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新人笑语怨秋风(1)
“九叔,你冷不冷?”她突然转移了话题,把高湛闻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进来吧。”侧开身子,闪出一道入口。
其实高湛此时并没有了想要进去的心思,只是怕小安在外面久了受不了,心下又知道这些从小就怕冷的习惯,便没有多想,抱着小安就进了大堂。
“九叔,你不会放手,也不会真正去爱一个人。”她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是那么肯定,“所幸当初是八叔把我带回府上,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什么事真正的幸福。”
这些请他坐下来:“九叔,我知道在很小的时候你就偏爱我,或许那是你心中一直不肯说出来的一段陈年往事,我也不该打探,但既是知道了,便没有一直装糊涂的道理。”
“因为九叔的杀戮里我看不到一点为其他人想着的地方,你担心的全是自己的皇位,自己的权力!大哥曾经为了你,那么卖命,最后又怎么样?若不是我娘亲的缘故,或许我和长恭早就不会活在这个世上了吧?”她的唇角划过一丝冷笑,这么凉薄的表情,是她从来不会有的。
“什么陈年往事,子萱,怎么你现在说话九叔越来越听不懂了。”他故作淡定,喝了一口茶。
“沾染了权势这趟浑水,万般不自由。我小的时候,并不是没有想过要杀了那些害死我父母的人。后来,我嫁给长恭,才知道这个世上有那么多的事情都不是能尽人意的,长恭在战场上厮杀,敌国多少人觉得他是一个转世修罗,可只有我知道,他的内心有多柔软。九叔,好多事情我心里怨恨,可也理解你的难处,你是一国之君,为了那把龙椅所起的杀心有些时候或许真的不可避免。但是,我不能原谅你……”
“九……九牙牙……”小安在他怀里,口吃甚是不清地叫了一句。凤眸流转,睫羽微微有些颤动,只是光影交错的一瞬,脑海中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小安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
子萱依旧平静地看着她,心性一下子变得硬起来,仿佛是要把过往所有没有讲过的话都说个痛快:“我告诉你是谁讲的又能怎样?九叔,你要杀了他吗?可是我还活着,也知道了,你也杀了我吗?”
端着茶杯的手明显的抖了一下,他瞪着这些,在心里揣测她说的是不是真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个秘密他谁都不曾说过,这个丫头怎么会知道?
“九叔。”难得的,子萱终于开口叫他一声九叔,“有些事情,就算是时间可以倒流,一样不会被改变。如果当初,我跟你去了长广王府,你能给我的,就是帮我杀了睿王府挑事的人,就是让我衣食无忧,但是不会给我一天快乐。”
高湛笑笑:“你怎么就知道,你会不快乐。”语气里有几分讥笑,“难道你从没想过把那些夺走你安稳的人置于死地是一件多么快意的事?”
“那些事情,是谁同你讲的!”白玉茶盏打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都是夫信的原因,他偏爱这个孩子,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样,为什么会莫名地生气,他有一些慌乱,一时间连自己也便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当年那个尘封已久的秘密被戳穿的愤怒,还是因为心底里根本不认同这番话的愤怒。
衣袖里,一只手紧紧攥成拳状,为什么,为什么你从小到大都是不肯相信我,子萱,九叔同你八叔叔是一样的,一样想保你一世无忧?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信我?
终于,他还是叹了口气:“你既是知道九叔的难处,为何不肯原谅?”执拗,心里本是不想问出口的,却还是忍不住。
两个人不再说话,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子萱,既然你要记恨我,就彻彻底底地记恨,恨,这种东西,也要纯粹,才能记得清楚。
“我娘。”她也不避讳,直接了当地说道,“九叔,不管你之前有过什么样的情愫,我娘都是一个故人了,你没有必要因为我娘而对我有所偏爱,对小安有偏爱,我同死了的斛律凌雪一样,是你们高家的媳妇,一样叫你一声叔叔,既是疼爱,你为什么不能对他们好一些,仅仅是不至于死地就好。”
那只紧握的手终于缓缓松开,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竟然是这么简单。高湛冷冷地笑了两声:“子萱,当年睿王府的事,难道你就不想为你的父母报仇。”
高湛眼里最后一丝温和终于在这句话之后消退:“不会的,即便没有你娘亲的缘故,我也会留着你们。”他冷冷地看着子萱,眼睛冰地吓人,“这个大齐国还需要长恭,我的皇位、权力还需要长恭,无论他认为他守着的是什么,对于我而言,他拼命护着的,就是这些东西。等有一天,我觉得他没有用了,亦会像高百年,高孝瑜那样对待!”
高湛不语,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丫头也会这么咄咄逼人,也会噎得自己说不出一句话来。
子萱依旧站在窗户旁边,低垂了眼眸,外面一阵风吹起来,几丝雪末被吹进了窗户,粘在她长长的睫羽上:“高殷,高百年,斛律凌雪,还有我大哥,我都想为他们报仇,九叔,你说我要怎么办?”侧脸清雅而冷凉,看得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子萱站起身来,打开一扇窗户,寒风一下子吹进来,突然的一阵冷凉反倒是让人的脑袋清醒了不少。“九叔,现在外面很冷。”她盯着窗外,目光放得很远很远,“就像是这个皇室一样不近人情地冷。八叔叔是想办法给我一间屋子,让我暖和一些;我也清楚,九叔亦是不想让我冷,但是,九叔——”她顿了顿,“你却是让周围的气息更冷,以此让我感受一些原先残存的温暖。你说,我怎么能感受到你所谓的好呢?”
蓦然,他收起脸上的无措,恢复了往昔平淡的神色:“知道了又怎样,如果当年我是同你父王一样的年纪,一定会抢回夫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