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城中有盛会
小城名叫鹤上，是坐落在宝瓶洲偏北部的一座城镇。传闻三百年前，有位仙人骑鹤乘风而来，落于这座小城镇，故而因此得名。百年已过，斯人已逝，这座小镇多少人却也是淡忘了自己生活的地方有过如此的神仙迹象，更多的人只是愿意把这样的事迹当作一个故事来听。何方仙人乘鹤来，回首百年不惜哉。这也成为了小城招揽生意的一块招牌。
说来也是奇怪，这座小城虽是以仙人乘鹤得名，但是几百年间城镇内活动的武夫数量却远多于修士，小城更是居住有一名五境巅峰武夫，是周遭江湖势力都推崇的武林魁首。这名武夫姓祁，以他为首的祁家势力，把持着鹤上城附近最大的一座矿脉。鹤上城所出产的矿石名为墨玉石，通体漆黑如墨浸润的矿石，却能够在月光的照拂下发出不输于剔透美玉的光泽，墨玉石所发出的光泽越柔和淡然，就越能说明该矿石的质地与纯度。鹤上城所出产的墨玉石都会由官府收购，而官府那边则是留下两成，剩余的八成统一卖给仙家势力倾宝阁。即使如此，刨去人力物力的投入，开采矿石的鹤上城几大家族所赚取的利润也是相当可观，而作为最大矿脉拥有者的祁府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当地的名门望族。
虽说以矿脉发家，但是小城却并不显得如何脏乱，相反来说还非常的干净整洁。从城门进入，主道路十分宽阔，足够四辆马车并排前行。先前陈平安带着林守一他们一路赶往大隋山崖书院，并没有选择经过这座城镇，而是直接在旁边的山上一路翻山越岭只为抓紧赶路。而今陈平安则是带着肩上的松华山小树灵陈吉祥，第一次踏入了这座小城。
整座城镇给少年郎的第一印象就是忙碌且充实，主街道上的百姓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但当他们遇到相识好友时，却又愿意停下脚步高谈阔论一番。在陈吉祥眼里，这便是一片的繁华景象，鹤上城的热闹氛围可不是松华山脚下的几座稀疏村子可以比拟的，而其间售卖的商品以及商贩的吆喝声响更是让陈吉祥感叹自己眼睛耳朵的不够用。
已临近中午时分，饥肠辘辘的陈平安在一间茶点摊上落座，点了一笼烧卖和一碗拌面，茶水倒是无需收钱，像这样街边的茶点摊上给顾客饮用的都是花茶高碎，只要顾客落座点餐，便有店伙计赶来为客人沏茶。
拎着壶滚烫热水的店伙计一路七扭八拐，从店铺里出来躲避着邻桌的客人，活像是一只走起路来摆动身体的鸭子，虽然上身摆动不已，手上的茶壶倒是拎得十分平稳，倒也可以看出店伙计做这行的年头不短。
为陈平安倒上满满一大碗茶水之后，店伙计就要转身离去，不料却被陈吉祥给开口叫住。若非小树灵从陈平安的肩膀上跳下落在桌面上，店伙计还真没注意到有这样一个稀奇存在。
“喂，店伙计，怎么不给我也倒上一碗。”陈吉祥大声地要求道。
店伙计闻言回头一瞧，有一个全身碧绿，唯有头上带有一片棕褐色的枝叶的树灵正对他指手画脚。鹤上城虽说来往武夫远多于修士，但也并非没有见过如陈吉祥这般的树灵精怪，只是同他张口便这般要求上桌饮茶的倒是头一次。要不说能够在城门主街道招呼客人的，都是八面玲珑，随机应变的。店伙计闻言只是愣了一秒便赶忙致歉，再次热情地为陈吉祥倒上一碗茶水，全程都没有看坐在一旁的陈平安，更别说用眼神征求陈平安的意见。如此这般奇特的场景倒是让周围几桌纷纷侧目，只是他们看了两眼便继续各自的高谈阔论，不再理会陈平安这一桌的动静。
陈平安拿起茶水吹了几下，滚烫的开水冲散了茶叶带出沁人心脾的清香，只是一时半会还不能饮用，他便继续等待着自己所点吃食的上桌。在等待的过程中，陈平安发现各桌的客人讨论的都是同一个话题，也就是由祁家所一手策划举办的鹤上城比武大会。
“你听说了吗，祁老家主这次举办比武大会，是要为他那视为掌上明珠的祁家小姐挑选夫婿。这要是攀上祁家这棵高枝，那不是立马野鸡上树变凤凰了吗？”
“你这错误的消息就别瞎传播了，如今祁家势力这么大，怎么还会挑选一个江湖武夫做上门女婿。”
“就是！我听说啊，祁老家主是打算让自家闺女与那郡守的儿子联姻，这样江湖有他那儿子，官场有他那姑爷，这祁家的势力可是会进一步加大啊。”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你不知道了吧，我那哥哥与祁府的上等丫鬟是把兄妹，这消息可算是内部消息了。”
“什么把兄妹，什么你那哥哥，我看就是你和那祁府的丫鬟有所勾搭吧。”
周围人听到这都嘿嘿地坏笑起来，对于这种话题，大伙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被调侃的那人有些个恼怒，被当众拆穿却也无法用言语反驳，他只能拍案而起。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看到此人恼羞成怒，调侃的人倒是立马服了软。人群中也立刻有人出来当和事佬，平复一下此人心情的同时，为他找个台阶下。
“行了行了，大家都开玩笑，不至于。你有内部消息，那你倒是给大伙说说为啥祁老家主还兴师动众地举办这个比武大会啊。”
那人先是冷哼了一声，然后便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猜此番比武大会是为了扩充祁家的势力。祁老家主身体还算健朗，但也久久未能破境，祁家长子一直在外漂泊，尚不能回到家中挑起大梁，而其他家族则一直对祁家所掌控的矿脉虎视眈眈。长久以往，祁家的地位恐有不保的风险，唯有不断吸纳新鲜血液，才能保证祁家地位稳固。”
众人听此人猜想，纷纷点头称是。祁府虽说目前势大，也有祁老家主这个五境巅峰武夫坐镇，但是猛虎难敌群狼环伺，只有不断强大己身，才能保证地位永固。
“赶紧吃吧，再过一个时辰比武大会就要开始了。去晚了可就没啥好位置了。”
陈平安听的仔细，倒是对这鹤上城的状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而陈吉祥这个小家伙则是半点没听，专心地对付着眼前这碗茶水。
那方的交谈话语刚刚落下，陈平安所点的吃食便已上桌。
“小哥。”陈平安喊住了店伙计，“咱们这边的比武大会是个什么流程？”
“呦，客官是外地来的吧。”店伙计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少年背后所背长剑。“不瞒客官你说，咱们鹤上城的比武大会要举行三天，今天则是第二天了。规则嘛倒是十分简单，自认为有能力的，只要报上姓名与籍贯都可以上台比武。场上一对一，只要投降或者被打下擂台的都算输。”
“原来如此，规则倒是简单。”
“按照我所听闻的，只要在比武擂台上表现优异的，都会收到祁府的邀请贴，而能够出席祁府举行的家宴，那便能够获得一笔不菲的钱财啊，甚至更能成为祁府的门客哩。”店伙计对陈平安倒是知无不言，想必他是感觉陈平安也会去参加那比武大会，才为他解释得如此详尽。
陈平安听完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将两枚铜板递给店伙计。
店伙计也是机灵的主，将那两枚铜板摸走后，飞快地藏入了自己袖中，然后热情洋溢地招呼一声客官慢用后，便抽身离去。
等到陈平安与店伙计交谈结束，陈吉祥才凑上前问道：“陈平安，比武大会是不是就是两人打架啊。”
陈平安笑着点点头，这个直白的说法倒也没什么不妥。
“那咱待会也去凑个热闹呗，看我上场把他们都打趴下。”陈吉祥跃跃欲试。
“他们可能只允许山下武夫上台比武。”陈平安用一番话语顺手浇灭了小树灵的热情。
“咱先吃饭，待会过去看看权当休息了，晚上再赶路也不迟。”陈平安将那一笼烧麦推向陈吉祥面前。
陈吉祥的个头不比这一笼烧麦大多少，但也是满口塞满，满嘴流油。
“慢点吃，给我留两个。”少年郎赶忙用筷子救下两个烧麦，放入自己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