了?”开口的是铺子里的琳姨,她也是这家铺子的糕点师傅。

    阮秀吓得赶紧屈指微弹,腕上的火龙顿时又化为一只轻巧的红色镯子。

    少女转头眯眼微笑,“琳姨好,今个我就不买了,一会就要吃晚饭了。”

    “没事的,今天琳姨新做红豆千层糕,热乎的可香了,你闻到没?”

    阮秀都没有用鼻子细闻,光是听到红豆千层糕这五个字,便是馋的咽了口水。她摇摇头,像是要将这肚里的馋虫给摇晕。

    “不了不了,琳姨,我也得节制着点,再吃都胖死了。”

    “诶呦,瞧瞧你说的。”琳姨被逗得咯咯直笑,她打量着眼前的粉衣少女,赞赏地说道,“秀秀啊,你这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还要减哪门子的肥啊。”

    “姨懂了,是不是看上哪家小伙子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女为什么什么容。”

    被琳姨的话语一逗弄,阮秀脸上的颜色如同衣裳晕染上去一般,娇艳欲滴。

    “哪有啊,琳姨你可别瞎说。”

    “姨是过来人,这男的啊,都是喜欢女子丰满点的,哪有喜欢姑娘跟个瘦竹竿似的,就像哪家姑娘不喜欢男的健壮有肌肉,一样的道理嘛。”

    “诶呀,琳姨,真不是那样。”阮秀脸上的粉红已经转变为嫣红。

    “好好好,不是那样。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一小块来,吃点总归是没事的吧。”也不容阮秀婉拒,琳姨径自从铺子里面拿出了两块糕点,递一块给阮秀,两人就那么在铺子门口的长椅上坐下,静静地享用着美食。

    “琳姨,怎么感觉你气色这么差。”阮秀吃着糕点,含糊不清地说道。

    琳姨只是哀叹一口气,“你也知道我们铺子掌柜的,全家都搬去了大骊京城,现在我是又负责对外采购,又要负责挑灯记账,另外一个丫头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你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做做糕点还是拿手活,这记账啥的是真做不来。”

    “那你没和铺子老板反映吗?”

    “怎么没有,他们家也搬去了京城,每次回信就说会今年会有一位新掌柜来接管这铺子,这再两天都要过年了,也没个消息。”

    “那也快了嘛,琳姨就再顶几天,其实我也学过术算,可以帮帮你。”

    听到此话,琳姨眼前一亮,“真的吗,那后天要做这一周的账,秀秀你抽空过来帮姨看看账都做的对不对。”

    “好嘞,琳姨,那我先走了。”阮秀站起身,挥手告别,“我后天再过来。”

    “行,路上小心点。”琳姨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因走路而扭动的腰肢,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家小子。

    离开压碎铺子没几步,阮秀远远地便望见小镇那口铁索井旁有个与她同龄的姑娘正在打水,一袭鹅黄色的衣衫裙,恬静淡然,那人正是李槐的姐姐,李柳。

    打满水桶的李柳直腰转身,她回头望来,也恰好看见了望向自己的阮秀。

    仿佛两尊肃穆神像对峙一般,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原地凝望着对方。

    两位少女都默契的没有多余动作和言语,李柳拎起水桶往家赶去,而阮秀则是故意的多绕了几步路,就是不想和李柳擦肩而过。

    小镇杨家药铺的后院,杨老头依旧躺在藤椅之上,吧嗒吧嗒地抽着那旱烟杆,嘴边嘟囔着,“真是个好收成的大年份啊。”不知何时屋顶又趴着那只通体漆黑的猫咪,它伸着懒腰打哈欠般叫了一声,算是回应杨老头的话语。

    回到自家铁匠铺子,阮秀站在门外朝里喊道:“爹,我回来了。”

    正在一锤一锤敲击烧红铁块的阮邛听到呼喊声,停下了动作。他用眼神示意一旁看自己演示的学徒,学徒毕恭毕敬地上前接过铁锤,继续着先前的打铁活计。

    阮邛来到屋边溪畔,自己女儿早已提着刚打上来的清凉溪水等着自己。快步走到身边,一向沉默寡言的阮铁匠弓下腰,伸出手,等待着阮秀将溪水淋到自己手上。

    一番搓洗过后,父女两个角色对调,阮邛打了一桶溪水为弯腰的阮秀洗手。

    “又去小镇那边了?”木讷汉子张口询问着,那模样就只是一个不懂如何跟青春期女儿沟通的烦恼父亲,哪里是什么坐镇一方的兵家修士。

    阮秀也没有抬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回道:“是啊。”

    “又去帮那小子照看屋子了?”

    “爹,什么那小子那小子的,人家有名有姓,叫陈平安。”

    听到阮秀的回答,阮铁匠的心都颤了一下。

    “好好好,爹不说什么,只是你的修行也不能因此落下啊。”

    “没有落下啊。”阮秀晃了晃手腕铃铛,那镯子又化为一条小火龙,张牙舞爪,似是在向阮邛炫耀着自己头顶刚生出的犄角。

    阮邛只是一个眼神,那火龙就被吓得不敢动,它瞬间盘曲,又化为了一只镯子,回到了阮秀的手腕之上。

    “秀秀,你也知道大世将起,将来你所遇到的挑战都不是来自于修士”

    “爹,我知道的。”阮秀柔声打断了自己父亲的话语,显然不想多去思考这类问题。“爹,你饿不饿,我有点饿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去烧饭了。”

    阮秀丢下自己的父亲快步往铺子后面的宅屋跑去,一路上阮邛所收的几名弟子,二弟子董谷,一个长眉的小镇少年,一个只有九指的女子都纷纷朝着阮秀致意,称呼她为阮师姐,阮秀都一一应下。

    看着奔跑远去的女儿背影,作为老父亲的阮邛也只能蹲在溪水边,看着水面上摇动的影子,深深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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