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中午十三点整, 顾青峰背着一个小铁锅，单手抱孩子，一手拎着一个小竹篮子, 潇潇洒洒地来到顾家院子门口。
抱着的小孩是他的儿子，名叫顾承志, 名字是继承父辈志向的意思。
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的, 睫毛又长又卷，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目的地到了, 你该下地了。”顾青峰不惯孩子, 说着话就把孩子放到地上。
“我不要下地, 我要爸爸抱。”顾承志死死抱住顾青峰的大腿不撒手, 跟爬树一样顺着大腿往爸爸身上爬。
顾青峰一把提溜住他的衣领子：“你已经是三岁的大孩子了, 说话要算话。”来之前答应得好好的，说只让他抱一会，到了目的地就不用他抱了。
“奶奶说我还没满三岁, 我还是小孩子。”顾承志扑过来抱住爸爸的大腿, 跟腿部挂件似的挂在爸爸的身上，“爸爸，我要抱抱。”
顾青峰的额头处爆出青筋，这小子要是他手底下的兵，早被他拉去山里训练了！
孩子就是不能惯着，越是惯着越是娇气！
“下去, 站好。”顾青峰故意板起脸吓唬小家伙。
孩子怕爸爸可能是天性，顾承志刚才还抱着顾青峰的大腿撒娇、要抱抱, 见爸爸板起脸，立刻转变态度，乖乖地下地站好。
顾青峰扫他一眼, 心想，以后不能再惯着他。再继续惯下去，这孩子就该跟小姑娘一样娇气了。
叶茜茜领着孩子走出门时，正好看到他们父子二人在大眼瞪小眼。
“顾同志中午好。”叶茜茜先跟顾青峰打招呼，接着看向顾承志，笑着跟他打招呼，“小顾同志中午好。”
被漂亮阿姨称呼为小顾同志，顾承志小朋友挺起胸膛，小大人似的朝叶茜茜敬礼：“美美阿姨中午好。”
“美美阿姨？”叶茜茜指了指自己，“美美是好看的意思吗？”
“嗯嗯！”顾承志认真点着小脑袋，“阿姨好看！”
“谢谢小顾同志的赞美。”叶茜茜走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
顾承志抿着小白牙，笑眯了眼，下一秒腰杆子挺得更直了。
叶茜茜拉着顾小龙、顾小虎往前走，给他们介绍顾青峰的儿子：“小龙、小虎，这位是小顾同志，你们可以喊他小顾弟弟，也可以喊他弟弟。”
顾青峰插话：“他叫顾承志，继承的承，志向的志。”
叶茜茜跟着改口：“还可以喊他承志弟弟，或者小志弟弟。”
顾小龙和顾小虎看着比自己长得还要高的顾承志双眼冒亮光，齐声喊：“小志弟弟你好。”
顾小龙先做自我介绍：“我是大哥，你可以喊我小龙哥哥，也可以喊我大哥。”
顾小虎紧随其后：“我是二哥，你可以喊我小虎哥哥，也可以喊我二哥。”
顾青峰看一眼顾小龙，接着看一眼顾小虎：“可是我比你们长得高，应该是你们喊我哥哥。”
他走过来和顾小虎比身高。两个小家伙站在一起，顾承志比顾小虎高一个头。
“你看，我比你高这么多哦。”顾青峰用手比划出一个脑袋的高度。
顾小虎顿时觉得委屈了，委屈的情绪说来就来，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泪花在眼眶里面打转。
顾承志又走到顾小龙旁边，努力挺起腰杆子：“爸爸，我跟他谁比较高？”
闻言，叶茜茜和顾青峰同时看向他们。
“你比他高一些。”顾青峰实话实说。
确实是顾承志高一些，高了大概有一厘米。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谁比较高、谁比较矮。
这下子，不只是顾小虎哭了，连顾小龙也想要哭了。
叶茜茜赶忙开口：“你俩穿的鞋子不一样，得脱了鞋子比才公平。”
顾承志立刻把鞋子脱了，又是挺腰，又是昂起头的想要再跟顾小龙比一次。
顾小龙不动，他不敢跟顾承志比，担心脱了鞋子再比，他还是比他矮。
他是大哥，要是比弟弟矮的话，他哥哥的派头就没有了。
叶茜茜看出他的小心思，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后脖子，小声鼓励他：“妈妈觉得你比承志弟弟高，相信妈妈，跟他再比一回。”
顾小龙眼巴巴看着叶茜茜，叶茜茜点了点头，用眼神鼓励他不要怕。
顾小龙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妈妈，脱下鞋子去跟顾承志再比一回。
“这里的地比较平，你们两个过来这里比。”叶茜茜在地上画一条直线，在顾承志、顾小龙走过来的时候，拉他们背对背站好。
“要开始量了，我数一二三，你们一起挺腰、站直、仰起头。”
“一，二，三。”
听到叶茜茜的话，两个小家伙使劲浑身的力气挺着腰杆子。
叶茜茜从旁边的枇杷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把树枝放到两个小家伙的头上：“这次是小龙哥哥比较高。”
顾承志穿的是带有高度的帆布鞋，而顾小龙则穿的是顾老婆子给他做的平底棉布鞋。因为鞋子的关系，俩人刚才比身高的时候，顾承志看起来要比顾小龙高一些。
顾承志不可置信地看着叶茜茜，随后带着哭腔大声问顾青峰：“爸爸，美美阿姨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顾青峰向来不撒谎。
“呜呜呜！”顾承志委屈哭了，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顾小龙却高兴了。他比小顾弟弟高！他大哥的派头保住了！
叶茜茜给顾青峰一个眼神，示意他赶紧把孩子哄好。
顾青峰放下小竹篮子，走过去提溜起顾承志：“你哭什么？”
“呜呜呜，我比他矮，我不能当哥哥了，呜呜。”顾承志哭得伤心极了，嗷嗷的使劲掉眼泪。
“你本来就不能当他的哥哥。”顾青峰给他擦干净脸上的眼泪，“你才三岁，他已经五岁了，你见过三岁的孩子喊五岁的孩子弟弟的吗？”
顾承志懵了，打了个大大的鼻涕泡：“他已经五岁了？”
顾青峰点头：“还哭吗？”
顾承志用力擦自己脸上的泪水：“不哭了。”为了证明自己不哭了，大声说，“他比我大，长得比我高是应该的。”
原来顾青峰哄孩子的方式这么的独特，怪不得他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跟个小大人似的。
“你想长得比他高吗？”顾青峰问顾承志。
顾承志用力点头：“想！”
“那你以后不能挑食，得多吃青菜、多喝奶粉。”
顾承志听得直瘪嘴，他最讨厌吃青菜和喝奶粉了。
“我可以只吃一点点吗？”
“当然可以。”顾青峰斜眼看他，“但你只吃一点点的话，是不可能长得比小龙哥哥高的。”
“我吃！我以后不挑食了！”顾承志做出保证。
顾小龙忽然大声喊：“我以后也多吃青菜、多喝奶粉，我不会让你超过我的。”
叶茜茜默默在小本本上记下“奶粉”两个字，喝奶粉能长身高，回到城里立刻给两个孩子安排上。
顾青峰看一眼天色：“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好。”
叶茜茜左手牵着顾小龙，右手牵着顾小虎，身上背着顾小豹，跟在顾青峰和顾承志后面往山上走。
他们要去野炊。
因为带着孩子，顾青峰没带他们去太远的地方，走到半山腰就停下来。
“这里有河，可以去河里给几个孩子捉鱼吃。”顾青峰解开小铁锅放到地上，又把手里的小竹篮子放下。
叶茜茜看着他埋树根架起小铁锅，看着他从小竹篮子里面拿出油盐酱醋、碗筷等东西。
这是一个细心的男人。
只有细心的男人才会知道要带东西出来野炊。
叶茜茜对顾青峰的表现很满意，微微勾起了唇角。
顾青峰很快生好火，走到一旁弯腰挽裤脚。顾承志有样学样，跟在顾青峰的屁股后面，卖力地挽自己的裤脚。
顾小龙和顾小虎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挽裤脚，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顾青峰不一会就挽起了裤脚，一边往河边走，一边撸衣袖。
“他要去哪里？”顾小虎小声问顾小龙。
“不知道。”顾小龙胆小，不敢拿正眼看顾青峰，只敢偷偷地观察他。
“大哥，我们要跟上去吗？”顾小虎的胆子要大一些，看着走远了的顾青峰蠢蠢欲动。
顾小龙捏住他的脸蛋肉：“不许去。”妈妈说不可以跟陌生人去不认识的地方。
顾小虎撅起嘴巴，撅起的嘴巴能挂油壶。
顾承志以为小龙哥哥和小虎弟弟会跟上他们，久久等不到他们，忙转身朝他们招手：“爸爸要带我们去河里捉鱼，你们快过来啊。”
“大哥，他们要去捉鱼，我想去。”顾小虎忍不住了，挣脱开束缚，迈着小短腿追了过去。
“顾小虎你不许去！”顾小龙追过去捉顾小虎。
眼看着顾小龙要追上顾小虎，叶茜茜开口了：“让他去吧。”
顾小龙回头，叶茜茜朝他挥了挥手：“你也去吧。妈妈在这里看着，没事的，去吧。”
有妈妈在，顾小龙顿时不害怕了，加快速度往前跑，一下子就超过顾小虎。
“哥哥等等我！”
顾小龙回头催他：“你快点！”
三个小家伙全都跑了起来，一开始还是各跑各的，很快就开始比赛谁跑得快。
叶茜茜一直看着他们，看他们跑得乐呵呵，她也觉得乐呵。
顾青峰在河边停下。河边长满水草，许是秋天的关系，两岸的水草叶子枯黄。
河水清澈见底，在阳光的照射下，能清楚地看到河里的石头子以及游动的鱼群。
他手里拿着一根削过的木棍，打算用木棍叉河里的草鱼。
高高举起木棍，眼疾手快，咻的一声，木棍没入河里，叉起一条四根手指大的草鱼。
“爸爸好厉害！”顾承志用力鼓掌，一脸崇拜地看着顾青峰，激动得小脸红扑扑的。
顾小龙和顾小虎没有说话，不过俩人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眼底涌出崇拜之色。
顾青峰有意在几个孩子面前卖弄，拔下叉在棍子上的草鱼扔到地上，反手又从水里叉起一条近三斤重的大鱼。
“爸爸再来！”顾承志一边鼓掌，一边大喊大叫。
顾小龙和顾小虎憋不住了，跟着顾承志使劲鼓掌。
顾青峰回头看叶茜茜一眼，见叶茜茜朝自己笑，顿时充满干劲，连着又从水里叉起几条小草鱼。
顾小龙、顾承志、顾小虎三个小家伙纷纷化身他的小迷弟，跟在他屁股后面给他加油助威。
“够吃了。”叶茜茜见地上扔了不少草鱼，赶紧喊停顾青峰。
顾青峰回头看一眼叶茜茜，接着扫一眼地上的草鱼。捉的鱼的确多了，今天的捉鱼展示就到这里结束吧。
“顾承志、顾小龙、顾小虎，过来捡鱼。”顾青峰大声喊三个小家伙。
顾承志大声喊一声到，站好军姿朝顾青峰敬礼：“明白！”
父子俩人在家里就是这样相处的。
顾小龙和顾小虎没跟顾青峰相处过，不知道要喊到，更不知道怎么敬礼，一脸茫然地看着顾青峰和顾承志。
顾青峰看顾承志一眼，顾承志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小龙哥哥，小虎哥哥，我爸爸是连长，他跟我们说话的时候，我们要大声喊到。”他给顾小龙和顾小虎示范站军姿，“然后还要这样站着大声喊“明白”。”
“为什么呀？”顾小虎问他。
“因为我爸爸是连长啊。”顾承志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回答。
“可是我爸爸说话的时候不用我们喊到。”顾小虎还是不明白。
“你爸爸是连长吗？”这回轮到顾承志问顾小虎。
顾小龙和顾小虎一起摇头，顾承志仿佛明白了什么，肯定说：“我爸爸是连长，所以跟我爸爸说话的时候要敬礼。”
麻利地站好军姿敬一个礼，接着又说：“你爸爸不是连长，所以跟你爸爸说话的时候不用敬礼。”
其实这都是他自己总结的。
他看别人跟顾青峰说话时敬礼，跟顾青峰说话的时候便也学着别人敬礼的样子敬礼。
顾青峰以及顾家人从来没跟他说过，跟顾青峰说话的时候要敬礼。
“你们听懂了吗？”说完话，顾承志小大人似的问顾小龙和顾小虎有没有听懂。
顾小龙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不是很懂，不是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顾小虎大声回答：“听懂了！”
他转过身面对顾青峰，学着顾承志刚才的样子给顾青峰敬礼：“明白。”
顾承志立刻推了顾小龙一把：“快说“明白”。”
顾小龙被推到顾青峰面前，硬着头皮小声喊：“明白。”
至于是真的明白，还是假明白，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顾青峰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小龙和小虎原先挺正常的，被顾承志一带，现在变得跟顾承志一样调皮了。
他给三个小家伙回一个军礼：“捡鱼吧。”
“捡鱼咯~”顾承志跑着去捡鱼。
顾小龙和顾小虎有样学样，哥俩把顾承志夹在中间，撒欢了捡鱼。
地上的鱼有大有小，有的鱼比三个小家伙的大腿还要粗，有的鱼比他们的小手腕还要小。
三个小家伙把地上的鱼往身上扒拉，很快就把自己给弄得满身都是血腥味。
叶茜茜看不下去了，提一个篮子过来帮他们捡鱼。
“你杀鱼，还是我来杀鱼？”叶茜茜问顾青峰。
顾青峰没有说话，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指头长短的小刀，默默地把篮子里面的鱼一一弄好。
这是一个愿意帮女同志干活的男同志。
叶茜茜对顾青峰又满意了几分，从他处理好的鱼中拿出几条鲫鱼熬鱼汤。
油盐酱醋，还有姜葱蒜之类的东西，顾青峰都带来了，叶茜茜拿了些姜片出来熬鱼汤。
熬汤之前，她先把鱼煎一下，煎得两面金黄才开始下水熬汤。
这样熬出来的汤是奶白色的，营养又好喝。
“鱼汤熬好了，有人要喝鱼汤吗？”叶茜茜假装没看到不断吸溜口水的三个小家伙。
“我要喝！”顾承志高高举起右手。
“我也要喝。”顾小虎扑过来抱住叶茜茜的腰，蹭着叶茜茜的小腹撒娇讨要鱼汤。
顾小龙眼巴巴看着叶茜茜，眼里写满对鱼汤的渴望。
叶茜茜拿出三个小碗：“一人一碗，放凉了再喝，慢慢喝，小心汤里面有鱼刺。”
虽然她已经把鱼刺都挑干净了，但百密难免有一疏，为了几个孩子好，还是让他们小心点喝鱼汤比较好。
给三个小家伙一人盛一碗鱼汤后，锅里还剩下大半锅鱼汤，叶茜茜给自己和顾青峰一人盛一碗，然后用剩下的鱼汤煮面。
顾青峰很细心，不仅带了调味料，还带了面条。
面条是手拉的面，不知道是他早上起来拉的，还是他妈妈给他准备的。
“面条好好吃！我还要再吃一碗。”顾承志捧着碗过来找叶茜茜。
叶茜茜拿过他的碗，拿了碗却没有给他盛面条，而是弯腰摸了摸他的肚子。
“你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不能再吃了。”
“可是我还想吃。”顾承志朝她卖萌。
“想吃阿姨下回再给你做，今天先不吃了好不好？”
“美美阿姨，我再吃一口，就一口，吃完我就不吃了。”顾承志退而求其次。
“就一口哦？”叶茜茜给他夹了两根面条，“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哦。”
顾承志不说话了，他想要耍赖来着。
他在家里向来说话不算话。
可是美美阿姨说他是男子汉，他要是说话不算话，以后美美阿姨会不会不承认他是男子汉？
好苦恼哦。
顾承志皱巴起一张脸，圆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叶茜茜太喜欢这个孩子了，没忍住上手去揉了揉他的小脑壳。
顾承志仰起头：“美美阿姨，我给你揉脸脸，你再给我吃一口面条好吗？”
好可爱！
叶茜茜噗嗤笑出声，上手在他的脸蛋上轻轻地捏了一把。
捏过立刻跑：“不可以。”
顾承志转过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青峰。
美美阿姨竟然跑了！
她怎么这样啊！
顾青峰不理他，继续大口吸溜面条。吃面条时发出的吸溜声音馋得顾承志直流口水。
“爸爸给我吃一口！”顾承志跑过去朝顾青峰撒娇。
顾青峰歪着脑袋夹住筷子，一手提溜顾承志，一边大口喝面汤。
给是不可能给的，孩子绝对不能惯着。
下午四点二十分，愉快的野炊时光结束了。
经过一个下午的相处，以及一个下午的观察，叶茜茜对顾青峰很满意，临走前跟他说：“你很好，我们可以进一步相处看看。”
至于结婚，她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她想先跟顾青峰相处一段时间，谈个半年或者一年，然后再讨论结婚的事。
叶茜茜计划得很好，然而很多时候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当天的傍晚，顾青峰急匆匆来到顾家寻找叶茜茜。
“部队来电召我明天回去，我们能提前领证吗？”顾青峰不敢看叶茜茜的眼睛。
他原本有半个月的假期，但部队那边出现了紧急情况，明天晚上就会派车过来接他。
他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许几个月，也许一年两年，也许要好几年。
他愿意等沈同志，等到她同意嫁给他。可沈同志还还这么的年轻，随时可以找到比他更好的对象。
“如果你同意，明天你就得带上孩子跟我走。”领证的事得晚一些，他是军人，结婚得打结婚报告。
不过他已经跟部队的领导说了结婚的事，部队那边这会可能已经开始调查叶茜茜了。
“如果我不同意呢？”叶茜茜挑眉问顾青峰。
他的到来搅乱了她的计划。
“我尊重你的决定。”顾青峰停顿两秒，接着又说，“但我不会放手。我愿意等你，等到你同意嫁给我。”
“你在这里等一会。”叶茜茜当着顾青峰的面关上门。
关上门后，叶茜茜立刻变了脸色，小跑着去找顾老婆子、顾老头。
结婚是大事，她得问过两个老人才能做决定。
“爸，妈，顾青峰来了。”叶茜茜不等两个老人询问，接着又说，“他说部队召他明天回去，让我带上孩子跟他一起走。”
听到叶茜茜的话，顾老婆子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怎么这么着急。”
顾老头皱起眉头：“可能是部队那边出事了。”
“爸，妈，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他去，想问问你们的意见。”叶茜茜说明来意。
顾老婆子捡起掉到地上的东西，在裤子上擦了擦，把东西擦干净了才说：“青峰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好男人，你要是心里有他，就跟他去吧。”
顾老头也是这样想的：“明天走虽然急了些，但事急从权，你要是认定是他了，就跟他去吧。”
两个老人都觉得她应该跟顾青峰走。
叶茜茜心里有了决定。
“明天几点走。”叶茜茜匆匆走出门，打开门就问顾青峰。
顾青峰先是愣住，随机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下午五点的车。”
不过下午五点是部队来县城接他的时间，从村里去县城得走几个小时，所以他们早上就得走。
“我们早上十点就得走。”顾青峰目光灼灼地看着叶茜茜。
她愿意跟他走吗？
惊喜过后，顾青峰忍不住心生忐忑。
“那你明天早上十点前过来接我们。”叶茜茜不想绕弯子了，直接说出自己的决定。
“我必不负你！”顾青峰太激动得，脑子一热，没忍住上前拥抱叶茜茜。
不过他很快就放开了叶茜茜，不知是激动，还是害羞了，语无伦次起来：“你们明天早点过来接我。不是，是我明天会早些过来接你们。”
“好，明天见。”
“明天见。”顾青峰转身，很快又转过身来，“我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叶茜茜挥了挥手。
顾青峰走了，一步三回头，每次回头都是欲言又止。
叶茜茜关门进屋。明天早上就得走，现在她得去收拾东西。
“爸，妈，大嫂，顾青峰说明天早上十点过来接我和孩子。”顾大嫂也在屋里，叶茜茜走到顾大嫂旁边坐下。
“明天早上十点！”顾大嫂惊呼出声，说完赶紧捂上嘴巴。
隔墙有耳，她怕被隔壁的人听到。
“这么急吗？”顾大嫂不放心叶茜茜，担忧说，“你跟他去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他要是欺负你，你也找不到人给你撑腰。”
看一眼顾老头，压低声音说：“要不你再好好想想。”
“我已经答应他了。”叶茜茜抱住顾大嫂的手，“我不怕被他欺负，他要是敢欺负我，我就欺负他的儿子。”
说到这里，叶茜茜的语气变得轻快起来：“爸妈都觉得我应该跟他走。我是大人可以忍受旁人的指指点点，可是几个孩子还小，我不想他们在充满闲言碎语的环境中长大。我想过了，与其回城里被左邻右舍说三道四，倒不如带几个孩子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我知道你是为了孩子！我明白你的心情。”顾大嫂流出眼泪，心里一半是心疼叶茜茜，一半是心疼三个侄子。
“你跟小龙、小虎他们说了吗？”
“还没说。”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跟他们说。
顾大嫂想了想说：“我去跟他们说吧。”
“不用。”叶茜茜不想麻烦顾大嫂，起身说，“我去跟他们说吧。”
叶茜茜往外走。顾小龙、顾小虎这会不在家，跟着顾石柱和顾石桥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她在门口等他们，等到天黑才等到几个小家伙。
“小龙，小虎，过来，妈妈有话跟你们说。”叶茜茜站起身，笑着朝两个孩子招手。
“妈妈，我学会挖陷阱了。”顾小虎扑进叶茜茜怀里，嘴巴叭叭的说个不停，“石柱哥哥说山上有很多野兔子，只要我学会挖陷阱，就能在陷阱里面捉到很多的野兔子。”
说到野兔子，顾小虎想到昨天晚上吃的野兔肉炖土豆，口水立刻流了出来：“我要捉很多很多的野兔子给妈妈吃。”
随后补上一句：“等弟弟能吃肉了，也给弟弟吃。”
叶茜茜低头，在顾小虎的脸上亲一口。
顾小龙仰起头看着叶茜茜，叶茜茜也在他的脸上亲一口。
她把他们带回屋里，关上门问他们：“你们喜欢顾叔叔吗？”
“喜欢！”顾小虎现在特别崇拜顾叔叔。
顾小龙矜持地点了点头：“顾叔叔很厉害。”他很喜欢他。
“如果让你们跟顾叔叔一起生活，你们愿意吗？”
顾小虎眨巴眼睛：“我们为什么要跟顾叔叔一起生活，我们不回家吗？”
顾小龙注意到叶茜茜脸色不对，伸手拉住她的衣角：“妈妈，爸爸会和我们一起跟顾叔叔一起生活吗？”
叶茜茜拉过两个孩子，抱住他们：“爸爸不和我们一起住。”
“爸爸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住？”
“爸爸要出去工作养你们，要等你们长大了才能回来，所以爸爸不能回来和我们一起住。”叶茜茜揉了揉他们的后脑勺。
“我想爸爸了。”顾小龙蹭了蹭叶茜茜的下巴，带着哭腔说，“爸爸可不可以不出去工作？”
“不可以的。爸爸不出去工作的话，妈妈就没钱养你们了。”叶茜茜心疼两个孩子，不忍心告诉他们，他们的爸爸已经死了。
顾小虎撸起衣袖：“我以后要吃很多很多的饭，我要快些长大接爸爸回家。”
“好。以后妈妈多给你盛饭。”
顾小虎扁了扁嘴巴，忽然哭了：“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他好想，好想爸爸啊。
叶茜茜温柔地擦去他眼角的泪水：“等你长得比妈妈高的时候，你就长大了。”
顾小虎仰头看着叶茜茜，然后抬手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又伸手比了比叶茜茜的身高：“妈妈好高。”
他好怕自己不能长得和妈妈一样高。
要是他不能长得和妈妈一样高，爸爸是不是就不能回来了？
想到这里，顾小虎忍不住又哭了，嘴巴不断喊着：“爸爸，呜呜，爸爸。”
顾小龙被他传染了，忍不住跟着哭起来：“爸爸，我想爸爸了，呜呜。”
叶茜茜任由他们哭，孩子心里难受，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等他们哭过了，叶茜茜帮他们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明天早上顾叔叔会过来接我们，到时候我们要跟着顾叔叔一起离开这里。”
“顾承志呢？”顾小龙小声问叶茜茜。
“他也走。”叶茜茜摸了摸顾小龙的脸，“你不喜欢他吗？”
如果顾小龙不喜欢顾承志的话，她得重新考虑要不要跟顾青峰走。
“喜欢的。”顾小龙抱住叶茜茜的脖子，害羞了，“我还要跟承志弟弟比谁长得高。”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不想爸爸了，也不哭了，反而一脸担忧地说起长身高的计划。
顾小龙的计划很简单，那就是多吃饭，多吃肉。
叶茜茜耐心地听他说完：“除了多吃肉还要多喝牛奶，你顾叔叔说承志弟弟每天都要喝一杯牛奶。”
“那我也要喝。”
“好，明天妈妈帮你问顾叔叔，跟他打听承志弟弟喝的牛奶在哪里买。”
“我也要喝。”顾小虎生怕妈妈落下自己，抱着妈妈撒娇。
“好，妈妈也给你买。”叶茜茜看向躺在床上的顾小豹。顾小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在吃自己的小手手，“也给弟弟买，给你们一人买一杯好不好？”
“好！”顾小龙和顾小虎异口同声。
就是不知道海岛那边卖不卖新鲜的牛奶。
听说这个年代的海岛挺贫瘠的，住在海岛上的渔民大都吃不起饭，一日三餐只能吃鱼填饱肚子。
明天得问问顾青峰，要是海岛那边不卖新鲜的牛奶，她得多买一些奶粉过去。
想到奶粉，叶茜茜心里发起愁来，买奶粉得有票，她没有票。
算了，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明天还是问过顾青峰以后再做打算吧。
“弟妹，晚饭做好了，带孩子出来吃饭吧。”门外响起顾二嫂的声音。
“知道了，我一会就带孩子们过去。”
顾二嫂似乎在门外偷听，叶茜茜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
相处得越久，叶茜茜就越是不喜欢顾二嫂。
好在她明天就要走了，不用再应付她了。
叶茜茜抱起顾小豹：“小龙，小虎，走，咱们去吃饭。”
打开门，叶茜茜没在门口看到顾二嫂。不过，她在拐角处那边看到顾二嫂的身影，想来顾二嫂是在听到她的脚步声之后才走的。
“小龙关门。”叶茜茜转头吩咐顾小龙。
顾小龙把门拉到一起，用一根棍子把门关上。
母子四人并排着往前走，很快走到饭厅。
这顿晚饭吃得有些沉默，除了顾二嫂不停开口想要套叶茜茜的话外，其他人都在默默吃饭。
吃过饭，叶茜茜把三个孩子送到两个老人的屋子，一个人回屋收拾东西。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月亮就爬上了树梢，很快公鸡打鸣了，很快天亮了。
叶茜茜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即使心里很乱，躺到床上后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一睡就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叶茜茜被顾老婆子喊醒，然后被塞了一沓钱票。
钱都是一分、两分这样的零钱，票也是一两、二两这样的小票。什么票都有，有糖票、粮食票票、肉票等等。
叶茜茜看了眼，票都是全国可用的票，估计是顾国强给两个老人的。
“妈，我不要，你自个儿留着吧。”叶茜茜把票和钱还给她。
顾老婆子捉住她的手：“你拿着吧。”
她转过身擦了擦眼角，哑着嗓子说：“这些钱和票都是国强以前拿回来的，村里离县城远，我们拿着这些票也没地儿用。你拿着吧，拿去给几个孩子用。”
想到三个孙子，顾老婆子心里更难受了：“后娘不好做，我不要求你一碗水端平，但我希望你能看在国强的份上，看在我这个老婆子的份上，对小龙、小虎他们好一些。”
“他们是我的孩子，我肯定会对他们好的。”叶茜茜保证说。
顾老婆子心里是不信的，后娘岂是那么好做的？做人后娘要是不对人家的孩子好一些，必然会招人说闲话。
“我信你。”尽管心里不信，但她还是撒谎说相信叶茜茜。
“这些钱和票你拿好了，谁也别告诉，自己偷偷藏着。”顾老婆子说得很小声，叶茜茜要认真听才能听清楚。
刚到九点，顾青峰来了，带来了顾承志，以及两个大行李袋。
顾承志还记得叶茜茜，看到叶茜茜立刻跑过来要她抱：“美美阿姨，好久不见，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叶茜茜放下东西，弯腰抱起他：“想的。”
顾承志特别高兴，一手抱着叶茜茜的脖子，一手跟顾小龙打招呼：“小龙哥哥早上好。”
又跟顾小虎打招呼：“小虎弟弟早上好。”
顾青峰过来抱走顾承志，神色略带尴尬：“我来得早了。”
他忐忑了一个晚上，梦里总是梦到叶茜茜跟他挥手，一脸决绝跟他说：“我反悔了，我不要跟你走。”
他从梦里惊醒，担忧了一个大半个晚上，失眠了大半个晚上。
“是早了一点。”叶茜茜问他，“你们吃早饭了吗？”
“吃了。”顾承志抢答，“吃的饺子，奶奶说上车饺子，下车面，吃了饺子就会一路平安。美美阿姨，你跟小龙哥哥、小虎弟弟吃饺子了吗？”
顾家是地地道道的南省人，不知道上车饺子，下车面这样的习俗。
叶茜茜转移话题：“你小龙哥哥想你了，去跟你小龙哥哥玩吧。”
听到叶茜茜的话，顾小龙羞红脸颊，掩面说：“我才没有想他！”
虽然他昨晚上是有一点点想他，可他早上就把他忘了，刚才见到他的时候才想起他。
顾承志没听到他的话，听到叶茜茜说小龙哥哥想他了，立刻扑过去找小龙哥哥说话。
顾承志是个特别会聊天的孩子，很快就引得顾小龙和他说话了。
叶茜茜回屋拿行李。顾大嫂等人去上工了，家里只有顾老婆子和顾老头在家。
两个老人一直跟着他们后面送他们，把他们送到村口依然不舍得离开。
村口有牛车在等着，顾青峰帮叶茜茜把所有行李搬到车上。
“爸，妈，你们回吧，我们得走了。”叶茜茜抱紧几个孩子，明明不想哭的，但是眼睛却忍不住掉出眼泪。
“小龙、承志、小虎，跟爷爷奶奶挥手说再见。”
“爷爷，奶奶，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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