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其实关于这座牌坊的真实名字，宋集薪和刘羡阳倒是各执一词。宋集薪信誓旦旦说在一本叫地方县志的老书上，称这里为大学士坊，是皇帝老爷的御赐牌坊，为了纪念历史上一位大官的文治武功。与陈平安一般土包子的刘羡阳，一向与这个宋搬柴不对付，他则反驳道这就是螃蟹坊，咱们都喊了几百年了，没理由叫什么狗屁不通的大学士坊。刘羡阳还问宋集薪一个问题，大学士的官帽子到底有多大，是不是比铁锁井的井口还大，问得宋集薪满脸涨红。

    如今不论是地方县志上所记载的大学士坊，还是那小镇居民们口口相传的螃蟹坊，在赵垚的眼里变得是流光四溢，道气沛然。

    这块“希言自然”的牌匾上，浓雾的仙气蒸腾而起，又随即化为一只仙鹤，被身边陆沉所牵引，吸收。再抬头望去，牌匾之上已空无一物，就连文字也变得极为冰冷。

    赵垚绕着这座牌坊楼，走到了下一个牌匾下，是那块“气冲斗牛”，这块牌匾，字体纵横交错，转折锋芒毕显。赵垚看见的是战场之上猎猎作响的大旗，描绘着肃杀的兵戈气息。同样的，几枚旗帜冲天而去，转瞬间便是目力所不能及，徒留下冰冷的文字。

    赵垚继续走向下一块牌匾“莫向外求”，其上已然开放着朵朵金莲，摇曳生姿，周边空气如同水面般渐起涟漪。只是没过一会，莲花就凋零败落，文字也失去了生气。

    还剩下最后一块，是“当仁不让”。以仁为任，无所谦让，赵垚知道这是至圣先师的教诲。牌匾之上“仁”字泛着白光，脱离于其它三字，绕着赵垚身边盘旋飞舞，未曾离去。赵垚不知该如何作为，陆沉来到其身边缓缓开口道。

    “既然你选择了这样的道路，那么这份机缘就是齐静春留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了。”

    赵垚闻言，缓缓伸出双手，他闭上双眼，学着陆沉那般，用自己的心念牵引向那盘旋如蝴蝶的“仁”字。那“仁”字不再飞舞，缓缓落于赵垚的双手之间。待少年睁开眼，手中多出了一枚印章，翻过来上面刻有四个字—天下迎春。牌匾一如其它三块一般，黯淡无光。

    “这就是齐静春留给你的东西了，真是难得，没想到他能将这个保留。”陆沉颇为惊讶。

    “这枚印章有什么特殊含义吗？”赵垚问道。

    陆沉微微一笑，“浩然家事，我这个青冥外人就不多说了，你要自行参悟。”

    赵垚将手中这枚迎春印章郑重地收入怀中，与陆沉离开了这座已无半点灵气的牌坊楼。

    “你也知道了，骊珠洞天是最后一条真龙的拘禁之地。那刚才的牌坊楼以及四个不同方位所挂牌匾，就是三教一家为了镇压真龙，让其难以反抗的大手笔。”

    “三教一家？三教为儒释道三教，那这一家指的是哪一家？”

    “三教一家中的一家，指的就是兵家。想当年四位圣人合力将真龙囚禁于此地，打造出骊珠洞天这处宝地，并各留下牌匾一块，作为稳固此地，困束真龙的封印所在。三教一家有过一桩约定，轮流派遣其下弟子作为代表坐镇此处洞天，以甲子为期限。阮邛就是作为兵家代表来接替儒家的齐静春，不过嘛，既然洞天已然破碎坠地，往后就不会再有什么坐镇圣人一说了。”

    “陆道长是之前作为道家代表，来此处坐镇过一甲子光阴吗？”

    陆沉叹了口气：“我倒也想，不过我那严厉的师兄可不会允许我偷这个懒。毕竟六十年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也是不短了。”

    “那陆道长跨越天下而来的目的是什么？”

    “摆摊算命啊，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谁叫你小子榆木疙瘩的脑袋，当个简单的托都不成，害得我让那郑大风白白看了笑话。”提到这个，陆沉就唉声叹气，捶胸顿足。

    赵垚当然不信这番说辞，“陆道长可曾去见过陈平安？”

    “以前摆摊算命的时候，远远望见过几次。穿着个草鞋为了送信跑来跑去的，看着都辛苦。不过还没和他怎么聊过。”陆沉回想着。

    “当时陈平安偶遇宁姚受伤，将她背回家中治疗，应该就是陆道长的手笔吧。”赵垚的问题冷不丁地冒出，打了陆沉一个措手不及。

    见赵垚还是提了这件事，陆沉也是尴尬地笑了笑，“小道当时只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罢了，不要放在心上。”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走出数步后，赵垚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想确定的那个问题。

    “对齐先生出手的人当中，应该没有陆道长的身影吧。”

    陆沉连连摆手：“怎么会呢，跟我可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样啊。”少年的话语细若蚊吟。

    两人无言，绕了一圈，又走回了大槐树底。

    陆沉还没坐下，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脖子一缩，张望着四周，手中动作不停，将那算命摆摊的家伙事儿一股脑收起，拔腿就要开溜。

    “赵垚啊，这次聊的相当愉快，咱们下次续上啊。”还没等赵垚回话，陆沉已经遁地而走，不见身影。

    从远处跑过来一个微佝偻着背的看着，见没能撵上陆沉，跳着脚地骂道：“陆老三，别让我逮到你，不然屁股给你踢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