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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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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地的很多商户倒是要求兴修铁路,而且说起来这次兴建铁路山西人也算是发起者,若是以此看来倒是应该玉成此事?”阎敬铭听出徐继畲说了那么一大堆,实际上还是在为李富贵做说客,同时这种离间的意图让阎敬铭对徐继畲的人品更加不耻。

    “就我看应当如此,南方的督抚现在朝廷具无力节制,恭亲王又一向软弱,北方说起来就这么几个省他又如何能对你们太过严厉,所以我劝大人先不要想恭亲王和镇南王,先想想怎么做对山西最好,这才是大人的根本。”

    徐继畲的一番剖析让阎敬铭心中一动,“徐大人的意思是将来北方也会像南方一样什么事都督抚说了算?”

    “这个我看大人倒不必太担心,恭亲王也只是虚张声势,若是你不让修铁路,他知道你毫无异心反而可能随意的捏搓你,若是你修了铁路他害怕你和镇南王有什么关系反而不会动你。实际上大人只要同意帮忙把这条铁路修好镇南王必然十分喜欢,到时候许多事情都好商量。”

    经历了人生顶峰的徐继畲就开始打算从第一线上退下来,毕竟他已经七十多了,这一生起起落落能走到今天也算是知足了。李富贵对他的这个想法倒也没有反对,毕竟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想要退休是再正常不过的,不过看到徐继畲的身子骨还算硬朗李富贵就想给他再找个什么顾问当当,本来打算让他到两江学堂去做客座教授带博士生的,没想到正好三省铁路需要有人交涉李富贵自然就想起徐继畲是山西人,所以请他先回山西活动活动。徐继畲听了李富贵的计划之后有些诧异,“继畲不才,为人一直很愚钝,承蒙王爷不弃,屡次提拔重用,也不记恨我曾经背叛王爷,为报王爷知遇之恩,我又怎敢怜惜自己这把老骨头,但是继畲实在是不明白,两江现在不管是人、财、物都已经凌驾于朝廷之上,潜力更是其他地方想都不敢想的,可是王爷现在做事反而畏手畏脚,再不见当年的豪气,就算您真的忠于清室也用不着害怕恭亲王吧,至于阎敬铭这种小脚色您还要专门的去游说他,还要劝说他自立门户,如果他讨价还价还可以给他种种的好处,我实在是不能理解,大人不管动不动武都完全可以横扫这些地方,然后铁路也好、矿山也好、工厂也好想怎么建就怎么建,那样岂不是快哉。”徐继畲既然已经在心中对李富贵效忠那么李富贵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所以现在他对奕欣已经恩断义绝,同时他也认为必须以一场暴风雨般的改革来拯救中国。

    徐继畲有点糊涂了,“王爷,恕我不敬,您好像以前这样做过,别人不同意您的观点您虽然没有拿刀出来,不过也差不多了。”

    徐继畲有点明白了,“最初用武力是因为没有办法,等到可以不用武力的时候就不再用武力,因为害怕以后有人同样用这样的方法来对待您,可是我觉得王爷不应该这么没有自信。”

    “可是中国的确需要铁路。”徐继畲没有完全弄懂李富贵的意思。

    阎敬铭就收是受了不少好处,本来吃人家就嘴短,更何况谁都知道和李富贵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件事自己决不冲锋在前,没想到他虽然自甘落后李富贵还是第一个就找上了他,这一次是由徐继畲出面来做公关,李富贵打算让他来扮红脸,这些年随着安徽重新归为一体徐继畲这个安徽巡抚也渐渐的风光起来,由于两江官僚体系采取双轨制所以徐继畲除了安徽巡抚之外还兼了几个新式头衔,实际上在两江这才是真正值钱的,像那个江苏巡抚薛焕因为只是一个空巡抚,所以现在除了领一份干饷之外什么进项都没有,偏偏大清朝的公务员工资标准定的还非常低,以至于薛焕需要把江苏巡抚衙门租出去来贴补家用,徐继畲十分奇怪这个老兄究竟是怎么在这个位子上坚持下去的,现在如果有官场上旧友来访一提起江苏巡抚那无不是一幅兔死狐悲的神情,他们当然不知道薛焕这个样子固然是因为奉银微薄,但是更主要的还是在做样子,实际上在北京的钱庄里奕欣每年都会给薛焕存上一大笔钱,但是要求薛焕在南方必须作出一幅穷困潦倒的样子,一来麻痹李富贵,二来让其他地方的官员看看在李富贵手下是一件多么凄惨的事情。

    以回乡探亲的名义请了假之后就直奔太原,徐继畲在士林的名声同样不好,所以这次他也没有和以前的朋友怎么接触。

    徐继畲生吞活剥的把李富贵的这个观点记在心里,这东西听起来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徐继畲不知道就这样放弃种种有力的手段是不是显得太迂腐,不过他还是相信李富贵对这一切有控制,对于两江所拥有的优势没有多少人比他更了解。

    徐继畲所有所思,“说起来这好像和美国的建国思想有些相似,他们的那一套的确很了不起,三皇五帝也不过如此。”

    阎敬铭心里有些奇怪,这个徐继畲是李富贵的人,可是他说的话倒并不偏向李富贵,而且一见面就说这个似乎多少有些交浅言深的味道,“那徐大人认为在这样的形势下究竟应该如何去做呢?”

    虽然阎敬铭也不是很看得起徐继畲,不过徐继畲毕竟有这么多年混迹官场的资历,所以表面上对他还是要十分的恭敬,至于说到铁路阎敬铭也是两手一摊,“不瞒徐大人说,兄弟我对于修不修铁路本没有主见,可是现在恭亲王和镇南王在这件事情上顶了起来,你让我夹在这中间该怎么办?”

    对于首战能够拿下阎敬铭徐继畲是早就料到的,骆炳章那里也没有把话说死,左宗棠的游说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这里面最难办的恐怕还是陕西,因为陕甘总督和陕西巡抚都是满人,用对付阎敬铭的招数肯定不行,实际上李富贵对于能否成功说通这两位也的确有些没底,所以让徐继畲谈得好就谈,谈不好的话把一个叫李良的随员留下来然后回来就行了,徐继畲从这个命令猜到李富贵还没有完全改邪归正。

    “我做过这种事吗?”李富贵笑了起来,“好像是有过,那我现在改邪归正了还不行吗,就好像所有的大资本家的第一桶金基本上都浸满了鲜血,为了能从常人中突围坑蒙拐骗、杀人越货什么不能干?可是真得等到万贯家财到手聪明的就不再用当年的那些手段了,不但自己不用还不让别人用,因为立场已经不同了。”

    徐继畲的铜臭味让阎敬铭很是鄙夷,山西自古产煤,就是现在大大小小的煤矿也不少,不过经手的油水并不是很大,主要也就是下面那些官员能捞上两个,他这个巡抚还真得看不上这样的小钱,所以他觉得徐继畲实在有些夸张,阎敬铭怎么也不可能想象出一座现代的煤矿产量会有多大。

    “这我没有异议,但是我不能用刀架在别人脖子上强迫他们接受这个观点,这个程序不对。”

    “现在两江的煤炭不是很够用,江西毕竟起步晚、底子薄,想要大量的出煤还要一段时间,即便他们那里出煤煤炭的需求量仍然是年年上涨,如果山西的煤能经铁路运入两江我相信是绝对不愁卖不掉的,说起来山西真是靠在一座金山上了。”徐继畲因为自己的家乡占有工业化时代最重要的资源而感到非常的高兴。

    “我并不是为自己担心,我只是不希望这种规则继续下去,从我这里开始我们必须有一种新方法来做决定,实力最强的是老大这当然无可置疑,但是老大并不是绝对的,即便老大是正确的他也不能成为绝对。”李富贵两手一摊,“就这么简单。”

    李富贵看着面前的这位老人,能听到他说这种话李富贵觉得很是不容易,“徐大人看过圣经吗?”

    “说到底是制衡,我不能用绝对来产生制衡。”

    “大人所说自是有理,不过敬铭怎么说都是朝廷的官,现在恭亲王下了严令,我也不好办啊。”阎敬铭想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李富贵和弈欣究竟能顶到哪一步。

    “阎大人如不嫌老夫冒昧,徐某倒是可以将其中的厉害剖析一番,说起来这也是徐某自己的一点心得。继畲当年作过福建和广西的巡抚,都是两个穷省份,那个时候缺也分好坏,不过坐上之后总有办法调换,所以上面让你去你也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去做,总想着有机会分到一个好缺。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看看南方的那些督抚,那作了福建巡抚的还能指望过几年给他调到广东去吗?广东巡抚就能干了吗?将来北方估计也是这样,试想大人如果把山西治理的井井有条,突然一道上谕把您换到甘肃去您愿不愿意。事情已经的这个地步,难道大人还没看出手里的财力、人力、物力才是根本吗?今天我们这些督抚已经不再是奴才了,说起来要地盘有地盘,要人手有人手。恭亲王现在对北方这些省份的人事权力还算是抓在手上,不过为了应对镇南王的挑战他就必须仰仗你们。现在北京对南方的钱粮总是十分担心,毕竟要是镇南王一天不高兴把这些给断了,恭亲王也没辙,所以大人现在的前程不在能不能讨恭亲王的喜欢,而是你能给他出多少钱出多少粮。要说我们这个山西可是个好地方啊,晋商富甲一方不说这山西的地下究竟有多少煤大人恐怕也不知道吧。大人为官一任若不能让民间繁荣富足、府库充盈的话就很难有什么前程了,说起来山西的兴衰与大人的前程可是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了。”

    徐继畲微微一笑,“我相信老弟这么说是因为还没有看清这个天下的形势,咱们这个大清国是两大巨头并立,虽说现在的确是镇南王风头更劲,不过现在就言说最后谁胜谁负还为时过早。”

    不过游说的内容还是让他颇费一番思量,国事走到这一步要说阎敬铭还一门心思的忠君爱国那实在是不太现实,可是如果让他在北京和南京之间作个选择他当然还是会站在北京这一边,因为李富贵在南京弄得那一套他根本就不懂,他的心里很清楚投到李富贵那边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最大的好处也就是保住一条命,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没有到要保命的地步。不过现在徐继畲给他指了另外一条路,那就是站在自己这边,前些年捻军有一些残部进入山西,虽然最后被剿灭了不过还是给山西地方武装一个加强自己的机会,虽然和其他的那些大军阀一比实在是小得可怜,不过正如徐继畲所说山西这个地方有它自己的优势,若是能够依托地方构成一个讨价还价的筹码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思前想后之下阎敬铭还是决定暗中支持他们修这条铁路,毕竟一大笔银子已经进了口袋,想让他再拿出来也的确不容易,而且得罪恭亲王大不了是降职,得罪李富贵的后果实在很难说。

    山西巡抚阎敬铭这个时候颇为矛盾,北京虽然给他下了严旨禁止在山西修铁路,可是他的态度倒还在两可之间。山西商人一向喜欢结交官府,他们这次大规模的涉足铁路运输业虽说可以指望李富贵帮他们把上层打通,不过自己原有的路子肯定还是会尽力疏通,毕竟李富贵做事一向不计后果,如果他一味的胡来把人都得罪了,别人是不能拿他这个王爷怎么样,但是肯定会迁怒到这些山西商人头上。要知道两江的商人在外地多少都会受到当地官府的忌恨,因为他们仗着身份特殊不怎么把地方官放在眼里,山西商人可不愿意给人这样的印象,因此以前有关系的官员在此之前都被打点过了,也不求他们做什么,只要他们不要站出来反对三省铁路。

    徐继畲和薛焕相比说起来正好是一正一反,他以往作巡抚因为为官清廉所以进项不多,现在到了两江这种高薪养廉的环境中境况当然是大大改善,再加上安徽随着开发已经步上了富省的行列,他这个巡抚手头银根松动,许多事情办起来得心应手,这样的官做起来当然是让人神清气爽。尤其是江南一带根除血吸虫的运动把徐继畲在本地的威望推上了一个顶峰,虽然深耕杀灭钉螺的想法是李富贵从记忆深处的生理卫生课本上找出来的,可是直接负责这项运动的人是徐继畲,经过两三年的整治每年感染血吸虫病致死的人数都有大幅的下降,当沿江一带的老百姓终于相信了这种世世代代困扰着他们的瘟神终于离开了这片土地之后对政府的感激之情当然是喷薄而出,很多地方都为徐继畲建了生祠,对于徐继畲这样的人来说无异于最高的奖赏。同时他对李富贵也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像这种活人无数的德政在李富贵口中来得那么轻描淡写,在徐继畲看来一个人如果不是身负天命实在是不可能做到李富贵这样的,也正是经由这件事他才真正的抛开了对北京的那份愧疚,踏踏实实的站到了李富贵旗下。

    “圣经里的创世纪上说上帝觉得世界太黑暗了,就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这是一个神话,我们的神从来没有这样绝对的权威,但是我们的人有,在中国统治者就是神,而那些头上可以顶上伟大这两个字的统治者们则是拥有绝对权威的神,秦皇汉武都是这样的神,因人成事,因人废事,我不希望再继续这样下去,中国需要统一将不再因为那是我的意志,而是因为大家认为统一对他们更有利,中国需要征伐匈奴也不再是因为我想征伐匈奴,而是因为大家觉得需要征伐匈奴。铁路同样如此。”

    徐继畲摇了摇头,他虽然对国外的东西颇多涉猎,不过宗教方面倒没什么研究,听到李富贵这么问很有些担心李富贵要向他传教,毕竟从根上来说他还是个儒,“没有,夫子说:敬鬼神而远之,实际上我对西方的神还是很尊重的,不过无法亲近而已。”徐继畲既不想入教也不想扫了李富贵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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