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练习
楚昭昭在他冷淡的话里听到那些荒唐事，听到他如何想逃出去被打断腿，被丢在高门深院里自生自灭，那位姨娘并不把他当回事。
楚昭昭从前在孤儿院时没有母亲，看着旁人被领走时也会幻想一下，如果她也有母亲，她可以得到母亲的爱，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直到现在听到晏乌简短说出这句话，她才恍然，原来有母亲也不一定会得到那种爱。
宫里的感情飘渺，长乐已故的母亲原来不是真的母亲，楚昭昭原先总觉得自己在哪边都孤零零一个人。
如今看来，晏乌看似未来既定，不必在意其中行差踏错的惊险，其实也不过和她一般，同样孤零零瘦条条站在这世间。
他们都一样的。
她安静了半晌，主动凑近了些，伸出半截手臂生疏拍拍他：“无妨。”
她有点笨拙安慰人：“宣亲王和王妃肯定不是那种人，王妃一直都很好的，她今天还很关心你每日当值累不累。”
比她可关心多了，楚昭昭有点心虚。
“嗯…就算你不打算把她当母亲，那也没什么。我母亲也从贵妃变成那位病逝的婢女，我也没觉得有什么。”
晏乌敛眸，将她眼里那几分轻易勾出来的小心、怜悯都收入眼底。他并不解释什么，只是容她怀着那样的情绪，低声引诱猎物：“我身边的人从来很少。”
“楚昭昭，你也会这样骗了我将我丢下么？”
楚昭昭当然说不会，傻傻辨不清从哪步开始是猎人留下的陷阱，稀里糊涂一脚踏进去，被人哄着敞开，圈进怀里舔一舔。
她迷迷糊糊感觉不对，不骗他跟做这些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晏乌屈指在她后颈摩挲着，告诉她要怎样当夫妻过日子，怎样伸出截红练习，一点点缠着她陷进更温软漆黑的洞里。
翌日知遥给楚昭昭梳头时她脸还红扑扑的。
知遥要给她绾个新发髻，否则那点手艺都要被世子超过了去，边梳边打趣殿下气色真好。
楚昭昭肿着舌根都不敢说话。她脸哪是气色好，分明是晏乌夜里按着不让她躲开，手掌缠着她长发让她挣不开，连耳根都被咬得发烫，胡闹半晌才放开她。
楚昭昭做梦都是被狼爪子压得动弹不得，裹挟着热意蹭得她整个人湿答答的。
知遥眼神落到镜子里，迟疑下：“只是殿下…唇有些红，今儿还点唇脂吗？”
楚昭昭脸腾的烧起来，心里头都怪晏乌，眼睛都不好意思看知遥：“不、不用了，本公主天生丽质，用不上。”
知遥哪能看不住那是被咬的，脸红之余不免替殿下高兴。原先害怕那马奴蓄意报复殿下，如今看来却是个洁身自好尤其贴心的夫君。
楚昭昭昨夜听到晏乌将从前的事，又想起她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
楚莹将身份捅出去之后，楚昭昭让马奴去打听过消息。楚策宁暗地将长乐生母好生安葬下去，只因怕她贸然前往会引得闲话，故而没让人大肆声张，也不让人刻意在她面前说。
楚昭昭今儿却忽然很想去那看看。
晏乌留下的人不会阻拦楚昭昭，都只会沉默在身后护送她。
楚策宁选在京郊一个闲庄里，此处清静少有人来。所有人都有过去，楚昭昭却总好像悬浮在其中，没有实感。
外头渐渐落下雨来，细雨织成帘将水天融成一色。
楚昭昭走近拂开那墓碑上的落花，对着那石板认真看了半晌，她想不出来她的母亲可能是什么样子。
旁边守着庄子的卢管家拄着拐杖颤巍巍走过来，他已经年老了：“小姑娘，进来躲雨？”
楚昭昭点头说是，没提起身份。
卢管家从前和刘二娘是对门，也因为他跟这家人熟悉，贵人才把他放过来守庄子，让他一把年纪也能赚到些银两。
这来人很少，能有个讲闲话的人也是稀客。他老人家让楚昭昭进来坐下，又给她添茶。
见她好像很关切那墓碑，便晃着摇椅给她介绍：“那里头啊是刘二娘，从前是个性子很好的姑娘，一手绣活出众。当年她嫁人自己绣的团扇，可是方圆十里的惊艳。”
楚昭昭默默看了眼自己的手，不说话了。
“她丈夫老柳给码头做小工，也能赚到些钱。你别说，她大姐还是在宫里待过的人，这家的小日子总过得不错，有好东西都不藏着掖着，对我们街坊也大方。”
卢管家的摇椅咯吱咯吱，他也不知道刘二娘家咋了还迁坟了，只说着从前的点小事，说刘二娘家一儿一女，她家闺女小时候还算听话，后来就不知为何跟家里人不大亲了。
再后来刘二娘跟丈夫闹起来，小儿子留给柳家，她自个带着女儿回了娘家。原本只当是夫妻俩闹脾气，没曾想这一走人就病了，刘二娘就这么没了，真是造化弄人。
楚昭昭眉头渐渐皱起，总觉得这件事听起来有些说不出的怪。
“再然后…”再然后就是什么来着，卢管家年岁大了，说一半就总忘记后头的话，捋着胡须慢慢回想。
外头雨就在他沉吟间小下来，楚昭昭听到雨打落叶和模糊马蹄声。
有人到访，楚昭昭闻声望去。
门前绿树承着雨意摇晃，有人袖袍划破风雨，撑伞而来。雨丝缠绵，那伞往后移去，倏忽露出张矜贵锋利的脸，有雨丝落到他眼下小痣上去。
是晏乌。
卢管家眯着眼认人，楚昭昭惊讶看他缓缓走来，问：“你怎的来了？”
晏乌垂眼，见她没露出什么垂眉耷眼的表情才开口：“今日事必，来接你回去。”
可他怎么知道她在这的？
卢管家眼睛都要眯成条缝了，突然认出这正是数月前找到刘二娘家门口，正好给他这守门差事的贵人。
他忙要起身招呼贵客，晏乌颔首示意他不必声张。雨后蓬勃春色连同湿润泥土味扑面席来，楚昭昭咬唇，被晏乌牵着稳稳往外走。
直到上了马车，晏乌撩起衣袍淡然落下句话。
“别咬了，都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