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要坏菜
这一家友谊商店有三层。
第一层卖的是一些副食品日用品之类的东西。
饶是李云朵当了多年的供销社售货员，却也从没看过品类如此繁多，如此齐全的柜台。
不仅有国内在外头买不到或者限量供应的产品，更有进口的原汁原味的外国商品。
不过，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的东西，有一点倒是一致的，那就是贵。
“这里大白兔比外边要贵3、4块呀！”李云朵瞅着那卖糖果的柜台，忍不住惊叹道。
“还有旁边那个，敲……敲可粒……这也太贵了吧，一小条居然要2块钱。”
友谊商店的目标客户可不是国内群众，售价高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这里边好多都是进口货，本来的进价就不低，肯定不能亏本赚吆喝的。
“呵呵，你还认识洋文呀，看来高考的英语没白复习。”秦安并不关注价格，倒是李云朵的一句“敲可粒”让他忍俊不禁。
“我没……没读错吧？”被秦安那眼神看得都心虚了起来。
李云朵比较擅长理科，喜欢和数字打交道。
而且高考英语的总分才30，平日里她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在这上面。
不过，也不是她不想花功夫学英语，只是没人教，投入时间多了只会浪费，还不如在其他科多下点功夫。
这会儿的人，对国外可是向往得很。
外国的东西就是好的，外国的空气都是香的。
有机会谁不想出国去遛遛，能生活在那边就更好了。
“又是一群土包子，真该把那牌子再放出去，时不时来上这么一伙人，空气都被污染得发臭了。”（外语）
“诶欸？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李云朵听不懂对方说什么，忍不住疑惑地问了一句。
见她这种反应，柜台后的售货员不由得露出一抹傲慢戏谑的笑容。
这种用外语调侃别人，对方却听不懂的情况，很让人有优越感生出。
这或许是大部分售货员，不反对他们经理，将那块只接待外宾的牌子，收起来的唯一理由。
“这还是高考生，就这样还考个鸡扒……”（外语）
“滚你妈隔壁，学了几句鸟语就不知道你亲爹是谁了？那么喜欢鸟叫，你怎么不找你洋爹去？
拿着华国的工资，还敢骂着自己人，谁把你生得这么能的？”
“你凭什么骂人？”售货员被秦安突如其来的一顿臭骂，给骂蒙了，愣了会后，才反驳了起来。
“凭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说着，他随手掏出一支烟就要点上。
“这位同志，这里不让吸烟。”
这时，隔壁柜台过来的售货员见状，立马就出声制止。
眼下时间还早，友谊商店里没几个客人，其他柜台的人员大多也都闲着。
这边闹出的动静早把他们吸引了过来。
那个只接待外宾的牌子没摘前，也不是没有泥腿子混进来。
牌子摘了后，这样的人就更多了。
但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这些混进来长见识的泥腿子，哪个不是唯唯诺诺的。
就算是混子村霸，进了这里都得点头哈腰。
什么时候见过秦安这种张嘴就把售货员骂懵圈的主。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我？”
自顾自将烟点燃，根本没将那阻拦的人放在眼里。
对方被他的蛮横给整不会了。
“秦安，这样好吗，要不我们去其他地方购物吧？”李云朵拽了拽秦安的袖子。
她虽然没听懂售货员说的外语，但从对方的表情也看出来了，应该没什么好话。
秦安是在维护她，这样的举动让她心中暖暖的。
只是，看着店里其他售货员慢慢围过来，她心里就不由得发怵。
这里可是以前只接待外宾的商店，潜意识里，就让她觉得，他们要比自己高一等。
“我说这位农民兄弟，趁着事情还有挽回余地，给人家售货员道个歉，就赶紧回去吧，别到时让人丢出去，脸上可不好看。”
纪礼封和黄淑慧几人，一直跟在不远处，他们就等着看秦安他们的笑话。
虽然秦安的反应依旧蛮横，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看到想看到的画面。
这会儿，纪大公子忍不住又出来蹦跶了几句。
“是糖厂的纪大少，纪少爷来得正好，你可得给我们评评理，好端端的这乡民无故辱骂我们，影响太恶劣了。”
原来是国营糖厂的少爷哥，怪不得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嘴脸。
糖厂是地区行署所属的工厂，而且在一众区属厂里，地位要高半截。
不只是因为糖厂的效益最好，还有一个原因是，糖可是战略物资。
“糖厂的纪少是吧？”
纪礼封很享受被万众瞩目的感觉，不由得就多走了两步，站在了众人跟前。
这会儿秦安一口烟喷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这是头一次，别人知道他的身份，还如此有恃无恐的样子。
他根本不怀疑秦安有什么凭借，因为刚刚黄淑慧已经添油加醋地给他诉说了一段，自己被泥腿子缠上的戏码。
现在的纪礼封，只认为秦安是在乡下蛮横惯了，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无知不是你的错，无知还出来撒泼，外边可没谁会惯着你。”纪礼封不由得冷哼道。
“你们经理呢？还不叫人把他们轰出去，万一店里丢了什么，谁来负责？”
此时此刻，经理的办公室。
“哈哈，刘行长，这点小事你就不必亲自过来了，放心，我一定把那位照顾好的。”
前几天行署领导召开的全区经济会议，着重讨论的就是如何创汇的问题。
友谊商店作为目前主要能创汇的项目，自然是被重点提及的。
而除了他之外，会议上还有一人被领导们交口称赞。
那就是华夏银行的刘衡。
在全省每年创汇不足2000万美金的情况下，刘衡一人就完成了超过五十分之一的业绩，这可是大大的给洛河地区的领导们长了脸。
相应的，安云卷烟厂这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集体厂，也得到了行署领导的关注。
大家在羡慕刘衡能搭上安云的快车之际，友谊商店的杨国涛杨经理可是更加直接地找上门去。
其他厂和安云可能搭不上边，最多也只是羡慕羡慕他们的创汇能力。
但友谊商店不一样。
这里销售的产品，可不只有进口货，更多的还是国产的东西。
因为是对外销售，所以友谊商店拿货并不算在国内指标上。
安云现在并非计划内烟厂，他们没有生产指标。
除了出口之外，他们能够寻求到的销售渠道，就只剩友谊商店了。
他们的烟销量那么大，肯定很对外国人的胃口。
这不比那些进口烟有赚头？
杨国涛正想着怎么借助刘衡和安云厂搭上线，这不，打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安云厂的负责人今天居然就来了他这店里，这可不得好好招待一下。
挂了电话，杨国涛正准备叫几个人去门外守着。
刘衡说过，昨晚他们喝了不少酒，今天应该没那么早过来。
留给他准备的时间还算充裕。
至于他没见过秦安，这根本就不是事。
按刘衡的说法就是，穿着像农户，长得像大学生，有一股说不出的霸道气息。
这么有特点的人，他要是认不出来，就白瞎了这一双眼睛了。
“杨经理不好了，外头有人来闹事。”
“你说什么？”杨国涛怒而站起，在他要接待安云老板这么重要的时间里，哪个不开眼的敢来坏他的好事？
“闹事的有几个人？保卫科的人叫了吗？不是我要说你们，这种事情，直接让门卫把人丢出去就好了，不能事事都等着我出面。”
“已经叫人了，不过有糖厂的纪少爷在，杨经理还是出去一趟好。”
“这事怎么还扯上纪少爷了？”
“是这样的，有几个泥腿子……”
“他们还嚣张得在大厅抽烟，不过那烟味道还怪好闻的……”
听着这个售货员的描述，杨国涛脑子里突然就只剩下“泥腿子”“抽烟”等字眼。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要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