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泪痕
晏乌坐在暗处没动。
他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取笑楚昭昭,为了折磨她。让楚昭昭爱上他?
女子的心似乎再好得不过,然而楚昭昭尖牙利齿的肯交出那颗心么。
晏乌问:“你爱上过谁吗?”
净元老实摇头:“您知道的,在被您救下前,属下只不过是个和尚。。”
许是因这话回想起少年受制于人,无权无势时的境地,晏乌脸色并不好看。
爱之一字对晏乌来说很可笑。
概因没从这个字上得到过什么温暖,没被人爱过,他对此不屑。
难道楚昭昭就爱过谁么。她落在身上的婚约不喜欢不乐意,嘴上喜欢荣国公的人,每每期盼欢欣的去见对方,如今同他成婚情事破灭也没见她有多伤心。
那没心没肺的人,想来爱对她来说也不重要。
那么礼又是要送给谁?
手上事情处理完,晏乌问:“她人呢?”
“那位殿下去库房挑回礼后让小厨房备膳了,想必这会应当在屋内。”
人心算计若是个学堂,楚昭昭定是里面学得最差的学生。
她做不到晏乌那般轻巧反转人心,简单得一眼就能看破。同样睡得昏黑,她觉察自己饿了也不知做戏派人顺嘴关心他。
在人前害怕又没防备,隐约知晓嫁给他后生死都系在他身上,却连避免折磨的讨好人伎俩都不去学一学,反而把交际软肋暴露出来。
实在愚钝。
楚昭昭一整天只吃了些小东西,晚膳正要痛快些的时候,一直待在书房里的人回来了。
他生得瘦削修长,气势沉沉蔓延开来,屋子好像也跟随着冷下来,无非忽视他的存在。
楚昭昭假装看不见他,自顾自挑好吃的。
晏乌视她的抵抗如无物,见她埋头只吃面前的菜,对姜汤避之不及,刻意盛了碗放在她面前,言简意赅:“吃。”
楚昭昭眉头皱着,不喜欢姜。
晏乌一个眼神捎过来,她只能捏着鼻子喝一口。
她午睡起来不舒服,该用姜汤驱寒。只是楚昭昭一心认为晏乌只是要故意捉弄,吃饭这种小事都要欺负她,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还不如直接烧死她算了。楚昭昭愤愤捏着勺子,敢怒不敢言。
晏乌状若无意:“你去库里取东西,是要送给谁。”
楚昭昭咬到块姜,好看的眉毛皱起。听到这话很是戒备扫他一眼,晏乌不会小气到这也克扣她吧?
“是送给王家的二小姐的,”她嘟嘟囔囔,鼻尖被姜汤逼出点绯红,“你应该也见过的…”
差点又说起他是奴隶时的不光彩事,楚昭昭咬到自己舌头,生硬转移:“她长姐有孕,送那个多好。”
见晏乌还是没什么表情,楚昭昭隐约觉得不对。
“做人不能太小气的,人情要有来有往。而且你既然娶了我就不应该让我过苦日子,皇帝赐婚,就、就算你想报复我什么,面子上做得太不好看,别人也会笑话你没本事的。”
“聘礼下了就是我的东西了,你想都不要想收回去,我就是要送她。”
晏乌看着楚昭昭越说越着急,指头在桌面上轻敲一下,问:“王家二小姐?”
楚昭昭点头。
疑惑他为什么又说到王悦筠身上,见他笑而不语,楚昭昭很快踩进陷阱里。
她眼神开始慌乱,开始回想起晏乌的毒辣和冷戾,开始明白他能拿捏住她,自然会有万个叫人悄无声息死了的办法。
或许如今他有兴致同她在这猫捉老鼠,但要牵连她身边人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楚昭昭来到这知晓相熟的人很少,真心待她的人也很少,因此王悦筠对她的那点就更珍贵。要是晏乌把主意打在她身上……
晏乌早说过楚昭昭那张脸藏不住事,当下勾起唇,几分玩味:“那位王小姐为人如何?”
“不如何。”
楚昭昭僵硬给晏乌夹菜:“你今天是不是好累了,你多吃点。”
原来她还是有脑子,一个不算重要的人就能教她学会讨好。
晏乌顺着她的风声鹤唳问下去:“上次归元寺里,你身边的就是她,对吗?”
这语气不像是好话,楚昭昭是真的慌了。旁人报之以木桃,她只会回报给木瓜西瓜李子金子,万万不想别人因为她倒霉被牵连。
“那位王小姐喜欢什么,我也备些薄礼,不让你丢了面子。”
“你、你要是想报复我,你就报复我一个人。”那双圆润的眼被晏乌三言两语逼得发红,剔透瞳仁洇开水雾,忍着害怕,“你不要去害别人。”
晏乌盯着楚昭昭的脸。
楚昭昭被晏乌一言不发的态度吓到,乖顺将那姜汤喝完后就眼巴巴盯着他,只是此后晏乌翻书更衣,直到夜深了都没再提这件事。
沉默之下是更危险的信号,是驯服者刻意留给她的惶恐。
楚昭昭捉摸不透那些,缩在小榻上不肯上床,以此无声对抗着晏乌。
她面前还摆着新挑给王悦筠的手串。
可晏乌好像半点没被拿捏的样子,很快吹灭烛上床了。
一片黑暗里楚昭昭呼吸静静的,眼泪自作主张滚落下来,无声无息的,纤长眼睫湿做一片一片的。
直到烛火靠近,火舌舔过她细长潮湿眼睫,直到漆黑人影停在她身边,眼泪还是没完没了的掉。
她骨子里浸出迷惑人的茫然,羸弱。哭起来没声音,只有细碎猫儿似的动静,换气也只有轻轻的抽噎。
声音还是哑的,丁点大的脸哭得像是从细雨里捞出来,两腮白又泛红,浸着泪水,湿淋淋的一张脸。
烛火幽寂,身侧人影是将秩序搅得混乱不堪的线,每道都锋利冷冽,他缠着血淋淋往事,缠着她逃不开的四肢。
楚昭昭缩在角落里,像只羔羊,轻轻开口:“你不要害她。”
晏乌抬手沾过她的泪。
他尝那水珠,把楚昭昭吓得不动了。
“再哭,我就都…了。”
他线条锋利的脸果真凑近,楚昭昭呜呜咬住唇,一点都不哭了。
晏乌不语。
他知道楚昭昭也是会为人落泪的。
一个算不上多密切,没纠缠在一起还没出事的人,让她这样掉眼泪在意。
火舌舔开黑夜缝隙,叫人浓情,叫人滋生出新的妄念。她没再掉泪珠,晏乌却也不放过她,薄削唇角印上来,直到把她泪痕吻得干净。
做出这样的事,神色却还是那副正经模样,楚昭昭只能在心里骂他变态。
唇齿间皆是她的涩意。倘若她爱人呢,也会不同于打发人的那点动静,会全心全意惦念着一点好,为他哭得稚嫩鼻尖泛红,缩起自己怯怯捧着颗可以给别人的一颗心吗。
倘若有一日,眼泪是为他,爱也是为他呢。
晏乌想他要那颗心不做什么,只拿出来把玩,然后像楚昭昭当初毫不在意他般弃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