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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奶娃娃勇闯县学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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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公子?”

    见陈君在外站了许久也没有进去,钟叔不免有些担忧,轻声喊道。

    还沉浸在回忆里的陈君立马回神,而后朝着钟叔微微一笑,脸上没有丝毫的阴郁,唯有真诚的笑。

    见此,钟叔方才微微松了口气,心里更是忍不住感慨穆先生的攻心之计着实上乘。

    “要上课了,晚些时候我再来寻先生。”

    说完,陈君便转身离开,步履轻快,与前段时间的沉闷简直判若两人。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钟叔先前的担忧这才逐渐散去。

    而那边,转身朝学堂而去的陈君,却因为先前钟叔看自己的关切眼神,不免回想起自己去寻先生前,对方告知自己的事情。

    要知道,那时的他之所以有那个底气向先生直言,除了受先生点拨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去寻先生的前一日夜里,钟叔给自己带了一个木盒。

    “公子,这是先皇在太子殿下出生后写下,并让属下保管的物件。”

    说完,便将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明黄色的诏书。

    是的,诏书,还是先皇的亲笔遗诏。

    那时的陈君,几乎是颤抖着拿起那份诏书,在打开前,他的脑海中更是闪过无数个猜测,诏书里会写什么?

    让自己好好辅佐太子登基?

    还是让自己做一名纯臣?

    最终,这万千的思绪,都在打开诏书后化为灰烬,一同沦为灰烬的,还有他那可笑的自卑和揣测之心,因为……

    这是一份传位诏书。

    诏书中,不仅承认了他大皇子的身份,更是在末尾写了这样一行字:

    【若是朕不幸遇难,乱臣贼子继位,那么,不论太子是否当立,衍之皆可凭此遗诏拨乱反正。】

    那一刻,陈君一直不敢相信的“先皇对自己是真心疼爱”念头,终究是得到了确认。

    钟叔说,这份诏书是在弟弟出生的当晚写下的,而后便交由他保管。

    所以,在阖宫上下都在因为先皇后诞下储君而欢欣鼓舞之时,先皇写了一份诏书,一份为自己证明身份的诏书。

    钟叔说,彼时朝堂上,季常一党与天子门生已经势如水火,先皇担心自己有天会遭遇不测,致使他的身份无法见天日,故而留下了这份诏书。

    若是朝廷无忧,那先皇便能继续护着陈君,虽然不能恢复大皇子的身份,但也断不会让人欺了去。

    可一旦京中生变,这份诏书的作用便大了去了,不仅陈君有可选择的余地,还能确保南元国的皇室血脉不断,毕竟……太子年幼,能否活下去都未可知。

    嗷嗷待哺的孩童,一旦落入反贼的手中,便也就只有个“死”的下场。

    到了那时,不仅是先皇父子在黄泉相会,南元国皇室的祖宗家业也必然拱手让人,所以,这份诏书,是先皇在心疼长子之余,为皇室保的一条后路。

    原本,这份诏书钟叔是不准备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便是要拿,那也是在太子殿下不幸遇难之后,它才会出现在陈君面前。

    至于现在为什么会拿出来……

    “先生说,您与太子殿下皆是皇室血脉,没有道理,一个还不足三岁的孩童能继承皇位,您这个品学兼优的长子要屈居人下。”

    “先生还说,左右我们要做的,是将季常反贼拉下马并复国,那么……不论是长子还是幼子,只要最终坐上那个位置的是南元国皇室血脉便都可。”

    “先前是属下自作主张,请主子降罪!”

    彼时的陈君,即便是心中做了许久的准备,却还是被钟叔转述的话惊出了一身汗。

    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先生先前问自己的那句“想当皇帝吗?”并不是戏言,自家先生……是真的愿意扶持自己登基。

    也是那一刻,一直觉得自己身份尴尬的少年,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位置。

    他不是多余的人,不是无足轻重之人,更不是一个需要隐藏起自己光芒来避免上位者猜测的身份。

    他,陈君……不,他沐宪,一直都有资格去争,也能够名正言顺地去争,更有那个实力去争,最重要的……

    是他的先生,愿意帮他去争。

    想通其中关键的陈君并没有向钟叔发难,而是让一脸平静地让他退下。

    那一晚,陈君房里的烛火亮了一整夜,钟叔在屋外守了他一整夜。

    那一晚,向来谨小慎微数年的少年,抱着诏书哭得不能自已。

    也是那天过后,一直封闭自我的少年,终于迎来了心灵的曙光,有了底气和勇气和自家先生谈心。

    这才有眼下这个迈着轻快步伐走向学堂的少年郎。

    ……

    另一边。

    这父子俩腻歪了一会儿,穆浅染便要出发去乙班授课。

    “爹爹白白~”

    穆子修扒着门框,奶生生地和自家爹爹告别,小小的人儿,明明十分想要跟着自家一起出门,却十分懂事地没有开口。

    仿佛回到了在村塾一般,穆浅染忙着上课,他忙着玩,父子俩互不打扰。

    唯一的差别,就是县学的学堂和夫子的房舍距离较远,小家伙无法像之前一样,走两步就能看到自家老父亲了。

    但好在,穆子修惯是个会自我说服的,虽然很是不舍,但好歹比之前一天都见不到爹爹好吖!

    穆浅染回头朝小家伙道别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懂事又委屈的小脸,于是……

    铃铃铃——

    响亮的上课铃响,从学堂的一角传遍各个角落,和之前在村塾时陈君拿着一面铜锣敲击不同,县学是有专门打铃人,类似于城镇中的打更人。

    而随着铃声的响起,县学的学子皆陆续回到自己所属的学室,并在位置上坐好。

    即便许多班级的夫子还未到,少年们也不敢交头接耳,一个个皆端坐着。

    很快,夫子们陆续到达,左右两侧皆响起了响亮的“起立”声和学生向夫子请安的声音,唯有——

    “这节是穆夫子授课吧?”

    乙班内,有人纳闷地问道。

    “是穆先生。”

    “奇怪了,穆先生向来都是提前到的,怎的今日……”

    “许是先生临时有事耽搁了,大家先安静看书罢。”

    闻言,乙班的少年们虽感到不可思议,却也依言打开了书本。

    很快,乙班便再次恢复了平静,也让左右两侧的班级动静,听得越发清楚了些。

    一开始,还有学生看不进去,总是左顾右盼向外张望,结果一扭头——

    就看见众多坐立不安的人中,有六名别具一格的同窗正聚精会神地看书。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学子也投入了起来,即便……其他班级的读书声朗朗,也没有影响他们分毫。

    蹬蹬噔——

    孩童的小碎步声便是在这个时候自屋外响起,只可惜,被两侧的朗朗读书声掩盖住,并不十分明显。

    紧接着,乙班的门口出现了一抹修长的身影,其身侧,是一颗圆滚滚的奶团子。

    与后世不同,这个时期的教室门只有一个,只是出于采光的考虑,学子们都是面对着讲台背对着门。

    也是因此,当一大一小两抹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时,里头正认真看书的少年方面并没有发现。

    穆浅染也没有出声打扰,她低头对着身侧的小家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后者立马一是胖乎乎的小手捂住了嘴,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表示自己知道爹爹的意思。

    穆浅染笑着摸摸小家伙的发顶,又扭头看了一眼。

    下一秒,穆子修的专属小书桌和小凳子便被小心地放置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

    小书桌前面是因为个子太高而不得不单独坐在最后一排的周定。

    少年正好看完一页,刚要翻书,便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甫一扭头——

    “嘘~~~”

    就和自家奶呼呼的小师弟对上了视线。

    许是担心引起更大的动静,还没等他开口呢,一只小胖手就怼了过来,直接就糊住了——他的鼻子。

    周定:……

    作为小伙伴中心态最稳之人,周定不仅没有发出其他的动静,反而从善如流地将小胖手下移了点,让其将将捂住自己的嘴。

    下一秒,狗狗祟祟的穆子修便无声地弯了眼,继而收回了手。

    直到钟叔将一应物件放好后,方才规规矩矩地坐在周定身后的位置。

    而此时,穆浅染已经行至讲台上,成功将所有人目光剧集到讲台上。

    “上课。”

    讲书放在讲台上,穆浅染的神情与往常无异,底下的学子自然也不敢胆大包天地去询问夫子为何今日晚到了。

    “起立!”

    响亮的声音响起。

    “先生好——”

    “先生好~~”

    嘹亮的行李声中,夹杂着一道小奶音,只可惜,因为声音太小,只有周定和穆子修听到了。

    “坐。”

    穆浅染点点头,示意少年们落座,低头翻开书本,沙哑的声音传遍乙班的每个角落:

    “今日我们要讲的是……”

    下一秒,乙班的少年们也跟着翻阅起书籍,便是最后排的那抹小身影亦是如此。

    ……

    另一边,县学教谕的专属办公间——莘学阁内。

    绥阳县县令兼县学教谕(等于后世校长)孙劭与县丞兼县学司计(采买负责人)洛七杉正相对而坐,二人正在对弈。

    “大人,方才穆夫子前来寻下官。”洛七杉手执白子。

    “哦?”孙劭挑了下眉,“穆先生所为何事?”

    “穆先生当年离京时,其妻难产身故,唯留下一子,名子修,

    孩子年幼,穆先生忧心亲子独自在房舍,便来寻下官,希望能允其携子授课。”

    洛七杉三言两语便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你允了?”

    “下官自作主张了,请大人责罚。”

    洛七杉嘴里说着告罪的话语,手上却是直接吃了十几颗黑子。

    “哎哎哎——”孙劭急了,“你放下、放下……方才走错了,本官还要再想想……”

    “落座无悔。”洛七杉一点不客气。

    “嘿——你个混不吝的。”孙劭气极了,却也奈何不了这个比自己还有硬气的下属,只能另想出路。

    先前的“携子授课”话题就这么轻轻揭过,仿佛从来不曾提起过般,但洛七杉知道,这便是已经过了明路了。

    自己也算是,不负穆先生所托了。

    这么想着,到底手里还是松了松,给顶头上司让了步棋子。

    “哼!”

    被让棋的当事人冷哼一声,仿佛是对他这种为了他人妥协的行为表示不满,手里却是丝毫不犹豫地吃了送上门的八颗白子。

    见此,洛七杉越发放心,第一次庆幸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孙劭这个甩手掌柜。

    ……

    铃铃铃——

    随着铃声的响起,上午的第一节课结束。

    各个班级的学生皆起身准备活动活动,包括乙班。

    不曾想,刚一起身,便听见——

    “爹爹~~”

    一道小奶音自教室里响起。

    众人的动作一滞,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有人甚至下意识掏了掏耳朵。

    孩子?

    学堂怎么会有孩子?

    谁的孩子?

    谁这么胆大包天,竟是敢将自己的孩子带到学堂来蹭课?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才是给了他们重重一击,因为——

    “嗯,累不累?”

    穆先生那独特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细听时还能品出其中带着些许宠溺。

    宠溺?

    穆先生?

    是那个花式折腾他们的穆先生?

    少年们扭着僵硬的脖颈缓缓朝声音的发源处看去——

    “不累~”

    一只圆滚滚的奶团子一脸开心朝穆先生张手,脸上写满了“求抱抱”的软萌。

    抱?

    这一刻,众人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这是穆先生的孩子,因为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是“抱孙不抱子”的警示格言。

    然而下一秒,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再次发生,通身都透着冷清的穆先生,竟是十分自然地抱起了那只奶团子。

    “先、先生……这、这是……”

    终于,有学子反应过来,他看着眼前这“父慈子萌”的画面,已经惊讶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穆浅染转身,看着一众少年惊愕的神情,缓缓一笑,对怀里的奶团子道:

    “子修,跟哥哥们打招呼。”

    那一刻,青衫先生的展颜,如青莲初绽般,不仅清雅至极,甚至连声音都满是温和。

    “哥哥们好~”

    窝在自家爹爹怀里的奶娃子软软地向少年们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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