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探监
丁云毅见宋锡成主动提起这个事，发问道：“外面都说宋老伯为了先生撒银子跑门路，不知道是真是假？”
“哼。懒得跟你斗嘴，回去吃着豆腐就着菠菜，不是好很多嘛。”狱卒吐了一口唾沫，悻悻离去。
探监也是一门学问。当丁云毅和段三儿来到厦门府大牢，对牢头说想要看看宋锡成的时候，话还没等说完呢就被牢头给轰出来了。
宋锡成的父亲想在儿子身上实现改换门庭的梦想，虽然儿子十分争气，对科举十分自信，但是老爹却不自信，认为自己的儿子还差那么一点，荣登解元不是十分保险，所以花大钱四处托关系找门路为儿子疏通，当然了，这一切做儿子的宋锡成一点都不知道。
“走，咱们到厦门去转转。”正在等着朝廷方面对自己弹劾张肯堂，张肯堂弹劾自己奏折等得烦躁的丁云毅站起身来说道……几位客官，里面请吧。是吃饭还是住店，丁云毅们这里都齐备着哩。更有上好的马料，保证亏待不了几位客官的神驹。”
丁云毅突然觉得这个宋锡成有些意思，问道：“既然先生说我不像商人，又先生觉得我像什么呢？”
“咦。小哥真是好面相啊。我这辈子还没遇到过如此好面相之人，就是死了也知足啦。”那人却忽然说道。
说饭馆茶馆是信息情报的集散地，而丁云毅也希望能在这里听到一些百姓的心声，也不枉丁云毅“微服私访”一回啊。如果能顺便断断官司就更好了。这点上丁云毅倒是大有兴趣。
丁云毅忽然觉得这个宋锡成不会是变相的拍丁云毅马屁吧。说完又觉得不太可能，宋锡成又不知道自己是武烈伯，拍我马屁干什么？唬弄吃喝吗？
不管哪个朝代，发榜的时候总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当然有人不从自身找原因，不是埋怨出题太偏颇就是怀疑有人从中舞弊，宋老爹这么一闹，等于是火上浇油，外加吹风。
宋锡成哈哈一笑道：“小哥是个爽快人，看在小哥请我一顿的分上，我就免费给小哥相相面，说的对与不对，小哥就一笑了之吧。”
这宋老爹也真是厉害，指着袁光仪的鼻子骂，什么难听骂什么，最后简直就是污蔑了，而那些饱受经书熏陶，承蒙诗礼庭训的书生们憋屈的火气彻底被激发起来，有一个人动手了，便有第二个跟从，如果不是听闻的巡抚张肯堂带兵赶到，驱散了考生，估计袁光仪能被考生们拆了吃喽。
泉州。
段三儿点头称是，心里说话，“牢头真是不想活了。按照大明律，即便是死刑犯人临死前还有被探视的权利呢。等着这个事过了，非得让牢头哭爹喊娘不可。”
可惜他是愿意，他老爹却不干了，原本美梦中的解元变成了第三，谁干啊。径直去找主考官袁光仪算帐，谁让那倒卖虚假考题的人说自己是袁光仪的小舅子呢。
邻座之人一笑道：“有趣，可谓荒唐至极啊。我大明开国这么多年，你们可听说过考生冲击贡院，殴打考官的事情吗？没有吧。”
可惜宋锡成的父亲想错了，福建巡抚张肯堂这个人清廉得很，而且对属下在这点上抓得也非常之严格，使宋老爹的银子不是没找对门路花不出去，就是打了水漂，最后更是遇到了无良奸商——倒卖虚假考题的贩子，花大钱把虚假的考题买来了，强迫儿子按照虚假考题的范围准备，后果可想而知。
丁云毅笑着对段三儿道：“段三，行啊。揣摩掌柜的的心思很正确嘛。那就先去大牢看看宋锡成，之后再去袁光仪那里拜访拜访。”
丁云毅心中一怔，这是怎么一档子事情？
他的话音刚落，段三儿就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串钥匙。
宋锡成也笑道：“有趣？谁不是孩子变来的，我不过是这个过程慢了一些，不急，慢慢还是会长高的。”
“就是说呀。那袁光仪身为提学俭事，怎么能这么做呢？不过我听说这事袁大人也做不了主，不是说当时袁大人去张抚帅那里理论去了吗？是铁青着脸色回来的，人家俩人说什么。咱们怎么能知道呢。”
丁云毅略微吃惊，不是说打卦算命的都是两头堵的货色嘛。这个宋锡成还真有两下子啊。“先生如此说，是希望我救你一救吗？”
宋锡成没说话，而是长长吸了口气，道：“真香啊。都是我喜欢吃的菜，多谢小哥了。”
丁云毅听了孩子似的犯人的话，有所触动，如果里面的人真是宋锡成，那么看来传言他博学多才不假，这小子一定受过很好的新知识熏陶，否则不会知道菠菜和豆腐会产生对人体不利的化学反应啊。
“真应了那句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丁云毅摇摇头，对段三儿说道：“进去塞给牢头一点银子，否则咱们想见宋锡成。估计没戏。”
宋锡成见总镇大人和段三儿进来了，抢过酒壶喝了一大口，咂嘴道：“好酒，正对我的胃口。”
“稀奇真稀奇。竟然会有人来看我，难道不怕沾染一身晦气吗？”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就是有缘，我敬先生一杯。”丁云毅觉得宋锡成的脾气秉性甚是可爱，这样的人就是讨人喜欢。
宋锡成喝了一口酒道：“小哥是想知道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吧？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今日痛快，小哥既然想知道，那宋某就说道说道。”
走进厦门城不远，一个客栈里的伙计热情的冲丁云毅一行人打起招呼。丁云毅见这家客栈门脸不小，顾客盈门，服务肯定错不了，回头对段三儿道：“段三啊，就住这里吧。告诉店家好生的伺候马匹，小二哥，先准备一桌饭菜吧。不必奢华，能吃饱就好。”
见对面之人一愣，他笑道：“二位看我这个模样，能当官嘛？做官起码得有官威才是，就我这个模样往大堂上一坐，恐怕连堂都镇不住啊。都怪我那老爹，官迷的不得了，把自己和儿子都送进来，他也不折腾了。”
那袁光仪正在贡院中处理一些琐事，听到外面人声鼎沸，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等他出来一看，贡院的牌子都被砸碎了，领头之人正是宋老爹。
“愿闻先生之言。”丁云毅特意走的近了些，让宋锡成看的仔细。
丁云毅实在忍不住了，笑问道：“你就是宋锡成？怎么看起来像是一个孩子，口气更像是算命先生，真是有趣。”
发榜那日，宋锡成见自己名列第三，虽然不太满意，但是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是乡试，会试的时候还有机会取得更好的名次。
福建发生的这件事是去年秋闱之后发生的，在厦门城闹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带头闹事的人是宋锡成父子。这宋锡成家里有些财产，但是祖上几辈子都没有做官的，宋锡成的父亲便想让儿子改换一下门庭，而宋锡成也争气的很，读书读的非常好，游学天下。颇有才名。
牢头自言自语，猛地想起什么，跟手下交代几句后匆忙离开了。
狱卒似乎对宋锡成如此情态已经很熟悉了，笑道：“就你还想长高呢？我看除非回到你娘的肚子里再炼炼，否则，这辈子是没指望喽。”
宋锡成说着放下酒杯道：“宋某今日身陷囹圄，但我感觉一点都不冤枉。”
段三儿是有眼力劲的人。马上看出大人对此事十分感兴趣，装作好奇问道：“几位老爷，您们说的是什么事啊？我们是外地来的客商，正闲闷着，权当听书了，似乎很有趣啊。”
丁云毅进来一看，客栈的生意还真不错，几乎是客满啊。如此生意兴隆的场面，丁云毅看着打心眼里高兴，被伙计引到座位坐下，段三儿等人也安顿好马匹回来了。
“不会，不会，被闷在这里，都淡出鸟来了，有人聊聊很不错，不过我看你不像商人，商人追逐利益，哪有闲情逸致用在无用之事上，小哥是骗我啊。”
邻座之人笑道：“我就说说，你们权当听笑话好了。”
宋锡成点点头道：“这个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那老爹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连风向都不会看，张抚帅是什么样的人？何等只的清廉？因此此次科考不同以往，像从前那样营私舞弊不太可能，可惜我那老爹一时昏了脑袋，想儿子当官想疯了，竟然会相信试题会泄漏，泄漏者还是一向清名在外的袁光仪，花费千两白银买来试题，那可能嘛？这也罢了，我压根都没往心里去，乡试第三虽然也让我觉得失落，但是完全可以接受，文无第一嘛。可我那老爹太过糊涂，竟然去找提学大人理论，落榜考生趁机捣乱，致使我们爷俩有牢狱之灾，说白了谁也不怨，就怨我那老爹，吃饱了没事干啊。”
“宋矮子，有人来看你了，还不起来？装死呢。”狱卒没好气的说道，一边说一边用脚踹了几下牢门。
店伙计长声道：“好咧。客官里面请，掌柜的，有贵客上门啊。”
段三儿马上去安排，当他跟随总镇大人走进客房后，说道：“小子人已经打听明白了，那个宋锡成被关押在厦门大牢，掌柜的要不要去看看。”
在狱卒的指引下，丁云毅和段三儿来到一个单间前，大牢里的气味熏的丁云毅几乎要吐。看着死气沉沉的大牢，丁云毅一时没看见要见的人在哪里。
段三儿摇摇头道：“这倒是稀奇的很。小子的馋虫被勾起来了，还望几位老爷说道说道。”
丁云毅寻着声音往里看，好半天才看见一个人从里面站起来，看清楚了，丁云毅也憋不住笑了，原因无他。里面的分明是一个小孩子嘛。难道说他就是宋锡成？
段三儿见总镇大人点头，马上道：“掌柜的先在这里候着，饭馆离这里并不远，小子去去就回来。”
丁云毅吃着饭，听到临近人提及张肯堂，不由得放下筷子仔细听。心中纳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听他们说的挺严重的，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老百姓果然不负丁云毅所期望，饭菜刚上来，临近那桌的话就引起了丁云毅的注意。
“掌柜的，丁云毅给狱卒留了一壶酒，他就把牢门的钥匙给小子了，掌柜的是否……丁云毅点点头道：“把牢门打开吧。我陪着宋先生喝几杯。”
宋锡成一翻眼珠，道：“我看我不用回去炼，正好赶得上你的丧礼，就你天天吃豆腐，还用菠菜蘸酱，用不了多久就得去给阎王爷办差啦。”
丁云毅咳嗽了一声，“我是南边来的客商，偶然在客栈里听见有人谈论你的事情，觉得很有趣，便过来看看，还望先生不要嫌我打扰。”
此时离的近了，丁云毅见宋锡成虽然犹如孩子模样，但是面目上留有须髯，年纪最少也有三十岁了。
事后，张肯堂过问此事，查明真相后将宋老爹逮捕治罪，宋锡成不服，再次为老爹伸冤而闹事，最后宋锡成爷俩一个没跑了，宋锡成不但被从第三名被开除出榜，还陪着老爹去蹲大狱去了……段三，让店家准备几间客房，走了一路劳累的很，掌柜的想休息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牢头收了段三儿的银子，自然是高抬贵手放行了，手里掂量着一块碎银子，简直心花怒放，“没想到那个矮子还有人来看望，真是稀奇啊。”
“谁最惨？还是宋锡成最惨，从第三名变成名落孙山。最后还被下了大狱，放谁身上都受不了啊。别说宋锡成，换上我，也得闹上一闹。”
宋锡成气走了狱卒，转首看看来看望自己的两个人，问道：“我与二位非亲非故，因何来看望丁云毅？实在让人猜不透，如果有心，可否给宋某准备几个荤菜，有一壶小酒就更好啦。”
“刚才我就说了，小哥好面相啊。尊贵之气悠然而生，乃是大贵之人，全无半点商人的市侩之气，又怎么会是商人呢。”宋锡成顿了顿，接着道：“小哥的面相是先苦后甜，少过得十八岁后，运势逐渐勃发，封侯富贵啊。”宋锡成的相术学的不错，不过也仅此而已，他看出面前之人是富贵之相，却万万没有想到面前这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