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地遗孤
一千八百年后。
天色灰暗，正值晌午，却不见一丝阳光。
河对岸紧紧靠拢在一起的山峦在朦胧的雾气下忽隐忽现，狂风怒斥着，耳朵嗡嗡不停，鹅毛大雪在狂风之下肆无忌惮的飘荡。
远处隐隐约约两个人影晃动，步伐慌乱，急忙忙的越来越近。
两人衣着干净整洁，布料虽算不上昂贵，却也不是普通人穿的起的。怀中抱着大红色包裹，上面绣着牡丹图案，针角细腻，线条柔美。
两人在河边一棵树叶凋零的光秃秃的大柳树下低声嘀咕着，言辞不稳，字字句句间都听得出颤抖。
“老婆子，行了，就放在这吧”。其中一人望了望周围说道。
帽子虽遮住了两人的花白发丝，却遮不住横纹乱生的脸庞。
老头子一把拽住还准备往前走的老婆子。
“我们已经走了很远了，没人会找到这来的”。
空气凝结。
她似乎听不见老头子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看着怀里的襁褓，右手轻轻抚摸着娇嫩的婴儿，一遍又一遍。
嘴巴颤颤巍巍的想说什么，却被牙齿紧紧咬着说不出来，冷的发紫的嘴唇被咬的快渗出血来。
看着怀中的婴儿黝黑明亮的眼睛对着自己，露出温暖的笑容。老婆子心里一紧，狠狠握紧了拳头。
“哇……”。
终于，心底的所有难过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眼泪哗啦啦的在她久经风霜的有诸多沟壑的脸颊上顺流而下。
她一头埋进襁褓，用她粗糙的脸磨蹭着婴儿嫩滑的脸。
婴儿似水一般明净的脸被老婆子的眼泪糊成一片，襁褓已被泪水浸湿，瞬间发硬冻成冰块，像是一捏就会碎似的。
老婆子连忙用袖子轻轻的擦了擦，将襁褓的一角往上扯了扯，盖住了婴儿的脸颊，还不断的用衣袖在脸上蹭来蹭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强止不住的哽咽声被狂风的怒吼声渐渐埋没……
她把襁褓轻轻放在树下，一遍遍整理，看包的严不严实，似是害怕孩子冻着。
“孩子啊……对不住啊，我们也是没办法啊……谁叫你是个不会吭声的崽……”。
老婆子哽咽着叫唤道，又扯起衣角将自己脸捂住，过了好一阵才放下。
“行了……你就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只能怪她命苦……”。
老头子训斥了一声老婆子别过脸去，接着一声叹息。
“唉……走吧……”。
寒风吹打的衣衫飘来飘去，迎面刮来的风劲儿十足，两人时不时的倒退两步，再继续往前走。哽咽声越来越远……边走边回头看,直到看不到孩子 。
寒风刺骨，大红色的一团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显得格外耀眼。可怜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还在傻呵呵的笑。
天渐渐暗下去。
襁褓中的婴儿刚刚都还在拼命挣扎，才一眨眼功夫竟一动也不动，躺在大树下，不知是生是死。
雪依然在下。
襁褓已被渐渐掩埋，偌大的雪地上。一眼望去，除了树叶凋零显得光秃秃的树木之外毫无生机。
这时。
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看着年岁也不是很大，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女子，只是这身打扮显得老气了许多，扭着腰肢从上河往下走来。
手里一遍遍数着为数不多的几个铜板，嘴上乐的笑开了花。
这个叫做林黛芝的妇人，是乌水镇出了名的克夫命。结婚不到一年，丈夫就病死了，而后又嫁了个，刚开始日子过的不错，谁知不到三个月丈夫上山砍柴回家路上脚底一滑从悬崖上摔下来，也死了。
镇上人都背地里说她命里克夫，她自己也觉得如此，自此也再未婚嫁。
好在前夫给她留有一子，虽日子过得艰辛，但有儿子陪伴，每天生活还有些动力。
也许是这大红色在一眼望去的雪地中太过刺眼，虽然已被雪埋了大半截儿。
林黛芝以为谁家落了宝贝，连忙跑上前去拾。
“哎呀！谁家把娃丢在这了…看这样子还不满月的啊…这么冷的天…哎哟”。
说着连忙俯身去，这时候也顾不得冷了。
双手不断扒拉着襁褓上的雪，一把抱起孩子，拍了拍还残留着的雪花，摇了摇孩子，发觉不对劲，吓得退了两步，手一松差点扔掉怀里的东西。幸好手脚利落，一把又拽回来，缓了缓神，伸手摸了摸额头，探了探鼻息。
“还好还好，还有气儿”。
她长呼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原地转了一圈。“哎…这还真奇了怪了，这么冷的天儿，这么小的娃儿，竟然还有一口气儿”。
随即一把抱起孩子往家奔去。
天黑压压的，阴沉沉的山角里坐落着个小镇。
小镇入口处，驻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刻着“乌水镇”三个大字。
镇子与外头相比还真是个世外桃源，虽是夜晚，可镇子上皆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横穿人群街巷，来到镇子最边上，林黛芝才放缓了脚步。
暗哄哄的小屋里照出蜡烛微弱的光，从窗户缝射出的光线洒在门前的篱笆上，照的篱笆上的积雪闪闪发光。
“咚咚咚……”
“儿子哎……快开门！”
林黛芝哆嗦的抱着襁褓敲了敲门。
很快，门“吱呀”一声开了。
开门迎来的是个小男孩儿，约莫五岁左右，这正是他的儿子林子轩，他又跑又跳的前去看娘抱的什么。
“咦，娘，这小人儿哪来的。”男孩儿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小人儿，可爱极了，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小人儿肥嘟嘟的脸。
“走走走，赶紧进屋去，冷死娘了。”
狭小的屋子里杂物堆积如山，好在空间小，冬日里添一小盆碳已经足够他娘俩取暖。
林黛芝把孩子放到榻上，连忙搓了搓自己冻的通红的手。
“还好搭救的及时，不然这娃儿小命都没了……”。
她双手捂着嘴哈了口气。
“娘，这小人儿哪儿来的？”子轩好奇的问，还不忘盯着小人儿眨巴眨巴眼睛。
“娘捡的。”
“捡的？”子轩一脸疑惑。
“雪堆里捡的！也不知道哪个没了心肝的，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丢了”。
林黛芝边说边拍打身上的雪。
又低声道：“可惜了，是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