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养心殿崇祯点汉儒，北帐篷王琪签约策
到底是谁人让崇祯拍桌叫好呢
那人原来是信王府侍讲刘汉儒，从崇祯登基以来，没啥事的他在京畿附近考察民情，今日刚刚还京。
忧国忧民的他没来得及把屁股坐热，就一股脑的把他这一趟旅行的所见所闻递了上去。
京畿附近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天启末年，京畿附近是先遭旱后遭蝗，税没少收半点，反倒要给朝廷接着交大量的钱粮，有不少小农破产，土地和自家的孩子自愿卖给更顶上的人，自个也卖身为奴。
对于他们来说，活下去是最重要的，别的是次要的。
要想活下去就要吃饱饭，承包京畿附近的人身份显贵，是一堆没有实权但相当有钱被人富养着的王爷，在京畿附近的小农们巴不得食肉寝皮。
刘汉儒虽然是东林党，但他并不是那在府中夸夸其谈之辈，只会天天高谈阔论民生如此多艰，然后看着自己家桌子上摆着人家一辈子也吃不到的东西，喝着不知道多少钱的茶在那悠悠度余生。
崇祯在还是信王的时候就天天嘴边挂着一句话，“实践出真知”，读书人总要往底下走上那么几遭，只有走上那么几遭才能知道底下人的疼在哪里。
你不能指望一群天天动辄挥金如粪土的人跟底下吃糠咽菜的小民们共情，他们做不到。
刘汉儒把自己所见所想和那一腔忧国忧民的热血整理成了一本册子，他把册子递了上去。
不过陛下政务繁忙，大概是没有工夫来管自己的奏折，如今放眼四海之内，盗贼群起，报灾情的折子像雪花一样往京内飞来。
真是前途多舛民生维艰啊，刘汉儒一边感慨着一边吃着窝头，没蘸糖的窝头很难下咽，但一想到底下那些人连这个窝头都不一定吃的到，刘汉儒又大口吞咽了起来。
“老爷，有天使!”
是的，刘汉儒腚还没坐热乎呢，脑袋还晕乎着，一封圣旨就来到了他的家门口。
“皇上口谕，传翰林侍讲刘汉儒进宫述职，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刘汉儒此时刚刚吞下最后一口杂面窝头，从京畿附近调研回来之后，天天节约饮食已经成了刘汉儒的习惯，毕竟他瞅见很多因为没有这一口吃的而饿死的农民。
“臣刘汉儒遵旨!”
前脚天使刚走，后脚刘汉儒就急慌慌地跳上了马车，看来崇祯很器重他，久违的，刘汉儒感觉到自己的心里面燃起了一股热血。
要是有了崇祯的帮助，刘汉儒相信自己有能力改变现在的现状，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捧着圣贤书死读不停的东林党人刘汉儒了。
“走，进宫!”
刘汉儒强作语气冷静，但这份冷静也难以压制得住他内心里那份狂热的兴奋。
“皇上，刘汉儒求见。”
崇祯坐在养心殿，他现在正在一封一封地批阅奏折，这奏折多的他心烦，并且大多数奏折里面都没啥好事。
一听刘汉儒来了，崇祯那两条紧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懈了几分，他向旁边伺候着的太监连忙说道。
“刘先生来了，还不快去给刘先生拿座位。”
刘汉儒一边忍耐住自己噗噗跳的心脏，一边看着那个正在批阅奏折的年轻人。
不到一年以前，这个年轻人还是自己的学生，虽然脾气古怪但很聪明，偶尔会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拍桌而起，刘汉儒时常担心他登上皇帝位置后会因为不够稳重而吃大亏。
如今一看，自己那份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坐在养心殿里不断批阅奏折的年轻人，身上分明散发着一股老成持重的气质。
“禀陛下，臣刘汉儒参见陛下。”
坐在上面的崇祯略略一抬头，看来这段时间难过的不只是自己，还有眼前的这位自己的老师，本来没多少白头发的刘汉儒已经是两鬓苍苍了，原本的刘汉儒不怎么见太阳，而现在他的脸和身形都黑瘦了一圈下去。
“老师不必多礼，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在我这，你就是我的老师，我永远是你的学生。”
崇祯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一向对群臣冷淡的他不由得开口问候刘汉儒。
“老师递上来的折子，我已经细细看了，民生如此多艰，不知老师可有什么良策”
刘汉儒苦笑着摇摇头。
“禀陛下，良策算不上，臣愚钝，倒是有几条计可姑且行。”
刘汉儒这一通回来算是明白了，烂在根里的东西是没法短时间内救回来的。
“老师但说无妨。”
崇祯微微颔首示意。
刘汉儒清清嗓子，继续往下说道。
“当今京畿之民难活，无非在于土地兼并与天灾，天灾陛下可祈福祷之，土地兼并则是人祸。
天灾不能免，人祸可以，兼并土地的大多是旧勋贵一派，臣以为勋贵乃文臣之所厌，陛下不如挑起勋贵与文臣之间的矛盾，削弱双方徐徐图之。”
刘汉儒知道自己提出来的计策有多得罪人，如果宫中有人不慎走漏了消息，那他刘汉儒明天就能背后中三刀自杀身亡。
但现在要想让小农活下去，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让小农们在勋贵和文臣这两块势力面前夹缝中寻求自己的生存。
崇祯微微点头，刘汉儒的计策正好对他的胃口，刘汉儒敢说这个初一，他崇祯就敢做这个十五。
“老师，学生有一言，还请老师不要推脱。”
刘汉儒心里一惊，挺直了自己的腰杆，竖起耳朵听崇祯接下来要说的话。
“学生何尝不想整顿勋贵，奈何厂卫机构瘫痪过半，朕现在是耳不聪，目不明，还望老师不要推脱，帮学生整合锦衣卫，学生自有分处。”
刘汉儒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里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自锦衣卫机构设立以来，就没有过文人进入锦衣卫当中掌握话事权的先例，今天他崇祯敢开这个先河，就证明他崇祯对自己这个老师的信任。
“禀陛下，臣怎敢不肝脑涂地，誓死以报陛下”
崇祯点点头，目送着刘汉儒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直到刘汉儒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崇祯才深深地叹出一口长气。
现在的崇祯手里的牌真的不多了，能打一张是一张吧，章文还没有从西南给自己回信，王琪一行人还没有从北方回信，这两块心腹之患一天没法安定，大明的根基就一天不稳当。
另一头，在北边，皇太极私下里亲自设下宴席，带着阿济格与王琪面对面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王琪身边的刘七眉头微皱，他闻不惯桌子上羊的味道，虽然看起来是挺丰盛的，但刘七还是感觉这腥膻味太大，没处理好。
皇太极和王琪脸上都带着笑容，双方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还是阿济格出来打了圆场。
“阿哥，这南方客人远道而来，俺们不也得尽个地主之谊啊。”
皇太极点点头，举起手中的杯子，与王琪一碰杯。
“你们中原有句古话说得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俺们北边塞外，都是些粗鄙之人，还望你们不要太把我们这些粗人的言行放在心上。”
王琪也是举起杯子，朗声说道。
“将军说笑了，某今日前来不为别的事情，只为了与将军重修于好，顺带替我主问北方诸事。”
皇太极和王琪二人一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使者当真海量，我皇太极也明人不说暗话了，自我父亲努尔哈赤细细数落七大恨起兵以来，我皇太极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能有今日也是迫不得已啊，我们满人，总要给自己讨个活路。”
王琪微微一笑，回道。
“常有云，祖辈仇祖辈清，我皇刚登基，其兄新丧，必以慈悲为怀，不愿擅起刀兵，人一死，灰飞烟灭，白骨累累安在”
皇太极摇摇头打断了王琪的话。
“礼法上讲，父兄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是国仇家恨，俺现今带甲十万，战兵无数，正是雪恨好时机，又怎能以一己之私废长久之仇”
王琪笑着掰手指头，点出个三的样子在皇太极眼前晃来晃去。
皇太极搞不清楚王琪啥意思，他不解地问王琪道。
“使者这却是什么意思”
王琪的脸上飞速溜过去一丝奸诈的笑容，他不紧不慢地回道。
“我主有好苍生之德行，日月昭昭，乾坤朗朗，又怎能忍心看着我辈儿郎曝尸荒野”
王琪收敛起笑容，正色继续说道。
“汝辈父兄，乃是我皇皇兄册封的威武大将军，于情于理皆是背君背父之辈，兴起不义之军又岂能长远”
“我军辽沈新败，我圣上知吾辈儿郎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甘愿死在北方边塞也不后退半步，此为忠，我圣上不愿成那不忠不孝之人，愿以三十万银两安置我大明将士之忠魂，虽是异土，吾亦盼其英魂长眠!”
说到情动处，王琪竟是落下眼泪来，这番慷慨激昂的话倒是让皇太极没了主意。
皇太极本来是打算是软硬不吃的，但看着阿济格跟着对面一起热泪满眶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事他没法拒绝了。
毕竟辽沈一战，皇太极自己的人马也折了不少进去，虽然拿了一块地盘站稳了脚跟，但是还需要一定时间喘息，辽沈这块满目疮痍的地区也需要时间来恢复。
“使者所言甚是，甚是。”
皇太极大脑飞速运转，既然对方已经抢占了道德制高点，那么自己没法逆着大义来就只能顺着大义来了。
“俺和你主之间是私仇，是家恨，这若是牵扯别人到其中来反倒是显得俺心胸狭隘，容不得人了，俺愿意替你主安葬死去的将士，只是有三条要求。”
王琪心中窃喜，皇太极终于松口了，那谈判就有的谈了。
“将军但说无妨。”
“咳咳。”
皇太极清一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一俺们这也死伤不少，不少尸首难以分辨，既然有好生之德，何不一块合葬”
“第二，俺们这地块太小，且听闻你们那又纠集起一波大军，意图报仇，俺希望在俺安葬完尸首之前两家暂且修好。”
“第三，俺们这没有那么多钱去立碑安葬，为表诚意，俺们的士兵安葬花费俺们自己出，你们要给俺们额外的花费补充。”
王琪点点头，他知道皇太极这三条想干啥，这三条都还在底线之内。
“那好，望将军秉持好生之德，妥当安置我大明将士。”
王琪举起杯子，皇太极识趣地举起杯子应和。
“好，这一杯，敬俺们死去的亡灵。”
酒过三巡，王琪继续说道。
“我主愿开放边关与将军通商，不知将军意下何如啊？”
皇太极心底咯噔一下，通商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权力，自己老爹到死都没能拿到这个权力，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太极本来放下来的心又警惕了起来。
王琪暗暗佩服崇祯的神机妙算，他看穿了皇太极提起来的戒备心，这一点远在京畿的崇祯也算到了。
于是王琪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
“将军无需担忧，我主是想要北方骏马赏玩，苦于北方战事已久，今欲在京城修一园，名为奇观，内放天下贡来珍惜之物，我主特别喜欢的是北方的大条鱼，在我们那可是难得一见。”
皇太极略微收起了戒备之心，他笑道。
“使者若是想要，俺这就吩咐手下人抓鲜活的，按俺们的手法运输，保着不死。”
“那通商一事”
王琪暗暗给皇太极送个眼色。
皇太极这才把心安了回去。
“通商一事好说，只是不知使者可有见教”
王琪大笑。
“将军可是明白人，某只要一分利，山高路远，全当火耗了。”
皇太极也微笑着点点头，一桌子的宴席也吃的差不多了，他吩咐左右。
“好生送使者他们几个去安息，在这里游玩几天再走。”
阿济格听的是云里雾里的，他拉着皇太极问道。
“这通商怕不是他们那主子的阴谋诡计，阿哥咋就答应了”
皇太极看着越走越远的王琪一行人，露出了微笑。
“这些文官武官，烂到骨子里面去了，俺估计这皇帝老儿都不知道这通商一事，只是他们想从这里面捞点好处罢了，如此以来俺们又有时间整军备战，亡明指日可待。”
皇太极带着半知半解的阿济格走出帐篷。
“这大明的江山很快就会到咱们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