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两个世间的对话
两人并肩而行，脚下是一条狭窄而幽静的小路，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对于对堡内地形了然于心的袁恒生来说，这样僻静的路径并不会给他带来丝毫困扰。他步伐稳健，大踏步地向前走着，心中却满是忧愁和淡焦虑。
然而，与袁恒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旁的歆懿。自从踏出徐清镇那一刻起，她便始终处于一种紧张不安的状态之中。如今更是来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周围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陌生和恐惧。此刻，看到袁恒生如此坦然自若地走在前面，歆懿的内心越发慌乱起来。
她紧紧跟随着袁恒生的脚步，目光不时扫视着四周，生怕有什么危险会突然降临。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踩错了地方就会引发一场灾难。就连手中紧握的袁恒生的衣角也被汗水浸湿，显示出她内心的极度焦虑。
“好了，没什大不了的，有我在呢。”
袁恒生见歆懿这般，在简单安慰几句后拉着她的右手手一直走到翊福门门外……
翊福门——
在万宁堡经历过袁恒生的整治后，堡中的防御措施也是愈发规范起来，大门两端的卫所兵见到自己原先的上司出来，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之情。
由于站岗的因素，他们还并不知道袁恒弼的事，原本紧绷着的脸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神中流露出对袁恒生的尊敬和亲切。有些士兵甚至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似乎想要立刻冲上去与他握手或拥抱，但出于军纪的约束，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这些卫所兵们曾经与袁恒生并肩作战，共同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如今再次见到他，仿佛时光倒流，那些激烈战斗、紧张训练的日子又浮现在眼前。他们想起了袁恒生在战场上指挥若定的英姿飒爽，想起了他平日里对下属关怀备至的点点滴滴。此刻，他们内心充满了感慨和喜悦，迫不及待地想要向这位昔日的领导表达自己的敬意和思念之情。
“见过千户大人！”
“千户大人，你咋这么快就出来了？俺刚才还寻思着等下换岗去找你去嘞！”
“唉？这女娃娃是谁啊，不会是夫人吧！”
袁恒生见二人如此热情询问，也只好动用他前世的职业假笑应付着二人，道：
“哈哈哈！好久不见，大家。”
“大人这是就要走了吗？”
“不，我准备到堡外走走。”
“到堡外走走？”
其中一名卫所兵疑惑的说道。
“大人，这两日还是不要外出为好，这两日啊，堡内可出了一条人命呐，就昨天，我见一帮汉子抬着口棺材就出堡了，哎呦，晦气死了。”
这名卫所兵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无情地刺进了袁恒生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这些话语就像是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将袁恒生内心深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击碎。它们犹如恶魔般的低语，不断在耳边回响，折磨着袁恒生脆弱不堪的灵魂。此刻，袁恒生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无尽的寒冷和绝望笼罩着他，令他无法呼吸。
他越发自责，甚至最后他只敢弱弱的问道：
“不…不知道…那口棺材埋在何处？”
“啊？这大人你都要知道吗？”
卫所兵感到不解，道。
“嗯…“
“俺记得，应该是在那片吧！哦不不不，那一边！”
卫所兵不断指着四周，待片刻钟之后，他终于锁定了位置，在袁恒生的确认过之后，紧紧的牵着歆懿的手，向那名卫所兵所指的方向奔去…
“千户大人这是要干啥子哟？莫不是那里面的人是他亲戚？”
“哎呀，你就甭管了，老实站岗得了。”
万宁堡外，有一座略显崭新的坟茔突兀地立在那里。
四周，是刚经过春季雨水的浸润滋养，呈现出一派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令人心旷神怡。
“老爷，这里好漂亮啊！这是哪啊？”
儿时的歆懿并未接受过教育，故而很多的词汇，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只是见此场景，不经询问道。
“歆懿乖，去那边玩会。”
“——哦。”
袁恒生打发失落的歆懿到旁边等候，自己则静静地伫立于私塾先生的坟前，事实上，他也并不想这样，不过处于歆懿的身世问题，袁恒生不希望她回忆起一些不好的记忆。
他的目光凝视着墓碑上那还并未斑驳的字迹，仿佛透过时光的长河，看到了当年那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正在课堂上给自己弟弟妹妹传道授业解惑的身影。
“千户大人吗？你终于来了啊——”
突然，一阵清脆的声音从袁恒生的耳边传出。
“老！老先生！”
袁恒生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给惊吓住了，他环视四周，却发现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大人不必执着于找老朽，毕竟你我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今日达人来到此处，怕是有事需要同我说吧。”
另一个世界的私塾先生明知故问道。
袁恒生缓缓地低下了头，他的眼神有些黯淡，嘴唇微微颤抖着，轻声说道：
“抱歉老先生，我袁恒生对不起先生对我弟弟的栽培……”
袁恒生仿佛有千言万语都被压抑在心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忧伤和无奈。
“错的人并不是你，况且，大人莫不真的就是想说这些？”
“——不知道，先生希望如何惩治我二弟。“
“那若是……老朽想让他一同陪我呢？”
私塾先生的一句话怼的袁恒生哑口无言，袁恒生纠结再三，最终说道：
“所谓杀人偿命，我二弟的生死，就交于老先生……”
“哈哈哈，起初是玩笑话罢了，无碍，无碍，人啊，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老夫这一生，虽无妻无子，但好在能在人生的末年与千户大人相识，让我教导那帮孩子们，尤其是袁恒弼，这孩子，虽性子冲些，但他的天性是善良的，因此，老朽并不恨他，唯一担心的，反倒是千户大人您啊。”
袁恒生顿了顿，问道：
“我？”
“孩子们的童年是需要引导的，是需要陪伴的，他们需要千户大人您，您的母亲也需要您……”
一阵微风拂过，带着些许湿润的气息吹乱了袁恒生的发丝，但他却浑然不觉 ，依旧在原地自言自语道。
此刻，他心中只有对老者无尽的歉意和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