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侠气凌于胸（二）
听到陈平安主动请缨，要帮忙上山查探，质朴的汉子也是一愣。他一开始笃定背剑的少年郎是个仙家门派的弟子，这才七拐八绕想要套近乎。但既然对方都说了自己并非是仙家弟子，那汉子也就打消了请求对方出手相助的念头。
“陈小兄弟，犯不上。别怪大哥我说话直，虽说那妖怪是不害人，但你不是仙家弟子，想必也找不到那妖怪踪迹。这天寒地冻的，没必要去山上遭这罪受。”
那汉子也是料定了不是会仙法的仙师，其余人哪怕上山去也是徒劳。陈平安也并没有打算过多解释什么，他只是与对方安慰着。
“没事的，凌大哥。”陈平安拍了拍自己背后的长剑，“虽说我不是仙家弟子，但也会几手符箓术法，而且我是个武夫，眼看情况不妙，脱身对我来说不算难的。”
那汉子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挠着头发思索着语句。正巧家中妇人收拾完碗筷，领着孩童走了出来，见到自家汉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刚才陈兄弟问了我关于咱们村山上突然出现的妖怪的事情，我跟他介绍完后，陈兄弟就希望自己上山去查探一番。”
那妇人听完，担忧的神情和自家汉子表情如出一辙。
陈平安赶在对方开口前抢先说道：“婶儿，其中利害我心里清楚，我只是想着上去看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妇人还没开口劝说，孩童却已欢呼着：“陈大哥，你要上山替我们斩妖除魔吗，我一开始看到你背着把剑就知道你肯定是个江湖侠客。带我带我，我早就想开开眼界了。”
“寰儿，不许胡闹。”那妇人呵斥了一声，将自家调皮的孩子拉到身前，用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被按住肩头的孩子感受到了母亲手掌传来的力度，他便识趣地不再开口言语。
“罢了罢了，陈兄弟你要真想去，那我便领你过去吧。”那汉子妥协着，“我去和村长知会一声，让他找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同你一起上去，给你做帮手。”
“凌大哥，不用。”陈平安阻止了那汉子的作为。“你不是说人一多，山上那妖怪就不露头了吗，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万一情况不妙我也好自行撤退，这样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听到陈平安说的在理，汉子也不再反驳什么“那你可得答应大哥，别出什么岔子，这天气要是被吊在外面几个小时，可不是开玩笑的。”
陈平安笑着点了点头，轻轻地握住了那孩童玩闹般伸过来的手臂，微微晃动，孩童天真烂漫地笑了，仿佛两人之间达成了只有彼此才懂的秘密约定。
屋外，风雪恰到好处地停了。那汉子又重新戴上斗笠出了门，陈平安紧随其后，一步一个脚印，两人赶往村落后的那座山上。
坚持要上山会一会汉子口中的妖怪，并不是所谓报答一饭之恩。陈平安打小就体验了世间的冷暖炎寒，对于之前妇人私下教训孩子以及汉子意有所指地试探并无恶感，在世间艰难讨生活的人们终归要以自己的利益为先，这谈不上对错，只要不去主动为恶，那就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指摘的，毕竟谁也不是圣人。陈平安对这点认识得十分到位，他记起了小时候的那些个难熬冬天，虽然小镇的百姓都对他避之不及，也教训着自家的孩童不要同自己玩耍，但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在可怜的孩子饱受饥寒游荡在巷弄间时，也会有那么几户人家打开院门，让自己进去吃口热乎饭，其中有那么几户也是平日里爱说风凉话的。
陈平安铭记着这些给予自己温暖的小镇邻居们，他也同样不会责怪那些没有对自己打开院门的人，只要没有落井下石，那便是陈平安认为的中正了。
看着自己身前质朴汉子埋头赶路的背影，陈平安相信哪怕自己不是这幅背剑的仙家子弟打扮，汉子也会留下自己一同吃午饭。看着对方头上戴着的斗笠，陈平安想起了阿良。
我叫阿良，善良的良，我是名剑客。阿良的剑客形象，早已成了少年郎心中所要追随的目标，而所谓剑客，在陈平安的心目中，不正是要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吗。既然剑在手中，那么侠气自在少年心中。
一路埋头赶路，汉子都不发一言，许是还在担忧陈平安的安危。少年郎并没有出声打破这份平静，只有脚踩雪地的沙沙声在耳边作响。
一路行来，陈平安发现村子里有不少的类似窑口的建筑错落有致，顶上被积雪覆盖，别有一番意境。
“那是咱们村子为了烧制木炭所堆造的土窑。”汉子回头间发现陈平安正打量着那些建筑，便开口为其解惑。
“是几户人家共用吗？”
“是啊，咱们这啊量大，将那些个砍伐来的木材放到土窑里引燃，等到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要将窑口密封隔绝空气，两三天后才能开窑得到那些个黑炭。几户人家都得说好顺序，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那排到最后的那一户人家不是得等很久？”
“那也不会，有的人家可以乘此时间制作白炭。”
“白炭，那个和黑炭有什么区别吗。”
“白炭啊，它比黑炭耐烧，而且燃烧的时候不冒烟，非常受有钱人家的青睐。好的白炭敲起来叮当作响的，有敲金属的声音，那可能买不少钱啊。”
“原来是这样，那白炭黑炭，原材料都是在那座山上砍伐的吗？”
汉子摇摇头：“那倒也不是，不过原料讲究的木炭才能卖个好价钱，有些个用料考究的，烧制工艺再一加持，制成的木炭在燃烧时会有茶香或者果香，那个才能让我们过个好年，不然的话连维持温饱都是问题，而恰好一些个原材木料都在这座山上。”
汉子停下脚步，陈平安也跟着停下，抬头望去，一座高山俯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