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霸凌
赵罗星的本子里,一页一页这样写着:
「从来,都是一个多余的人。」
「人是怎么做到拥有那么多张面孔的?明明前一秒还在编排痛骂,下一秒却能淡定地对你笑。我永远也无法理解,我甚至有些怀疑,我究竟能不能成为人这种生物了。」
「加害者永远都高高在上,活得有滋有味,只有我,困囿在这里,被黑暗折磨。」
「家人永远都是对你最好的。你永远都不知道,来自家人的恶意有多大。也正是因为他们是家人,所以,才更恶心。」
「在你们不痛不痒地谈论着装抑郁症的时候,我们裹紧了衣服,微笑着伪装成正常人。」
「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向深渊。而把你推向深渊的人是谁呢?是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他们脸上带着笑,手却已经扼住你的咽喉,在你残存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毫不费力地把你推下去。」
「光在哪里呢?为什么我怎么也看不到呢?」
「我总是幻想着,会有一个英雄,会在某一天,出现在我眼前,带着一束鲜花,微笑着牵住我的手,带着我去往充满光的地方。可是,我等了很久,他没有出现。之后,我才明白,那只是我的妄想。」
「放弃吧,早点堕落吧,让黑暗腐蚀我的血肉,让绝望啃噬我的骨头,让死亡埋在我的心中。」
「我的世界不需要阳光。」
「这是一个巷子,似乎只有这一条路,我看了眼身后昏沉的天,走进了巷子里。我慢慢往前,身后的路慢慢在消失。路越来越窄,逼仄的空间里似乎连空气都稀薄了,我吸了一口气,又吐了一口气,胸腔里半上半下的,压得有些难受。不知道什么时候,路口窄得几乎只容得下我一个人,甚至有时候还要侧身才能过。没办法,只能继续走。
前面居然变成了洞口,一个只容得下一个人身形的洞口。我往前慢慢走,却发现洞口越来越低,到后来,我只能爬着走。我好像往前爬了很久,膝盖已经生疼,手上都是刮伤,脖子由于长时间低头很酸疼,在地上爬着走的滋味不好受,我有些急促地吸了一口气,这洞口压得我难受。
不知道已经爬了多久,我什么也没看见,只能看见狭小的洞。我依旧往前爬着,也许到了前面就是一条宽敞的巷子,在那里,兴许我还能抬头看一眼遥不可及的天空。我知道,我在做梦,可怕的是,我很清醒。前面不可能会是宽敞的巷子,洞口愈加低了,我几乎要趴着走了。也许,前面根本就是一条死路。而我,却无路可走。」
「有时候我想站在高处,想象着自己坐在高处的窗户边,或是坐在高楼的边沿,双腿放空,往下晃几下,看向底下虚无,如果跳下会是怎样。」
「我不知道有时候会那么悲伤,悲伤到心痛,透不过气来。我曾用尽全力去向神祷告,可不可以给我真正活下去的理由,可是,我从未听到过神的回应,只留下我一个人无声地哭泣。」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等待着死去。」
「你看,垂在床头的电线,像不像勒死人最后一口气的绳子。」
赵罗星的每一句每一个字,仿佛在哭泣,给人心头重重一击,他们没有勇气把那些话念出来,单单是看过了一遍,心口就紧得很。
刘川行靠近窗口,打开了窗,呼吸了外头的新鲜空气,这才觉得不那么逼仄了,盯着林远之手里的本子,又转移了视线,“所以,赵罗星遭受了什么?”
吴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又叹了口气,“里面提到了加害者,所以,应该有霸凌,不出意外应该是在学校遭受了霸凌。”
张柏喃喃着:“校园霸凌。”
林远之翻看着本子,没有说话。
刘川行看着由窗口透进来的光,伸出手,手上被光照得有些发白反光,他又收回了手,“我记得里面提到了家人,那她父母…”
吴臻看向门口方向,依稀还能听到赵罗星父母的哭泣声。
林远之突然一下子盖上了赵罗星的本子,眉眼间有些悲悯,又很快散去了,捏了下眉心,然后说:“大概因为遭受了霸凌,父母不重视,甚至还给赵罗星压力,或许是无形中的,但是对于赵罗星来说,是很大的压力,或许她父母一直在意的是她的学习,忽视了她其它的方面,缺爱、遭受霸凌和忽视,所有事情堆积在一起,让她很难接受,或许患上了抑郁症,一直处于绝望的状态,最终寻死。”
三人听到了林远之的话,全都叹了一口气。
四人出了房间,赵罗星父亲上前,想问一个结果。
刘川行顿了一下,说:“我们猜测赵罗星在学校可能受过别人欺负,严重到了霸凌的程度,加上你们可能不太关注她,应该患有抑郁症,所以有了寻死的念头。”说着停了一下,又问:“你们没有关注到她的异常吗?”
听到赵罗星受到校园霸凌,她父母变得激动极了,在黄梨和王仁的好一阵安抚下才平复了一些。
然后赵罗星父亲突然像是没了力气,“我们没看见她有什么奇怪的,她之前都是住在我弟弟家里,前两个礼拜才回来住的,谁能想到会这样。”
林远之闻言,蹙眉摇了摇头,按照赵罗星的性子,从她所记录的话语中,可以大致分析出,赵罗星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住在亲戚家里,不管怎样,或许对于她来说,都是寄人篱下,或许更加觉得有压力了。
不管怎么说,因为种种的原因,赵罗星患上了抑郁症,从而寻死。
而霸凌那边,则需要去赵罗星学校衢阳市第二中学进一步走访调查才行。他们准备先回警局,把这边事情都料理好,然后联系赵罗星的班主任,等明天去学校调查。
所以,和赵罗星的父母表明情况后,他们就离开,准备回警局了。
出了赵罗星的家门,就看见外面站着好多邻居,都偷偷地瞄向她家门口的方向。
有几个胆子大的大妈,赶紧走向他们,问:“哎呀怎么了?听说他家女儿死了?还是自杀的?真的假的?”
刘川行皱了下眉,却还是礼貌回答:“对。”
一个大妈发出“啧啧”声,说:“哎呀,啧啧,你看这么大个人了,一点都不体谅父母,也不想想就这么一个孩子,自己死了父母怎么办?能有多大点事啊,就这么想不开,这心理也太脆弱了吧。”
另一个大附和:“是啊是啊,你看看,多不懂事啊。”
几个人变了脸色,人家刚死,就这么在人家家门口这么说话,是不是有毛病啊。
吴臻呼出一口怒气,开怼:“人家是怎样是人家自己的事,两位大妈,我觉得你们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说点点的。要是你们还有脑子,还有点邻居的情谊,就不会现在在这个时候在人家家门口胡言乱语了。还有,每个人都是个体,都会有压力,无论怎样的选择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和其他人无关,而且你们不是当事人,没资格指指点点,人家心理脆不脆弱不干你的事。”
不愧是怼人机关枪吴臻。
不得不说,怼完人,吴臻觉得舒服多了,其他人似乎听着也舒服多了。
被怼的两个大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一个大妈忍不住回嘴:“哎哟,你个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
刘川行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你说的话更难听”,怼完人就走了。
其他人也没有再理会两个大妈,全都上车回警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