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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我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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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昭昭回了屋,又被盯着喝了温汤,直到十根手指头被捂得暖洋洋的,才被放开。

    楚昭昭转而睁眼,问:“知遥,你现在都不听我的,听他的话更多了。”

    知遥哄她:“奴婢是您的婢女,当然只听您一人的话。”

    “只是世子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难道还想同上次一般大病一场吗?”

    知遥压低声音:“况且您也知从前马奴之事,不得不小心点。”

    楚昭昭也小声:“我都那么欺负他了,他还把我娶回来,是不是就想钝刀子磨人一点点报复我呢?”

    知遥心里却不见得。忘不掉在公主手上吃的苦头是真,但贴上来的纠缠里,几分是报复几分是不甘下新生的妄念,谁又说得清楚。

    从前马奴就心思深的人摸不透,如今成了世子了,知遥更难揣摩。只说起小厨房新做了什么,把话题翻过去。

    楚昭昭就被哄好了,要吃银耳鲜炖燕窝。

    外头开始飘小雪,落在青松寒梅上别有一番美景。

    楚昭昭难得安静,趴在窗台上多看了会,想来她们说得在雪景之下绣花的雅致就是这种感觉了。

    长廊上的雪被小厮扫开,庭院里劲松下的雪却还洁白得未被指染过。楚昭昭在宫里捏的雪小人落在马车上了,因而趁着晏乌人不见了,她系好斗篷去庭院里摸雪玩。

    知遥劝她,她就食指压在唇上小心道:“本公主刚才已经很配合喝药了,现在只捏一个小人出来,一下就好了。”

    知遥只好陪着她一块捏雪。两人猫着腰躲在后面窸窸窣窣,楚昭昭借着树枝子捏出个小猫脑袋,没想到那枝叶承着雪摇摇晃晃,毫无预兆得翻过叶子,雪哗啦啦往下掉。

    楚昭昭哎呀一下被淋的发丝眼睫都是雪粒,她笑着呼着白气从雪里面逃出来,正对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晏乌。

    鼻尖的雪撞到他衣领去,很快化出片深色痕迹。

    晏乌低垂着眼,总阴森混着楚昭昭忌惮震慑里的眸子漆黑,像只松散懒得发脾气的野兽,只有指腹在她眼皮上摸过。

    楚昭昭睁不开眼,抢在晏乌之前开口:“我没玩雪。”

    “只是捏的雪人不见了,我才要再捏个的,我就是想要一个雪小人。”

    她讲得很有道理,被抹开脸上雪渍也不心虚。呼着热意的唇稠丽,在雪色间鲜活又漂亮。

    仅有几缕散开些的发乖顺垂在她脸侧,几粒白在被雪光映得透明的发丝里化开,滴进她衣领里去。她整个人脆生生站在这,薄白如琉璃,温温呼着鲜活甜润的气。

    滞留在手指间的触感温软细腻,晏乌两指轻搓,才不冷不淡侧身,让她看清净元手里拿着什么。

    她忘了的巴掌大雪人一点也没化,好端端在人沉默侍卫手里揣着。

    楚昭昭词都被堵回去了,她说好吧,支支吾吾的讲她又不知道晏乌把它拿着了。

    两人并肩往回走,楚昭昭轻哼了声:“让我玩一下怎么了。”

    “玩。”晏乌勾了勾唇,游刃有余的,“玩到十根指头发红发肿,痒得受不了直接砍了最为省事。”

    楚昭昭眼睫颤巍巍,暗讽他故意挑事欺负人:“你管我那么多作甚。”

    晏乌只当没听到她说这句话

    她听到晏乌说有人贪玩雪风寒袭体,一路病到肺腑里去,整日整日躺在床上直到咳出血来才一命呜呼。

    又听晏乌说穷苦人家迫于生计,冰天雪地里也要洗衣做活,生冻疮是常有的事。冻疮春日好了下个寒冬又复发,十根手指红肿得捏不住筷子,麻痒得人整夜整牙睡不着,溃烂伤口里流出…

    楚昭昭猛地捂住他的唇,语气急急:“你别说了。”

    她手里的寒意扑面,快撞到那颗痣上,晏乌没躲。薄削唇齿间的热意似恶犬挑衅落在猎物喉口的吻,一点点舔在她掌心纹路上。

    “现在知道怕了?”

    字音连同开合的唇瓣一齐摩挲她掌心软肉,晏乌仿佛慢条斯理启唇,舔了一下。

    果不其然见面前人炸毛似的连连后退。她面皮薄,一发烫就是丁点大的脸连同耳廓都泛红,不自在不敢看人,却因偷玩雪理亏,也不敢先甩开他走了。

    晏乌犬齿咬住舌尖,眯眼打量够她这副神色。

    楚昭昭确实很不自在,直到回去了,坐下来暖炉把气氛重新烤得平静,她才问:“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他好像不喜欢下雪,说得好像是他在冻河里浣衣,无数个夜里难捱的寒冷侵袭得难以入眠。

    晏乌倒了杯水,没说话。

    他幼时还未被丢进晏家时,曾在母亲与秦馆里待过段时间。

    扬州四季如春,出手阔绰的商人能装满馆里琵琶女的荷包,无数个夜晚窄而涓细河流上泛着数不清的小舟,晏乌就泡在那些三教九流和声色犬马里长大,是没见过雪的。

    后来生母要拿他去换些银两。有人私下议论她是迷恋上了个书生,为那书生赶考好来赎她,用个日后可能会被嫌弃的拖油瓶换点盘缠。

    晏乌没把这些话当真,但被带进京的那月下了场难得大雪。

    寒冷和贫穷都是同风般绕不开的东西,会顺着任何一种缝隙贴近躯体。

    那夜的风雪是如何的大,晏乌早已记不得。他只记得结冰后冷硬被褥刺骨压在人肩头的触感,他被丢在晏家大门前覆着雪的台阶上时,踩着白雪的那一双双乌靴。

    晏乌不爱提起过去,唯一的两次却总和楚昭昭有关。

    因此他喉口生出尖刺,吐出刺到楚昭昭的话:“殿下说笑了,殿下不应比我更清楚马奴的出身么?”

    楚昭昭果然沉默。

    晏乌却反而更恼怒她的沉默,恼怒她不对此说点什么。分明该他在楚昭昭身上讨要,要她为自己流露出情绪,如今却连他无名火从何而来都不知,只有气势更冷更沉压下来。

    楚昭昭闭嘴动脑,她疑惑百年晏家也会让人冻出病来么,那可是曾经最富有清名的地方。

    看在晏乌也暖了下她手的份上,楚昭昭把手里的暖炉塞到晏乌手里:“本公主有什么清楚的,本公主又没刻意把你丢出挨冻。”

    徐徐暖意贴在掌心,楚昭昭为不显心虚盯着他把两只手烤暖,有点心不在焉的:“难怪你在马车上也要抱炉子,我以为你虚。”

    晏乌眼眸危险眯起,里头晦涩不堪的过往还没散尽,更阴郁落到她开口的两瓣唇上:“我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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