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欧洲人眼里的事变
全城在那一天处于极度的骚动状态，大多数人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所有的城门都紧闭着，城墙上也有人看守。我们听说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去拿杨秀清所属官员的财物，因为需要马匹，我们便抢了两匹马，但当晚就被韦昌辉的一个部下强行牵走了。
杨秀清死了，跟随他的许多得力部下，也都死在了这场事变之中，而唯一的得利者，也许并不仅仅是洪秀全而已，还有那个正在上海经营春风得意的张震……
一个天平天国的天王，精神领袖，打着“人人平等”旗号，却做着人人不平等事情的昔日的穷酸秀才。
传话间歇期间，韦昌辉和秦日纲退到一个小屋里一同商议。最后，两位宣诏使宣布他们每人将被责打五百下。随即有人递过了五根棍杖，韦昌辉秦日纲被自己的军官带去受刑。
他们称他为‘罗大纲’。此人很受首领们的恩宠，跟随他们已有三年半左右，是从吴健彰所雇用的葡萄牙快艇上开小差加入他们行列的。他膂力过人，佩一柄十四斤重的剑。当清军向他射击时，他就倒地装死，等到一群清军涌上来想砍下他的脑袋时，他便突然跃起手刃其中的两三个。他享有特殊待遇，被拨给钱买他似乎十分嗜好的鸦片和酒。他几乎可以随心所欲……
……此后的三个多月间，我们在城里闲逛，在情形许可的范围内自行娱乐。该地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即使我们离开住所数月也不会被怀疑已离城出走。有一次，我们看见三个男人和三个女子因私通而被斩首，位年轻的男子因乱|伦被斩首后又被肢解，而这名女子仅被斩首；一名男子因偷窃被斩首。
就在韦昌辉和秦日纲受罚的时候，他们的一些部下涌上前将自己的手放在他们的背部，以代替他们受刑。我并不知道这纯粹是场闹剧……
“……我们离开了大部队，从城西距琉璃塔约第三个城门入城。我们身穿中国服装，通过了第一道门，但在过第二道门时被阻。我们与门卫一同进餐，他让我们等待允许我们进城的命令……
……在发生惨剧的那天早上大约四点钟左右，我们被炮声惊醒，一发炮弹就落在我们住所的附近。我们立刻起身，想跑到街上去，但被阻拦住了。街面上排列着许多士兵，禁止任何人离开房屋。
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天京事变”，从两个欧洲人的嘴里说出来，也许能够从另一个方面，更加印证这场事变的血腥程度。
……大约有六千名杨秀清的部下无疑已成了囚犯，被关押在洪秀宫殿两侧的两间大房子里。
一个是天平天国的二号实权人物，真正把握着太平天国前进大方向，尽管嚣张跋扈，但却是太平天国不可一日或缺的东王。
我们曾听说他的筷子、笔架、印玺和其他几件小物品都是金制的，他的脸盆是银的。我们看到他的桌面上有两个小的金狮子和一个金钟。在几个小时内，宫殿被洗劫一空。
而这两人的对弈，也让鼎盛一时的太平天国走到了一个临界口。
韦昌辉让某个军官抽打他，打到第三百下时，韦昌辉抽出小刀说，如果不打得重一点就杀死他，同时还装出哭的样子。
……我们被事先搜身，任何人不得携带武器接近杨秀清。他的所有官员，他的妹夫和我们都在他面前下跪；官员们齐念一篇短的祈祷文。他有两个各为三岁和七岁的男孩，当其中的任何一位出现在街上时，所有的官兵都得立刻下跪；只要他们出现时，连我们也不得不这样做。有时我们得下跪十分钟之久……
杨秀清的妹夫已因病从我们的住处搬走。我们在杨秀清死后去看他，发现他的住宅未被骚扰，但他的妻子告诉我们，他已被用锁链套着脖子带走了。我们去了秦日处，逗留了一天也没有见到他，他的部队在洪秀全处。
这是一场太平天国历史上的悲剧，悲剧的起源在于对权利的争夺。
黎明时分，我们出了屋，吃惊地发现满街都是死尸。我们辨认出这些是杨秀清的士兵、下属官员、司乐、文书和家仆的尸体。我们还看到一具女尸。
我们通常看到的是那些被发现吸食鸦片的人的头颅。这些首级被系在长杆上，由两个人抬着穿行在主要街道上，一人敲锣，一人宣布罪状，以儆戒众人。抽大黄烟和饮酒者一经发现即遭鞭打，凡醉酒者将被斩首。我们不能断言杨秀清不抽鸦片，只是倾向于相信他不抽鸦片，但我们确知他的妹夫既抽鸦片又喝酒……
第二天早上，全城处于极度的骚动状态，每个人都携带着武器。他们四处出动搜捕，欲逮捕石达开，但不能断定他走的是哪条路。他们洗劫了他的住宅，杀死了他的妻子和小孩以及夜间没有出走的他的所有部下。
次日黎明时分，这些囚室的门窗被打开，几个炸药包被扔到这些囚犯当中，出口处则被牢牢看守着。士兵们冲进了其中的一个囚室，几乎未遇到什么抵抗就杀死了所有的囚犯；但在另一个囚室，囚犯们用墙壁和隔墙上的砖块殊死抵抗了六个多小时才被消灭。这些囚犯除了被枪击外，还遭到两门发射葡萄弹的炮的轰击。
第二天，我们到洪秀全处来找秦日纲，因为他是我们唯一的朋友，是他把我们从镇江带到这里的。我们的翻译也在那里，他将我们的朋友指给我们看，我们惊奇地看到，他们和第韦昌辉一同跪在洪秀全的门前，每个人的脖子都套着锁链，头裹蓝巾。他们并不像犯人一样被拘禁着。
约在杨秀清被杀的六周后，石达开和他的部分人马进了城，赶往洪秀全处，在那里与韦昌辉秦日纲相遇。
对杨秀清追随者的屠杀持续了三个月，我们估计约有四万名成年男女和儿童丧命……”
这是历史上最血腥的一段时候，几万人在发生在“天京”的这场大屠杀中死去，然后其余波又继续波及到了几万人，让整个天平天国的上空都充满了浓郁的血腥味道。
他们给石达开看了他们的行动记录，石达开说：‘你们为什么杀了这么多为我们作战的长发兄弟？难道杨秀清和他的几个要员的死还不能使你们满足吗？’韦昌辉回答说：‘你是贼！’石达开回敬道：‘你也是贼！我们都是在为同一个事业战斗，因此我们都是贼。’
此后，我们随即也进了屋。天啊，场面太恐怖了，有些地方死尸竟重叠了五六层；有的自己吊死，有的被扔进来的炸药包炸成重伤，这些尸体被抛到一片荒野上，无遮无盖。
这场虚假的惩处过程中，我看到有几百名官兵在哭……
至于这场内乱发生的细节，似乎两名欧洲人带回欧洲的报道能够更好的，更加详细地说明，在“天京”发生了什么样可怕的事情。
这些可怜鬼自己脱|光了衣服，许多人因气力衰竭而倒下。韦昌辉和秦日纲最终命令他们的人将右臂从袖中抽出，以便与杨秀清的人区分开来；这些士兵接着便冲了进去，杀死了仅剩的人。
其实一名叫雷诺兹的爱尔兰人的叙述更加详细，这位在金陵生活了数月之久的欧洲人在这篇报道里是这么写的：
第二天一早，秦日纲派人来叫我们，我们非常担心他会杀我们，便打算宁愿越城而逃也不去见他。我们找到我们的翻译，让他向秦日纲的一个军官探听找我们的目的，原来他只是想知道我们是否已出走。
当天夜间，我们跟着韦昌辉和秦日纲查看关押那六千人的房子，他俩在窗外察听，并策划如何消灭这些人。
石达开接着说：‘既然你们已一意孤行到如此地步，你可以自己了结这件事，这与我根本不相干。’当夜，他悄悄地集合了他的部队来到西门，但因未经韦昌辉的许可而被拒绝通行。他便杀了门卫，同他的大部分属下出了城。如果那天夜里他没有出城，他就会被斩。不少人也乘机出了城。
此后，城里每户家长都得报告家中所有男女孩童的人数，每个人被发给一块小木牌，佩戴在胸前，一旦发现杨秀清的人就得抓住。在几周之内，被抓获的杨秀清的人五人一队，十人一队，甚至成百成千地被押到刑场斩首。所有吃过杨秀清饭的妇女儿童也都不能幸免……
此时，数千名排名第五位韦昌辉和排名第七位秦日纲的士兵，甚至杨秀清的属下，正在杨秀清的宫殿里抢劫。我们随着一群人进了宫殿，发现房间的装饰并不奢侈。
……
洪秀全的一个女宣诏使出示一块两码半长、半码宽朱笔书写的大黄绸，放在他们两人面前。他俩便读上面的诏书，许多第二位的官员也挤上去看。诏旨很快就念完了，被递出来贴在正对洪秀全宫殿的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