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记忆碎片
虞微光锁定最大最亮的那块碎片，将意识探入其中。
如同被扰动的水面恢复平静，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
是某个夜晚。
不远处，有一片人潮涌动的夜市。
隔了近百米距离，依然可以闻到各种摊位上传来的浓郁香气。
许是因为执行者夜视能力很强，整个画面的亮度像被调高了三格。但色彩度又同时被调低了，如同加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
虞微光几乎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和阿无刚到深渊城的那晚，逛过的美食节夜市。
似在印证她的猜测，下一秒，她和阿无出现在视野中。
眼前骤然一亮。
并非比喻，而是她仿佛置身于聚光灯下，瞬间成为了黯淡图景中的唯一亮点。
犹如在黑白灰的废墟上，突然盛开了一朵绚丽鲜艳的花，所有的光源不约而同向她汇聚。
这么形容自己很怪。但这就是虞微光对时暮记忆中的自己的最初印象。
耳边猛然响起激动的喘息。
不用看，她都能想象出时暮现在的表情。
虞微光极力压下心中的厌恶，继续冷眼旁观时暮的记忆。
或许是因为记忆无法完全还原现实，与亮度和清晰度拉满的她相比，身旁阿无的面孔显得模糊不清。
不止阿无，细细看去，所有路人都像劣质3d游戏低画质模式下的npc模型，五官糊的毫无辨识度。
时暮一路悄然尾行充满致命诱惑的猎物。
所以第一时间发现了，还有藏身于夜色中的不怀好意者，也在觊觎着自己的目标！
他收敛气息接近威胁，听见了对方的密谋。
两人开车离去时，他踏着夜色在房顶上奔跑飞跃，横穿了大半个城区，追踪至那伙人的窝点。
一对四，毫无悬念。
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在他刚进入时，只有一具断气不久的女尸，如今却显得有些拥挤了。
洗澡，换衣服，翻找食物……时暮俨然屋子的主人，进行着再正常不过的日常活动。
拆开的食物包装堆积如山，他每种都吃了一两口。却不管吃多少，也无法填补体内翻涌的饥饿感。
不久，时暮翻出死者的车钥匙，重新驾车返回超凡者驿站附近。
车停在不到一公里外的市场，他避开超凡者大街的夜间巡逻队，躲在驿站对面无人注意的黑暗角落，贪婪地深深吸气。
就像空气中，有什么令人垂涎欲滴的气味。
如同一个饥肠辘辘而又耐心十足的猎手，时暮隔空嗅着猎物散发出的香甜气息，静静蹲守了几个小时，等待着一个时机。
不知不觉已至拂晓，附近市场灯光大亮，送货车辆渐渐多了起来。
“饿……”
时暮喃喃自语，眼神中涌现出一丝困惑，又渐渐变得恍惚迷乱。
望了一眼街对面传出香气的窗户，他转身走向市场。
一车车卸货的各类食材，没有一样能勾起他的食欲。
暗中观察了好一会，时暮刚往前走出一步，忽然脚步一顿！
他表情扭曲瞳孔放大，用力敲打自己的脑袋，呼吸变得急促不已。
一分钟后，大脑的疼痛逐渐平复，他的神情却变得更加狂乱。
“吃了……”
像是剧痛的刺激终于让他找出了答案，时暮喘着粗气，一脸狂喜地重复着那个词。
“吃了……吃了她……”
天色擦亮。
他回到车上，绕着超凡者大街兜了一圈，最后把车停在驿站后面的一条巷子里。
目睹阿无独自离开驿站，时暮咧开嘴，无声地大笑起来。
又等了十分钟，他几个纵跃跳上窗台，拉开窗户闪身进入房间。
他双眼通红，一脸迷醉地吸着让灵魂都不由颤栗的诱人馨香，兴奋到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
接着，靠近床上那朵汇聚了所有光芒的花，轻轻将她折下……
明明路上已有早起的行人，但当时暮抱着晕过去的虞微光，堂而皇之地从楼上一跃而下时，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时暮紧紧搂住怀中香甜的女孩不放，充斥鼻腔的迷人芬芳让他彻底陷入疯狂！
心跳声震耳欲聋，就连血管中涌动的血液都在沸腾！
即便贴得这么近，却还是觉得不够。
想要更亲近，把她藏进一个永远不会被别人抢走的地方……
“吃了……你……永远……一起……”
他神色癫狂地喃喃，把爱不释手的女孩放在副驾驶座上，为她系上安全带。
离开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但行至半途，虞微光却有了要醒转的迹象。
街上人车不少，前方不到两百米，还有治安局的巡逻车。
他打开副驾驶储物箱，从里面拿出一支神游剂，迅速注射进虞微光的手腕……
车子回到窝点后，虞微光的意识没再继续看下去。
如果她现在有实体，表情一定很难看。
看样子，被时暮杀死的那几人，曾经计划绑架自己。而时暮，似乎也不是真的想要生啖她的血肉。
可那又如何？
虞微光并不认为时暮救了自己。
就算他不动手，她不觉得那几个小喽啰能把自己怎样。
为一己私欲掳走她，伤害她的，自始至终都是时暮本人！
所以，她完全不后悔之前的报复行为。
身体的伤害已经百倍奉还，虞微光现在只想找出他精神上的弱点。
正如祁云霄之前所言，时暮的精神状态非常堪忧，严格意义上甚至可以归为精神病人。
就像两只脚已踏出悬崖，身上只系着一根岌岌可危的线。当那条脆弱的线崩断时，灵魂便会彻底坠入无尽深渊。
一旦退化成毫无理智的狂兽，就再无回头路可走。
观察记忆的过程中，虞微光尽可能抛开了个人情绪，但并未得到多少有价值的情报。
值得注意的地方，主要有三点：
其一，他在杀害那四名歹徒时，似乎召唤出了什么极度危险的存在，和导致她精神污染的黑暗力量如出一辙。仅仅展露冰山一角，就令敌人深陷恐惧，几近癫狂！
其二，他在市场时，大脑好像突然受到了什么外部刺激，让本就堪忧的精神状态更加雪上加霜。明显是从那一刻起，他产生了“吃了她”的念头。
其三，他很疯，行事只遵循本能，视规则法律如无物。但行为却不莽撞，甚至懂得谋定而动。所以，不能简单将其等同为极具社会危害性的精神病人。
坏处是，他比“武疯子”要危险百倍；好处是，他还可以沟通。
要了解时暮的弱点，只观察一个记忆碎片远远不够。虞微光打算再多看看。
然而刚将意识抽离出这个记忆碎片，她眼前蓦然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