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2)
即使是小地方,被天人文化入侵也可见一斑,抛去具象化的不谈,大家对女人的规矩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更因为打仗的原因劳动力少了大半,市面上默认女人也能出门工作,有了钱的人也有了底气,在婆家里说话也有本钱,毕竟整个家都要靠她养着,没了丈夫跟公公的家庭更是如此。
失去男人的家庭肉眼可见的增多,这场耗时十几年的战争不光是钱,数不胜数的人命也填进去,自愿或不自愿,都逐一跳进没有梯子的深坑,好一点的主将留了条绳子,惨一点的连坑都填埋把所有功劳归功自己,徒留血泪。
战场上的腐肉把以往藏在底下的苍蝇勾引出来,猖狂到人人自危。
流氓浪人假模假样来到小村落闲逛,哪怕全身包裹严实脸都在蓑衣里面,他们都像闻到肉味般紧盯不放,出门农务的农妇胆战心惊,有男人陪伴的还好,能挥舞锄头吓唬一番,那些打到家破人亡的也就不厚的竹门抵挡。盯了几天毫不意外的被掳走了,一声声尖叫与哀嚎,自顾不暇又难掩内心煎熬,也不过是落下门窗当自己没听见,紧抱家人祈祷下一个不会是自己,第二天经过的时候发现那薄薄的门躺在土面上,里面大门敞开,像个无底洞,地面脚印凌乱好像是在重演事情的发生。
独自一人居住的阳子自然也被盯上,知道松阳出事的晴子小姐邀请过她来跟自己居住,多少有点帮衬安全点,处于礼貌阳子婉拒了,自己承担起重建的任务,松阳还没回来之前她是不会离开这里的,晴子小姐看她如此执拗只好作罢,偶尔带着丈夫来这里做客,也算是在这里给她撑腰。
远水救不了近火,常来不代表常驻,大部分空闲时间阳子都是一人活动,偶尔出门去苦索那里拿信,来盯梢的走狗自然也没有放过她。
毫不意外半夜门被撬开,他们带着粗麻绳把臆想中惊慌失措的女人轻松带走。门还没完全拉开脖子就被紧紧抠住,缺氧凸出的眼球颤抖往下一摆,泪腺不受控制溢出生理盐水,朦胧见门板中间有只手突破阻挡伸出来抓住他,随着收紧眼皮一翻人没了意识,似乎意识到手上的重量变化,扔垃圾般把烂肉一挥往外一扔,抛物线精准的掉在他的同伴脚边,还站着的人裤子都要被尿湿了,看着同伙口吐白沫手脚抖动尿了一路,都以为这个女人找到了人晚上过来做局,作势叫嚣了几句连忙拉着人跑了。
这个架势惊的旁边的人都走出来看热闹,只不过来晚了只有少许猫尿散发腥膻味,还有大门那可怕的破洞,还好夏天的风不冷,里面还是隐约能听见有人在啧舌,带着点不耐烦。
一次又一次,大概年轻女性真的稀有货品,锲而不舍甚至人数逐渐增加,不顾成本增加意在出这口鸟气。
最后不胜其烦,阳子抓起来一个个绑结实吊在村头的枯树枝上,这帮人终于开窍了,并不是有男人在她后背撑腰,而是这个女人本身就是不可逾越的高墙。白天没人敢过来,晚上村里能闲逛的人都休息了才灰溜溜松开跑了,至此这个村成了禁地,经历过的人听到阳子的名字都夜不能寐,说起来都做噩梦。
这样反而安全系数增高了,流里流气的人骤减,跟着学的小孩都被打肿屁股指着阳子家的方向跟他说这个惊人事迹,成了教材也是没想到。
风暴眼中心的阳子知道自己在舆论中处于什么角色,也没有开口说明,带着恐惧与好奇,阳子在村里行走的顺顺当当。
来到镇上商场里补充日用品,人工买单的桌子上放了一个硕大的广播,悦耳的点播歌被紧急插播切换。
男主持人的声音紧张播放一条天气预报,这个星期将有一个7级台风经过日本岛,闷热低压过后会产生暴雨跟飓风,请关好门窗提前储备食物注意安全,切勿出门以防被树枝木板砸到。
这则消息买单的人都听到,有的转身回去又采购一波,有的看了一下钱包想了下还是算了,转身回家,算账的那个人没什么情绪嘴巴说着可怕,动作有条不紊执行自己的工作。
阳子买完单把东西都收拾到自己的布袋里面,想着广播的话,台风天对于四面环海的日本岛屿来说并不稀奇,自己幼时也经历几次,只要躲好大部分不是问题。
也有很危险的时候,被狂风卷到半空的木板活着树木砸下来,再厚重安全的家也会变得一塌糊涂,甚至因为地势不高被河水倒灌家里也变成了池塘,储存的粮食都发霉发烂,幼小的自己第一次见识到大自然的力量被吓到高热,烧了几天。
台风卷席来之前的低压天气湿热的让人呕吐,无风高热下的人无论是工作还是出行就像一块在蒸笼里面的年糕,黏腻难缠,走在路上出的汗比喝的水还要多,酸臭的衣服快沤烂跟抹布般。所有人的情况大差不差,女人可能更难过一点,不能坦然的像男人般敞开露出大腿手臂,除了穿草鞋木屐的赤脚和要活动的手指,全身被衣服包的严严实实,年纪大点的婶婶婆婆倒也想得开撩起袖子穿的没那么厚实。
一开始阳子也按着世俗的规矩,穿的规规矩矩,长期恒温空间生活的人体在抗议高温下不凉爽的打扮,汗腺疯狂运作散热不一会衣服湿的穿透可以达到透视的作用,头发湿的一缕缕贴在通红发热的脸颊边,她才意识到自己总归是不一样的,倒也不再欺骗自己,换上了更清凉方便的制式。
走出凉爽的空调环境,拿了条雪糕撕开纸包装放在嘴里,由里到外的炎热炙烤人体油脂,汗液滴在高温的地面上滋滋作响,感受冰凉跟甜蜜在口腔中弥漫,阳子满足的眯上眼睛扣紧防晒帽走在回家的路上。
不紧不慢的回去,冰棍就剩条棍子叼在唇间上下摇动。
耳廓随着周遭的动静微微抖动,右手边的巷子动静越来越大,无数人的脚步逐渐靠近,有轻有重,有液体滴落,喘气声频繁,有利器震鸣,被压低的呵斥。阳子停下来了,帽子阴影下的瞳孔黑的无机质,珠子转向还没出现阴影的转角。
——
“——站住,乖乖束手就擒别浪费彼此时间,现在我还能做主让你退军籍安全回家,再犹豫下去你是什么都没有。”嚣张的呼喊越来越靠近,威逼利诱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最终也没有唤回脚步停下。
喊话的人看这个样子觉得只有走最后一步,手握刀鞘,刀从中抽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加速了前面逃跑的脚步,眼见他就要跑出这个巷子流入人群就更难找了,手势示意后面的人投掷手上的薙刀,得到指示的人后退两步缓冲,继而往前跑了几步扬起把柄手臂用力一投,破空‘飒’的一声对准正在奔跑的人,站着等待的每个人都已经预料到此人命不久矣,这等结果自然不是最好但也不错,差强人意。
意料之外‘噼啪’两下,白蜡木做的枪身被一根小小木条拦截,施加的压力大到反而让大几倍的木身隐隐开裂被拍开到一边,先前情况千军万发,现在却被小小的一棍子破解,反弹的刀头卡在墙壁上下抖动,这件事的当事人都没能及时作出自己的反应,脑袋一片空白,更有的痴痴张嘴呆望。
逃跑的人实在是跑不动了,在快要走出巷子接触阳光的那一刻脚软摔倒,下巴磕的破皮,被撞的胸腔疼得要命,虽然现在情况确实也很要命。
“是谁!出来!”
“藩主行事闲人避开!还不速速退下免得惹来杀生之祸!”
收到惊吓的人留着冷汗对着棍子挥来的方向呵斥,扯出腰上的令牌说明自己的合法性,避免路见不平的浪人或武士多管闲事,惹来麻烦。
“多对少胜之不武,这就是被圈养的武士吗。”
出所有人预料,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还很年轻,明暗对比强烈的暴晒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逐渐成型的腰身曲线无不告诉这群武士,他们全力投出的兵器被这么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击退,并且丝毫不费力,投掷的那名武士脸上闪过屈辱脸色极差,身边的男人们跟他大差不差。
“……姑娘,快走快走,这不是应该管的事情,快走啊……”
趴在地上的男人气喘吁吁,不光是跑的时候用尽全身力气现在发冷发软,还有更早之前的伤口阵痛,冷汗嘘嘘面无血色,情况极差的人竭尽全力往前爬,不忘告诉站在他面前的人也跑吧。
站在他面前的女人黝黑的眼珠子往下一转,被遮阳帽罩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反光,可以让地上的人抬头看清她的模样,最让人有记忆点的两颗痣错开长在左右脸,面对锐利冰冷的刀具不改颜色的表情,她的手上还有刚从商场买的东西,赤脚上的木屐稳稳站立。如果被救了,被救的人也不敢相信打扮日常长相清秀的女性如此厉害。
“……先照顾你自己吧大叔。”
“我也没有这么老好不好!”
胡诌两句,借着都盯着突如其来的人忽略他的时机,慢慢往外挪,可惜人多还是有人盯着他,远远投掷过来的胁差牢牢钉在大腿上卡在地上,随之而来的嚎叫钻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就是没人动身,像是个警告。
躺在地上的人艰难的喘息,喉咙挤出‘嗬嗬’的小声吸气,这一刀不仅控制住了他的行动,剧烈动作后加重本身的伤势伤口撕裂,不厚的衣服慢慢晕开淡淡的血色,越来越浓郁,人的脸色也逐渐变淡。
“在下说第二遍,藩主行事闲人避开,否则格杀勿论。”
处于准则武士们发出第二个警告,只不过都抽出藏在刀鞘里面的武士刀,摆出居合斩的姿势,强烈警告面前的碍事者,统一制式武器带有家纹的衣服宣扬自己的正规性,他们不过是依法办事。
奇怪的女人没有讲话,她侧身将手上的布袋放在墙角边,直起腰身甚至做了个拉伸运动,躺在地上的人动作艰难的拉扯她的衣角,还在喊她赶紧跑,没想到人往里面走衣角被扯开,手上一空他惊恐的转头大喊。
“我愿意交出来,不要卷入无辜的人!!!”
带头的那个人吐了口唾沫在地上险些溅到来人的赤脚,他挑衅的眯上眼睛上扬的嘴角笑的轻蔑,晚了,他已经被激怒,不知死活的女人不配得到他的怜悯,这样的村妇还不及游郭里的大夫一根白皙的手指,死不足惜。
“不知死活,晚了,给我杀了她!”
他握刀的手一挥身后蠢蠢欲动的武士蜂拥而至,都涌向面前站着手无寸铁的女人,说是武士表现出来还是不如普通人道德高,对于手上的刀刃即将喝上鲜血表现得狂热,他们眼球血丝冒出笑容骇人,刀面闪过的白光纷纷刺向女人,稳稳站在后面的武士对面前的既定事实兴致不高,正举手看自己的指甲有没有修整优美,不把这条人命当回事。
预料之外的事情正在发生,这条长腿往前一踢把冲在最前面的人一脚踢飞,被迫松手的武士刀还被抢夺转变为自己的武器,此时事情的性质骤变,谁胜谁负现在也没人敢笃定了。
一到反光闪过,最前面即将靠近被砍断成了断头刀,反手用刀柄捅进去武士的腰腹收到重击,巨大的冲击力让肉/体不受控制被拍到墙壁上,腹部被撞击的痛感导致干呕,跪着在原地呕吐;有的被一膝盖重击到喉咙,短暂的休克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时不时手脚还会不自觉的抽搐;有的被一拳敲晕击飞出去狠狠砸在泥块做的围墙上,落得大大的撞击声,包括他们腰间手上伤人的兵器,无一例外都脱离了主人的控制范围。
木屐的二齿鞋印深深刻印在每个人的身上,无形的伤疤牢牢扒在他们的脸上,羞辱至极。
都是很简单没有套路的动作,但是就是躲不开,太快了,快的所有人眼皮子都还没睁开事情就结束了。
刚刚还狼性十足企图围剿在他们眼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一分钟不到没有有一个安安稳稳站着,正在看指甲的带头指挥愣住了,木木的抬头看着面前不可思议,或者说在他的脑海里根本不会出现的事情,除了那个女人,居然只有他还站着,白色干净的足袋下边是蜷缩或者平躺摊开呻/吟细微哀嚎惨叫的同伙。
在他眼里已经化身成为妖魔鬼怪的女人擦手的同时一边往前走,捡起掉在她跟前的刀鞘把它当作拐杖支撑在地上哒哒哒的走着,轻轻的每一下都对对方造成深沉的心理阴影,对这个身影的恐惧就像漩涡一样逐步加深加重,她在男人心里的形象逐步失去具体,内心的恐慌与失控抽丝般开始构建,那双在眼白的衬托下格外黝黑没有一丝反光的眼睛刻印在灵魂里面。
尽管他自己不想承认,但他在颤抖,从脚趾开始发白发青,逐渐的连握刀的手势都维持不下去,冷汗刷刷的冒打湿额头跟后背,月代头无法掩饰天灵盖的寒颤,在那副薄薄的刀鞘砸过来之前他眼皮一翻,自己晕了过去,直愣愣的软趴在同伴的身体上原地再起不能。
这个窄小的巷子一时间挤了很多人在这里,空气都绵密难闻了不少,带着点膻味。
阳子呆滞了一下,看着刚刚抛出去的刀鞘没有击中目标掉到很远的地方,下意识想到,还好不是自己的,不然要跑老远去把它捡回来当什么事情没发生过。转念一想关自己啥事,刀坏了都不关她的事,这么一想人随意了不少,一脚踹开挡路还是的障碍物,障碍物无意识的痛呼,晕的更久了。
原本趴在巷口的虚弱男人此刻已经爬起来靠在墙角困难躲避,想着实在不行就大喊大叫,能拖一会是一会,没想到五分钟不到情况发生了骤变,此刻他嘴巴大到可以至今吞下鸡蛋,都能看到扁桃体在口腔微微跳动。
发,发生什么事情,天人宣布投降逃离地球还是将军决定变性成为人妖,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男人脑子非常混乱,不是很理解面前这一对多还被打残的现实。
“你还能起来吗大叔,别趴在这里傻傻的,你还要被抓一次吗,赶紧起来跑吧。”阳子从袋子里面抽了一条口香糖扒拉开包装开始嚼,清凉的薄荷口味从舌苔上绵延至整个口腔,刚刚被激起来的火气稍稍安抚了一点,她低头看靠在墙壁边上瘦弱病气的人,没好气的劝这个呆子还不赶紧跑,不然就浪费了她给他争取的时间跟精力,这帮有人圈养的武士那可是有据有理合法的抓到人折磨致死,大不了还剩一口气给他来个斩首,死无对证。
“啊……啊!!!姑娘你是怎么办到的!!!这么多人一下子就就就就”
“就什么啊。”
“就就就打趴下了!!!你比这些武士大人更厉害!!!你是怎么办到的!!!”
“啊?你在说什么傻话,能比这些傻瓜更厉害的不就是更傻的傻瓜吗,救你的我真是个傻瓜。”
阳子无语的眨巴几下眼睛,心里慢慢的吐槽欲望尤其高涨,自银时他们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没修养的想法。尤其是明明是个男人却毫不掩饰那双求知欲闪闪发光的大眼睛,他怎么能眼睛睫毛怎么这么浓密这么大,他眼瞳里面那个是星星吗,人类的眼睛里面怎么会有星星,为什么他能自带神圣的氛围加成,这就是他的领域展开吗,被看到的人百分百中招的那种。
此刻她有点犹豫自己出面阻止这件事是好是坏,多少有点纠结,转念一想脑海里松阳说过的话做过事,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会出来阻止死亡的发生吧,他是这么热爱这里的人,这么一想阳子也想开了,至少她救了一个人,生命总归是珍贵的。
“赶紧起来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虽然不知道他们抓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就当我一时好心,现在好心肠的点数已经用完了,你自己多多保重吧,就这样,再见啦。”
阳子转身挥手,毫无心理负担离开这里,她现在身上事情可多了,光是看建筑材料都忙死了,没空理会这样的恩怨情仇,只不过她短暂印象中虚弱无力的男人居然敢扯过衣服,挡她的路。
“……尽管知道自己的请求非常过分,我也知道你没有义务帮我,我身上也没有钱,还是请求你能帮我一个忙,这是我最重要也是最后的跪求。”
粗糙宽松的旧衣服包裹着瘦的露骨的躯壳,四肢挣扎爬起来膝行爬到阳子脚下,完全无视身位武士高贵的身段,已经长出青茬的月代头还插着干草,腰腹还有拳打脚踢的泥印跟伤口撕裂的红晕,他的指甲长期挣扎早已裂开掉落,仅剩点柔软韧性的软肉,额头的冷汗已经盈满,现在他低低的抵在泥地上,附着着尘土沾满整个上脸。
阳子没有说话,眼眶微眯唇线抿紧,继续看他的动作。
男人解开裤子掏出大腿捆着的文件,双手奉上呈现在阳子的面前,他始终都没有抬起头,这就是他使命的全部。
“这是荻城藩主侵吞幕府运送下来的粮草军饷贪污倒卖的证据,记账的账本原本有三本,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派了三匹人分开保存,没想到最后只有我活下来,还有就是他们勾结天人买通副官给错地图导致大败,死伤无数族人,还有一部分交流信件藏在伙伴手上,它们货真价实证据确凿,叛国之人罪无可赦死有余辜,我等必须要把这些证据拿到幕府交给将军,让他们绳之以法!!!”
男人越说越激动,似乎有点回光返照,憔悴苍白的脸逐渐充盈红光满面,眼球充满兴奋的血丝,脸上带着憧憬的笑容,说着说着就抬起头满怀渴望看向不说话非常安静的阳子,就这么动作僵硬对峙了一会,他刚刚兴奋泛红的脸颊逐渐褪色冰冷,嘴巴开开合合几下最后也像是放弃般不说话了,最后将掏出来的账本放回原来的地方,拍拍膝盖准备起来之际,头顶上传来话语,让他猛地抬头,眼睛都不敢眨。
“找人办事你自然是要准备好钱财,你说了这么一大堆工作内容,相比报酬也很多吧,只要你付得起我的数量,你就可以找我帮忙,毕竟我现在也缺钱花,我家重建要用好材料好家具,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你的任务我接手了。”
那双对比大夫来说并不白皙也不细长柔软的手,接过了他双手呈上的账本放在自己手上,在男人眼里如神兵利器般安全又锋利,他的急病乱投医有了回应,豆大的眼泪从眼角的泪腺不断的挤出,这段时间的逃跑跟躲避攒积的苦闷溢满,只能通过流眼泪发泄,因为他没有同伴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哽咽的吸气,脸上都擦不干,最后放弃了用衣角不那么脏的地方直撸鼻涕,惹来阳子嫌弃的一眼,嗡里嗡气的说:“……我们家就是城里最好的木匠,给很多大人打过家具质量绝对有保证,要是房子建好了报我的名字给你个八折。”
随手把账本放在布袋里面跟卷纸混在一起不起眼,听这个人讲起自己的世家是木匠的时候满脸骄傲自豪,开口调侃他。
“所以呢,讲了这么多你还没有报上你的名字呢,想要靠这个赖账吗,这算是什么新招式。”
“啊——我忘记跟姑娘说了,在下武内熊志,武内木匠第三代预备役掌门人,我的父亲叫武内直五郎,是我们成立最好的木匠之一,我说的都是真的!!!报我名字绝对有折扣的!!!”
“那你除了父母还有兄弟姐妹吗,你出来打仗他们知不知道。”
“我偷偷跑出来参军的,就留个信件非常不孝的走了,走的时候母亲刚生没多久,是个弟弟,那个时候他还在襁褓里面,现在应该都几岁了了吧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哈哈哈哈真是岁月不饶人,我都好多年没回家了,什么时候能回去看看呢——啊!我还带着给我弟弟买的玩具,如果你看到他们记得帮我叫他,就说哥哥迟来的爱!让他好好珍惜!”
“你自己亲自交给他不好吗,我只不过是个陌生人,你也离开家里这么久回去看看也是应该的,看看父亲母亲看看弟弟,这么多年的变化。”
“来不及了。”
武内熊志笑的释然,怀里有点散架的竹龙放在阳子的手上,歪歪扭扭头部的地方用毛笔画的眼睛也晕染到纤维里,指尖捏着郑重的交给阳子,这里包含他所有的憧憬与希望,他笑的开心,眼泪不知不觉的滴落了下来,脸皮完全舒展开来人精气神上来看起来都年轻几岁,一如他带着满怀热血入伍的那会。
阳子接过这条竹子做的龙,它歪歪扭扭有的部分还有没有磨好的岔子,她没有第一时间放进布袋里,那双眼睛深深的凝视面前这个跪在面前笑的开心幸福的男人,没多久阳子转身离开了这拥挤的巷子,走出去消失了踪影。
武内熊志摸索到掉在脚边的崭新的武士刀,他感叹他都多久没用过这么新这么锋利的武器了,平时见的要么生锈缺口要么断了半截当短刀用,连枪头都捅的圆滑了不少,也实在是没人在后勤保养武器了,人都打没了。
他闭上眼睛,手腕握着刀轻轻用力抵在脖颈边,回想起军营回想起自己的父母,那段峥嵘满腔愤慨的岁月,他觉得自己身体很轻也很重,倦了也疲了,虽然强制拜托给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但她应该是好人吧,不然怎么会从这么多凶神恶煞中救他,最后一根稻草也不是这么形容吧。
胡思乱想的大脑在手稳稳的轻轻的一划,逐渐停止了思考,他的双眼涣散内心放空,望着窄窄的一条晴空,在想他的弟弟现在怎么样了,没有他这个哥哥会不会被人欺负,但是他实在是回不去了,希望父亲母亲坚强点,当他没有出生过可能更好。
但是啊,他好想家啊,战争要什么时候结束了,它的尽头到底在哪里呢,什么时候才能不打仗好好干活呢,他好想回家。
那双泛红的眼睛再也不能动了,朗朗晴空倒映在这双没有活力的眼球,一如他在平时看到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