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童话
回到家后，路小星接到了严老师的电话，知道朝颜已经睡着了之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今天看到朝颜的模样，忽然想到，如果她早就知道爸爸会离开，那么她又该怎么面对他？
会很崩溃吧？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的感觉，死亡一天天接近，头上仿佛挂着一个巨大的倒计时，闪烁的红灯，规律的滴滴声，都在告诉你，放弃吧，留不住的。
再明媚的太阳，也终究会有落下的时候。
第二天的考试结束后，他们再一次见到了朝颜。朝颜还是跟以往一样，笑嘻嘻地跟陈勤开着玩笑。
朝颜和云升还是不说话，路小星很想知道他俩究竟是说了些什么，竟然能让从出生就认识的朋友变成今天这样……
如果是平常吵架，朝颜会对云升生气，一整天说话阴阳怪气，直到云升买了一堆好吃的放在她桌上，她才会看在零食的份上跟他好好说话。
所以他俩其实从来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吵架，在他们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化解不了的矛盾，因为足够了解彼此，所以即使对方不说，也知道对方从来都没有怪过自己。
路小星知道，或许是因为朝颜妈妈的原因，所以朝颜现在所有的笑容都是在逃避现实，强颜欢笑，强迫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可是，朝颜不可能永远逃避，她需要有一个人能把她拉出来。
路小星试过，但是朝颜每次都转移话题，路小星又心软，见不得朝颜强颜欢笑的样子。
就这样诡异的过了一天，放学的时候，夏以沫和顾之魏在教室门口等他们一起下课。薛云升忽然拉住陆朝颜的手，快步走向学校大门，路小星刚想追出去，就被夏以沫拉住。
“小星，我们等会再过去。”夏以沫对她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们去哪。”
“第一人民医院。”
陆朝颜试图挣脱薛云升的手，但他握得实在紧，紧到她的手骨都有些疼。她吸了口气，薛云生转头看她，他的眼睛里居然泪光。
陆朝颜一下子愣在原地，他们从出生就认识了，这么多年，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他哭。
“朝颜……朝颜……朝颜……”薛云生轻轻唤她，一声又一声。
“东海岸……怎么会？你怎么会去东海岸？”薛云生声音颤抖，将她的手腕牢牢抓住。
“只是随便选的地方而已，那儿人少，老师找不到。”朝颜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个微笑。“薛云生，放开我，我要回家了。”
“那是我们约定过一起离开的地方！”
“所以呢？薛云生？”
他的心毫无预兆地疼了起来，很疼很疼，疼得眼泪滴滴落下，他捂着胸口，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陆朝颜！你不可以……不可以一个人离开！”说到后面，薛云生整个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到刻骨铭心的害怕。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把陆朝颜当成是妹妹。
从来都不是……
朝颜的眼神动了动，肌肉记忆般牵起一个微笑：“这个方向，是医院吧？”
“你见过我妈妈了。她怎么样？还好吗？”
“阿姨想让你去看看她。”
忽然所有的痛苦与不甘在陆朝颜心里膨胀开，挤压着她全身的血液，尽管如此，最后还是化成一个轻飘飘的叹息，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望向医院的方向。
“跟你讲个故事。”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生活在一个特别特别幸福的家庭，爸爸是个优雅聪明的绅士，妈妈是个温柔顾家的美人，过着衣食无忧，平安快乐的生活。”
陆朝颜看着天边的星星，漆黑的眼睛里倒映出它的光：“听起来像个童话是不是？确实这十几年来，那个女孩子的生活一直都像童话般美好。但是现实哪里有童话，童话都是骗小孩的。”
“你猜，前不久我看到了什么？”
她的眼睛在这一瞬间黯淡下去，天上的云挡住了星星。
“薛云生，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她轻飘飘地说出来，薛云生只觉得一阵心惊。
“猜猜他比我大多少？”陆朝颜笑得灿烂，薛云生只觉得可怕。
“半年，很惊讶吧。再猜猜我是怎么发现的？”
薛云生看着她，没说话。
“那天，妈妈发烧，王阿姨又请假回家，我去给她买药。”
“那天的雨好大好大，我就在想，要是爸爸出差能早点回来就好了。”
“就在那个药店门口，在那一家我最喜欢的餐厅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当时就骗自己，肯定是爸爸的合作伙伴，应酬罢了，别多想。”
“所以我买了药，慌慌张张地跑过去，却听见那个男生，叫他爸爸。”
“那个男生，是我们的学生会会长，你看，多么优秀的一个人。”陆朝颜自嘲地笑笑。
原来是这样……薛云生现在想抽自己一巴掌，他怎么能……怎么能对她说那种话……
他去看过梁阿姨，原本精致漂亮的她，脸色却苍白得和医院的床单一样。她就那样握住他的手，温柔地看着他，让他，好好照顾朝颜，让朝颜好好高考，别告诉她自己的病。
所以当他听到陆朝颜打听男孩的生日，还专门跑到他的班上去找他。一股无名之火从他心底腾起，他怪她天真浪漫，幼稚可笑。
他怎么敢……怎么敢说出那种话……
“薛云生，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幼稚，不分轻重。”
“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我那个爸爸。”
“别逼我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