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出门
从热变冷这段时间嘻嘻哈哈过得快活，不知不觉很快到了年底，私塾早早放假让小孩回归家庭去过节，作为第一次在私塾过年的人多少有点特殊待遇，松阳带着四个小孩一起去集市，给女孩买厚衣服的同时也预留了其他人的预算，今年每个人都有一件新衣服过个年。
现在的阳子不像刚来时那么窘迫，穿的都是临时去村里人家收的，随着天气转凉松阳给她备了有好几套可以更换的衣服，虽然工作的时候也不用穿多好，耐脏耐磨才是第一首选，毕竟自己也舍不得弄脏，来来去去都是那两套。
她对松阳温润的爱护感激万分无以回报，只能通过自己的劳动力回馈在她身上的付出，现在的阳子对松阳那是有求必应，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有点矜持，但对老师的话都是默默记在心里，有条件都会替松阳实现，比师控更隐秘的存在，称之为松厨！
今天松阳拉着他们一块上街买东西，不单单买衣服，还要准备新年大家要吃的零嘴跟节日传统用品，甚至还需要买点鞭炮烟花，零点钟声响起就能燃起星火开启新的一年，热热闹闹。
五个人八百张嘴一路上吵吵闹闹走过去，人群逐渐密集，很快就到达了自己目的地，不同于简单便捷的超市，松阳喜欢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宝物。
买东西的时候跟老板聊聊天，问问最近的发生的事情当个知心人给对方解忧，会顺手帮忙做个跑腿给熟人送东西，带着四个小孩到处串门，偶尔会看到学生跟在家长后头上前过去打招呼，一路上都有人跟松阳问好相互祝福，这附近的人都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尊敬有加。
作为少有的私塾老师，松阳在这里的人气那是顶尖级别的，每到一个地方跟他打招呼的数不胜数，学生都会被连带着称赞，有时候碰到开店的家长都被硬塞点东西才好脱身，原本空空的竹篾已经塞满各种各样的东西，有鸡蛋、大葱、白菜等等寻常东西，学生的手上都被放了一摞摞刚烤好的面饼并贴心包着油纸防烫，一路上啃啃吃吃搞了个半饱。
“——松阳老师人气好高啊，我手上都快没地方放东西了。”阳子感叹道，把手里的瓜子给大家分分，银时在旁边毫无形象当场嗑瓜子，堪比山野里的松鼠，啃一个呸两个，惹得走在他前面的晋助满脸嫌弃，加速往前走免得被瓜子壳粘上。
“毕竟是这里少有的教师啦，老师可是很受欢迎的哦。”松阳难掩自得，心情非常上扬。
这算是因果吧，老师收取少量钱财指导这里的孩子，学生家长不时的回报，不仅仅是物质上，更是精神上的正面回馈，作为一个渴望人类热爱人类的龙脉，他甘之若饴。
“嘁，说明你只是占了这里没有老师的便宜。”心理很爱戴老师但是嘴很硬的傲娇选手，银时吐出瓜子皮斜眼抬头看身边的男人，惹得前面的同期对他口头上的不尊敬火冒三丈，强忍住吐槽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毕竟这种对话在平时里都已经是基操了。
晋助把买好的一大包零食袋反手扣在他脑门上，阴恻恻斜眼的对他说：“对自己的老师要尊敬啊坂田同学，不要以为老师脾气好不怪你我就会放过你。”
“就你个小矮子你还想打我，早一百年吧！略略略——”
挨了一下打立马跳起来躲开攻击范围，那张本来很俊秀的脸被他扭曲的像鬼一样，一不注意往后退碰到人，他连忙道歉：“啊不好意思啊，不小心碰到你了——啊！是松阳！快跑！”立马狗急跳墙扭身逃跑没有一丝犹豫，可想而知那是完全行不通的，毕竟想要赢松阳那可不止一百年啊！
“银时，我觉得你思想品德还需要加强一下，回去之后给我罚抄十遍书本吧~”
松阳低头看着身高到自己胸口的毛茸茸卷发，毫不留情握着拳头一拳下去，给顽劣的学生好好上一节思想品德课，物理意义上的。
“嗷——可恶啊松阳，为什么那个大少爷就不用挨打我就要！！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我要求上诉！”
“明明是你有错在先你个天然卷！”
毫不留情的力道疼得银时哇哇叫，气急败坏试图拉着同学一起下马，不在乎是不是有错在先，先把人拉下来再说，总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吃拳头，在报复这点银时格外执著，把晋助的抗议当听不见。
“我这里宣布银时败诉，作为赔偿要吃我两个拳头哦！没有理由！”
觉得银时毛茸茸的头发手感很好，琢磨了一下愉悦的决定银时败诉，给自己亲爱的学生再吃一次物理的爱。
“可恶啊可恶啊！！你个不良教师你就是想揍人拿我出气！！！嗷好痛——”
头顶几个红通通的大包眼角痛的含泪，嘴巴嘟起来可以挂酱油瓶，有一脚没一脚跟在所有人后面，哼哼唧唧发出各种怪声音试图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营造出一种全世界都排斥他的中二气氛。
全程都在吃瓜的阳子跟小太郎在战争停止之后，咽下嘴巴里的零食，感叹松阳浑身怪力也震惊银时天灵盖坚硬程度，她真的看到银时的脚在往下陷进去，虽然不深！但依旧很可怕！！
能抵挡住松阳的力气没有爆头的银时也很可怕呀！
“银时，你老是要惹别人对你拳脚相向，这不是活该吗。”小太郎的马尾一颠一颠配上他清秀的脸是真的很可爱，衣服规规矩矩穿好在身上，一手拿着东西一手拉着生气的晋助，对这种现象有种疲劳的麻木感，感觉每个星期都会发生，一直重复不停。
坂田银时像个有关键词的定时炸弹一样，一碰到高杉晋助说话或者听到跟他相关的，就跟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炸，没有和平的那一天，虽然都知道这只是他们感情好的一面，但谁都不想加入这一环成为他们之间的导火索，制裁他们有松阳就够了。
“他什么时候老老实实过了，他如果安分下来就不叫坂田银时，应该叫坂田金时，因为都不是一个人。”晋助在旁边阴阳怪气，他是真的控制不住，完完全全沦为吐槽役，无法抵抗银时的降智攻击。
“嘁——要你管。”银时气死了，但他不说，因为不敢说怕挨揍。
“嘛嘛，难得大家一起出来走走，就别为这些小事生气了，我们还有东西没买呢。”阳子无奈的后退走到银时身边，空出一只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看他死要面子不肯转头，一只扭脸看一边的街景，搞得好像有多好看一样。
阳子汗颜，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哄小孩，扯衣服小屁孩当看不见，她掏了一下手上的竹篾，发现有一小包野果，每一颗都形状饱满汁水丰沛，想来一定很好吃。从中拿出来递给银时，看他瞥了一眼接过但没有吃。
“今天大家能一起出来走动我可是期待了好久呢，高杉君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他一次吧，银时。”
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吃的黑糖，把包着的油纸打开拿了一颗塞到他口里，毫无防备被塞一块糖差点被呛到，含着没多久开始融化，粗加工的糖果在嘴里发涩，一如他现在的心情，明明很快乐但是又多少有点不满。
糖分很好的安抚愤愤不平的心理，冷哼一声表示事情翻篇了，就是还不肯正面看高杉晋助，偶尔侧目悄悄看一眼，被发现之前立马转头看看身边的街景，搞得好像有多好看一样。
这个事情就这样翻篇了，在银时一口一个果子的时间，他们走到了主要目的地，来到了松阳常去的裁缝店，给每人量身订一套新衣服。
天人的工厂严重打击了本土的作坊导致成本下降成品价格大跳水，裁缝店这种手工店也不意外，原料比之前更便宜也更稳定，虽然花样不多主要是整体价格下降，价格变便宜反而更多人过来定制衣服。
野原老板看到熟客带着四个小孩到来立马起身迎接，他明白大生意要来了，赶紧招手让学徒去把三个男孩子拉去量身高体型，让自己夫人带着女孩去房间里方便丈量。
人精做事效率高，还没喝几杯茶阳子就先走出来，带着几份布料的小样给松阳看选，不太好意思的挠挠脸，在她的概念里做一件新衣服不便宜，而且还是四个人的，自己脸皮薄，所以选了相对便宜的小纹，选了几个自己喜欢的花纹再让老师从里面选。
松阳放下茶杯仔细看了一下手上的布料，旁边喝茶的野原老板凑过来看，见两个人都纠结就给出自己的建议，最后选了一款鲜艳的黄绿色小纹，双方对老板专业的意见都表示非常满意。
男孩子就更简单了，选好各自喜欢的颜色就结束了，三个人聚在一起探讨刚刚量的身高各自对比。
今年还是银时最高，对此洋洋得意更是嚣张至极，嘚瑟的在一边抖脚。
“164呢，今年我还是当之无愧的最高。”
“哼，不就高一点吗，现在才13岁，还有的长呢，很快你就不是最高的。”
“欸——今年又是银时最高，明明每天都在吃垃圾食品怎么能长得这么高，难道垃圾食品不是垃圾？”
小太郎摸摸自己的脑袋瓜，发出疑惑的感叹，自己跟晋助就比他矮一点，在同学里可能算高，但三人组里永远被银时压一头，性格平和的他多少有点不平衡，明明大家吃喝都在一起，为啥更爱吃糖的卷毛会更高。
“阳子现在多高呢。”松阳看向阳子好奇问，这算是她第一次量身高，在他的目测阳子绝对比银时高。
“167哦老师，我也吓一跳，居然长这么高。”阳子原本站着看他们吵架津津有味，被问了之后就回忆刚刚老板娘拿软尺量的身高，讶异于自己居然能长这么高，毕竟吃不饱的年代长得矮才正常，自己也没过几年正常的日子。
可能被改造之后身体多少不一样吧，这算进化吗？阳子心想。
“什么！167！那你不是比我都高吗！居然出现了比我高的人，还是个女人，你是什么天空树吗！”
银时听到后立马跳出来吐槽，奇怪的胜负欲立马在心理下定决定要超过这个女人，不然自己男性尊严很难平衡，走到松阳面前跳脚。
“松阳！等下经过超市给我买草莓牛奶！我要多喝点才能长更高！可恶啊！”
他只能得到一拳这个答案，毕竟草莓牛奶连牛奶都不算，纯纯的糖分饮料，喝了只会长肉跟蛀牙。
“不行哦，再喝草莓牛奶迟早蛀牙，更何况也没有买草莓牛奶的预算。”
被拒绝的银时也没说啥，毕竟自己也是一时不平，这件事很快就翻篇不计较了，毕竟大家都还小还有长高的空间，晋助对阳子欲言又止，可能是想去问问长这么高的秘诀。
样品选好后成衣要过段时间送过去，毕竟年底了他们家生意也很繁忙，留下取衣服时间的字条五个人就走了。
快到中午的时间松阳带着四个小孩去了面馆吃拉面，点完餐之后坐着喝茶，等待的时间来了两个一胖一瘦带刀的浪人坐在角落，说的话引得阳子侧目。
“搞什么啊你怎么全身脏兮兮的，难得找你出来搞得这么不体面。”瘦点的浪人没好气的落座给友人端水，指责他肮脏的衣摆都能抖落暗红的泥块。
“别说了，就右手边那条桥下面我刚刚经过，我看展示牌写吉野家有人私自参加攘夷，全家都被抓起来砍了，那堆人应该躺很久人都烂了，还好现在天气冷没那么臭，夏天我都不想走那里了，真是疯狂。”
胖一点的浪人抽出刀放一边盘腿坐着，可能是刚长途跋涉停下休息，衣服下摆都是雪水融化粘上的泥巴，脱下斗笠跟旁边的友人小声抱怨，对现在当政滥杀非常不满。
他的朋友听完连忙塞给他一杯热茶让他闭嘴，谨慎左右扫视见大堂只有四个小孩跟一个大人才松口气，看着没有开的纸门小声劝道：“小声点，你少说两句，那你怎么舍得跑出来了，你不是最怕死都不敢出大门吗，我还以为我这段时间都看不到你。”
胖的浪人喝茶润嘴，听到了就跟朋友大吐苦水：“我又成没人要的野狗了，前段时间他们变卖房产去了江户城逃命，我还以为他们会带着仆人一起走，我还等着去江户享福呢，没想到被一脚踹出来，不要那么多人减少开支，我现在又要重新混饭吃，烦死人了。”
“佐藤家啊，不是吧，定定派都这么胆战心惊，现在这个世道还有哪里稳定啊。”瘦的浪人吐槽，连忠诚定定派都要跑了，底下的老百姓跑不跑都没啥区别了，哪里都不够安全。
“谁说不是啊，说上面打算要宽正大狱，粘上了管你忠不忠都要进去，杀鸡儆猴嘛，佐藤老爷可不是要去天子脚下效忠免得牢狱之中，他们家人口光是老婆都三个，可不是要花点心思钻研一下。”
接下来他们没说什么有用的东西，面上了之后很快就吃完走了，重新找个营生为明天的温饱挣扎。
阳子被这个信息扰乱思绪，吃面如嚼蜡，囫囵吞枣很快把一碗面吃完，连带着汤也喝干净，虽然差点呛到。被松阳一个手刀大在后脑勺上，阳子侧脸看着他难得睁开的眼眸，眼底里什么都没有，像蕴藏狂暴风雨之前的海面，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让阳子鸡皮疙瘩起来，不敢与之对视。
顿了一下，平静转头嚼着赠送的小菜，等待其他人吃完。
等所有人吃完松阳去付钱，跟在他后面的阳子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紧张带点犹豫，还是说出来了。
“我想去那里看一下，很快回来。”
“……你知道的，早去早回。”
松阳一开始没有说话，等阳子讲完之后还是让她去了，两批人分开两个方向走，虽然三个小孩有问题但都没有开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说不说都由主人说了算。
“那么现在，我们去吃三色丸子吧，难得出来一趟~”
“复议！”“欸——刚吃饱又来一顿嘛。”
一如那个浪人所说的，刑场那个位置臭不可闻，僵硬的躯体随着时间一点点烂在那里，只有落下的乌鸦在这里大快朵颐。可能远亲不敢来或者真的杀的一个都不剩，总之没人敢替这一家收尸，风头浪尖谁都不敢冒头。
阳子拎着竹篾靠近并查看告示。
这家有人偷偷跑出去攘夷驱除天人，恰巧又大捷，天人把失败的怒气发泄在幕府身上，软脚虾自是承上启下发泄在更无辜的人身上，不敢去跟强大的天人对抗。佐藤家连着仆人全部被拉到河边，立了个临时刑场在这里一个接一个人头落地，有老有少没有一个落下。
呵，一如既往的找比自己弱的下手。
她面无表情看完走开，比普通人更灵敏的鼻腔充斥腐臭，握着把柄的手心深深嵌入，一点点染红淡青色的竹篾，等走了一段路程才松开。
低头看了一眼暗红色，转身去草丛堆里扯出一条爬藤把叶子去掉缠绕在扶手上面，草青味一点一点掩盖腥气，还若无其事编了个结，等弄完手心也恢复原状，除了干在纹路的暗红色哪里都没有不对，最后摘下大片叶子擦掉了。
她慢慢走回去跟他们团聚，眼睛里是残雪的街道、来往嬉笑的人群，脑海里是刚刚被白雪覆盖带一只留黄色脓水的红紫色人形，毫无尊严的像堆垃圾一样堆叠在那里，红色与白色割裂成两个世界。
那条桥恶臭无比，走上去的人都当下面的事情事不关己捂着鼻子快速走开，脸上难掩厌恶，没有一个敢表露出同情。
阳子觉得自己眼眶酸涩，有眼泪掉下来湿润自己的脸颊，想要为同胞哭喊的痛苦扼杀在喉咙里无法出声，这段时间的幸福感被这一幕撕裂。自己是小概率的幸运，别人是极大的不幸。
抬手用袖子将泪水擦干，揉了揉僵硬的脸蛋，原地蹦跳了几下身体放松下来，加快步伐靠近丸子点，去跟等她的人集合。
这些人，都是她手心里最宝贵的宝藏，心头肉不容许别人惦记，得到力量的恶龙不会放过任何贪婪的手，碰到了就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