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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这不就有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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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天。

    他们总算看到了一个人影。

    荒地里有个老农正举着锄头开垦着面前的地。

    一行人大喜。

    重耳已经不在乎什么公子的尊严了,他快速奔到了老农面前,低声下气地向老农乞讨一点食物。

    老农看了看重耳,又看了看重耳身后的五个大男人,想了想自己也是因为家里的粮食不够吃才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开垦土地。

    自己都不够,哪里还有余粮救济给别人呢,更何况是整整六个人!

    六个男人,光是种地也够养活自己了,也不知道这群人从哪里来,是干什么的,好手好脚不劳作,只想着跟别人要着吃白食。

    老农自己脑补了重耳一行人的来历,越想越气,他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啪”一下丢在了重耳面前,道:“喏,给,吃土吧你!”

    重耳还不曾被人如此当面羞辱过,他压抑着的情绪突然一下爆发,当即就到介之推身边,抽出了他腰间挂着的剑,而后直直冲向农夫,气愤道:“我杀了你!”

    狐偃反应很快,当即把重耳抱住拦下。

    介之推也夺了重耳手里的剑,将之归鞘。

    “公子不可!公子可知这是老农一片好意,”狐偃捡起地上的泥土,举到重耳面前,道:“公子你看这是土啊,土代表了土地,老农将土给到公子面前,说明上天要将土地献给公子,说明我们复国在望啊,实乃大吉!”

    重耳:“?”

    阿舅你真的好能编啊。

    农夫:“?”

    原来我是这个意思吗?

    介之推、赵衰、贾佗、魏武子:“?”

    不愧是能言善辩第一人的狐偃,这个解读瞬间让这个行为上升到了一个我们企及不到的高度。

    还不止如此,狐偃在所有人都惊诧到失语的时候,煞有其事地将地上的泥土捡了起来,跟宝贝一样放进了自己胸前口袋,并在农夫面前跪下给他磕了个头,道:“多谢您。”

    而后拉着呆若木鸡的重耳,继续往前走了。

    重耳经狐偃这一出,也就忘了浑身的疲惫,只觉得阿舅的脑回路真的清奇到了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这一路走来,重耳的进取之心已经干涸,也就狐偃的这种精神胜利法勉强能刺激一下他,让他还能再坚持一小段时间。

    只是依旧没有得到正向反馈,重耳一行人还是只能吃着难吃的野草。

    第十天,情况到了最糟糕的时候。

    他们还没来得及找到好的落脚点,天空就突然下起了很大的暴雨。

    被大雨浇了个透心凉的重耳在下午时开始发烧,烧得迷迷糊糊地胡乱说着呓语。

    介之推背着重耳,几个人费了不少劲才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躲避的山洞。

    背上的人浑身烫得厉害,他的忍耐几乎已经到了临界值,饥饿的身体,看不到前路的彷徨,身心的双重压力击垮了他。

    他再装不下所有的晋国人民,也想不起来梦想中的伟大事业,就连一路上连累着这五个人跟着自己吃苦的愧疚也抛在了一边。

    他在意识涣散期间,只有一点对生存的渴望,重耳哭着说想吃肉。

    介之推的心跟被揪着一样疼。

    何曾见过这样的公子啊。

    介之推想起初见时,重耳抱着被马踢翻的自己,对自己说会负责。

    他想起在驿站时,从公子的床上醒来,矜贵的公子对自己说慢慢吃,满桌都是自己的。

    他想起公子摸着他的头,跟他说会给自己一个身份,给自己一个职位。

    他想起公子为自己找了几乎是蒲城最好的剑士教自己剑术。

    他想起在准备逃亡时,公子为了成全自己的孝心让自己丢下他。

    他想起终于找到翟国时,城墙边上自己的画像还很新很新。

    公子在自己心里从不狼狈。

    公子对自己有大恩,此生都报不了的大恩,然而公子从未说过让自己还点什么。

    此时此刻他只是想吃点肉而已。

    不就是肉吗?介之推捏紧了拳头,他一定会为公子找来的!

    五个人将重耳抬到了山洞里休息,介之推没留下什么话就冲进了大雨里。

    狐偃不知道介之推刚才心里想了什么,只是现在他没办法分出精力追出去。

    费了些工夫在山洞生了火,狐偃脱下了重耳的湿衣服,挂在火源旁边烘烤着。

    偶尔也会有风夹着雨吹过来,将火烟吹到几人脸上,呛得他们连连咳嗽。

    泪眼朦胧中,无比心酸。

    大雨下了一个时辰,介之推在雨中寻猎物也足足寻了一个时辰,一无所获。

    雨停了,浑身湿透的介之推跌坐在地,他恨恨地捶打大地,为什么,为什么,只是那么简单的愿望他都不能帮公子实现。

    不。

    可以实现的。

    谁的肉都是肉啊。

    他抽出剑,掀开最面上的裙袍,先是用剑割下了大腿上的一条长长的布条,将布条折叠起来咬在嘴里。

    看着自己露出来的大腿上的肉,介之推眼底漆黑,里面翻涌着偏执。

    他举起剑,对着自己的大腿,用力剜了下去。

    只一瞬间,布条几乎被他咬穿,他疼得脸上青筋暴起,满脸沁出极度忍耐下爆发出的汗。

    血红色的肉还滴着血,介之推将自己的肉放在一旁的树叶上,他拔出嘴里的布条,包扎了自己的大腿。

    布条很快被血浸透。

    介之推只好脱下外袍,裹住了大腿给自己止血。

    剧烈的疼痛感淹没了他所有感官知觉。介之推侧头看着那块肉,笑了。

    这不就有肉吃了吗。

    我于公子而言是有用的。

    天快黑了,介之推等不了腿好一点,他用树叶包裹好自己亲手剜下的肉,沿着来时的路回了山洞。

    回去的途中,还顺手摘了点野菜。

    狐偃见到回来的介之推,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在看到介之推白得吓人的脸色后,也就什么都没说。

    炉子里烧着水,介之推摊开树叶,将那块肉拿出来,用剑割碎了,放进了炉子里。

    在肉被煮熟后,他又将野菜放了进去。

    狐偃一行人在看到那块肉时又惊又惧,介之推就像寻常煮菜一样招呼着锅里,几人静静地看着他忙活儿,无法说出半个字。

    肉汤做好,放凉,介之推扶起重耳,将肉汤一口一口喂给了他。

    重耳在半清醒半模糊之间本能地将肉汤喝下,直到整锅汤都见了底,介之推将重耳轻轻放下。

    做完这一切,他轰然倒下,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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