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利用
展昭脸微微泛红：“什么？”
“那个……”白玉堂挠挠头，“我想……明确一下。”
两个狱警走进来。
在那瞬间，展昭其实已经看到了打开杨锋心理防线的大门，他甚至想到了好几种方法来套他的话，但是……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很累。其实杨锋并不知道，被窥视内心和窥伺他人内心，一样令人痛苦。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进餐结束，在离开餐厅前，方静突然问了一句：“对了，那个案件怎么样了？”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转学？”
展昭抬眼看他，不说话。
“你……怎么样？”公诉有些尴尬地吃着饭，没话找话。
※※※
杨锋照旧点头，样子十分配合。
白玉堂微笑，伸手揉揉展昭的头：“没关系猫儿，我们慢慢来，你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展昭静静地听他说完，问：“我说的是‘他’，你为什么说‘他们’？”
方静看他，笑着说：“我已经戒了。”
只是，遐想还没完，眼前就插|进来了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公孙的面前。
公孙和方静在靠窗的一张位子上坐下来，微笑、交谈、点餐、进餐……
白锦堂美滋滋地把车开向前，想来句：“美人，要不要搭便车……”
“我……”白玉堂有些局促，“我喜欢你。”
展昭微微一愣，有些不自在：“改……改变什么？”
“不想说？”白玉堂有些好笑地看他，“你知不知道这个什么训练营只是在利用你的病，来帮他们杀人而已！”
※※※
听杨锋平静地叙述自己的前二十年，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的无动于衷，坦然得可悲。
“……嗯……”好半天，展昭轻轻地嗯了一声。
上学时，公孙因为懒得上体育课，经常会装病，拿着书到医务室或者天台待上一呆就是一下午，于是，在天台上，他偶遇了想要自杀的方静。
白锦堂还是不理。
※※※
“你好像很吃惊。”方静喝着红酒，笑着看公孙。
“他们当然能！”杨锋冷笑着说，“他们给我力量，给我安宁！给我活下去的勇气，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有价值的人。”
杨锋摇头，有些坚定地说：“你们不用问了，我想说的，就只有上面那些，别的我什么都不想说。”
杨锋很快被押走了，展昭有些歉意。
“嗯！”
而更不巧的是，两人在天台上的动静，惊动了顶楼办公室的几个老师，情急之下，方静拉住公孙，就对老师说，他们是情侣。公孙看着方静祈求的眼神，也就没有否认。
“带他下去吧。”白玉堂说，“今天就到这里。”
眼前的白锦堂，完全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有些脱线、死不要脸的变态，而是……如此令人害怕。
白玉堂的嘴角渐渐地咧大，笑意从嘴角一直延伸到眼睛。伸手把展昭拉到自己的身前，低头……
就见公孙站在公寓楼下的车道边，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右侧是车流涌动的公路，车尾灯交织成绚丽的灯网。
“我送你回去吧。”方静说。
白锦堂把车停靠在路边，面无表情地拿出一包烟，点燃一根，静静地坐在车里，注视着餐厅。
“给我们讲讲你的事情吧。”展昭轻声说。
“……！……”公孙脸上的惊喜和如释重负，引得方静咯咯地笑了起来。
展昭转回身，看身后的白玉堂。
不理会公孙，专注开车。
展昭抬头看他，眼神相对，只是静静地等着。
——《神曲》地狱第五层。
“猫儿……我喜欢你。”
“白……白锦堂，你要做什么？”公孙不解地问身边的人。
“你……你要去哪？”公孙微微有些不安，白锦堂今天很不一样。
杨锋反问，“你没杀过人么？”
白玉堂有些震惊地看着杨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孩子的人生，是一个纯粹的悲剧，但问题是，他竟然不知道怎样去反驳。
“嗯？”
夜幕降临，湖滨路上，展昭和白玉堂有些惬意地漫步在挂满了彩灯的梧桐树下。
白玉堂走上了一步，站到展昭面前。
“嘟嘟～～”没走出几步，身后就响起了，有些急促的喇叭声。
低着头边想边走的展昭没有注意到，白玉堂的眼神正紧紧追随着他，里面闪动着一丝光芒，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这个。”展昭把那刻有killer training camp字样的打火机，放到了杨锋的面前，“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
车子在不远处的一家法国餐厅前停下来，两人下车，有说有笑地走进了餐厅。
白玉堂一愣。
杨锋沉默了有十秒钟，缓缓抬起头，看了展昭一眼，点头。
方静无力地注视着公孙：“你真是迟钝得可以啊，你知不知道，我每天至少可以收到十封恐吓信，威胁我不可以和你在一起！”
展昭看着杨锋的眼睛：“你是从哪里得到那些被害者资料的？”
坐进车里，就被那呛人的烟味熏的直咳嗽。
※※※
……
公孙吃惊，他不是说今天有董事会么？怎么会在这里。
白锦堂远远地欣赏着，感觉像在品读一件艺术品……公孙似乎是刚从sci回来，没有了白大褂，只随意地穿着一件黑色的v领毛衣，黑色的便裤，优雅地站在路边，白皙的肤色、纤细到四肢、精致的关节、黑色的碎发……就连那副无框的眼镜，都是说不出的性感～～
白锦堂只是一根一根地抽着烟，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有后视镜里映出的那张脸上……说不出的冷酷与狠戾。
杨锋点头，再度陷入沉默。
“……为了戒毒？”公孙认真地问。
“有人寄给我的。”
在救方静时，公孙注意到她小臂上的静脉注射孔。
看到展昭的反应，白玉堂愣住：“嗯？？”
白玉堂好笑，轻轻抬起展昭的下巴：“猫儿，‘嗯’什么啊？”
“不用，我想走一走。”公孙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隐隐的不悦，感觉……其实方静约他出来的最终目的，就是问刚才那句话……难道前面的谈笑都是表演？方静，到底变了多少？
坐进车里，握着方向盘，白锦堂考虑着：“应该想想办法，拉近一下和公孙的距离，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个性骚扰的变态，应该让公孙见到自己更有品味的一面……嗯～～”
白玉堂看身边的展昭，对他眨眨眼，意思是，这个我不在行，你来吧。
公孙似乎等的就是这辆车，他笑着和车子里的人说了什么，然后上车。
公孙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一直都很……”白玉堂努力地镇静，“很……很暧昧。”
“呃……已经很久了，别放在心上。”公孙轻松地笑笑。现在，可以轻松地谈论这件事，可当时，对于这个年轻的女学生来说，真的是晴天霹雳～～没错，方静曾经吸毒。
“嗯。”展昭点头，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怎么会？”公孙不解，难道遇到了什么麻烦？
“……嗯……”
“咳咳……怎么这么大的烟味，没见你抽过烟啊。”公孙挥手驱赶着烟，抬手想要把车窗按下来，只是按了几下，没有反应。
公孙耸耸肩，自己变没变他是不知道，不过眼前的女生倒是变得翻天覆地！他记得印象中的方静是个文静内向得有些胆怯的女生，学习用功，穿着保守……可是现在，她却时髦优雅，事业有成。
“那他能理解你么？”展昭突然问了一句。
展昭走在前面，白玉堂稍稍落后，静静地跟着。
正在纳闷，白玉堂却开口叫了一声。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合上了手上的资料。
惊讶于白玉堂的安静，展昭边走边用余光看身边的人，只是，那人一直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
“哈哈～～”方静无奈地摇着头说，“因为我在那家学校已经混不下去了！”
“为何只有你得不到幸福？为何只有你孤独？”
公孙微微一愣，才想起来，方静应该是问晚宴上的那起枪击案，“我不是很了解，我一般不参与调查。”
此时的白锦堂，正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虽然面无表情，但公孙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今天的白锦堂，有一些可怕。
“呵……”白玉堂强装镇定地笑，“我们的状态……关系……”
“猫儿。”
然而，作为校园大众偶像的公孙谈恋爱了，这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更奇怪的是，对象还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生。
公孙上车后，方静就发动了车子。白锦堂在反应过来前，已经本能地开车跟了上去。
“停车！”公孙有些动气地说：“我要下车！”
展昭点点头，看杨锋：“你还记得我么？”
“我是个疯子。”不等发问，杨锋就自己说了起来，“大家都那么说……”
※※※
电脑的显示屏上，清晰地显示着邮件的到来。
左侧是平静的湖面，湖上的游船，灯火闪烁。
毒瘾让她的人生更加的糟糕，疾病、平穷、暴躁、偏见……一切厄运都接踵而至，伴随着杨锋的整个成长过程，所以他变得敏感、自卑、不相信爱。
“……你怎么了？”沉默了一会儿，公孙忍不住问。
很早开始，杨锋就知道自己不正常，他疯狂地恨着女人，特别是那些有毒瘾和卖淫的女人。他开始做梦，梦里，他尽情地砍杀着那些肮脏的女人，让她们的血流成河，点火把她们都烧成灰烬，来净化她们堕落的灵魂。
“……嗯。”
虽然离得很远，但是白锦堂还是看清了车子里坐的，就是那天晚宴上和公孙相谈甚欢的，那个叫方静的经纪人。
方静笑：“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呵～～”杨锋苦笑了一声，开口，说起了他的故事……
愤怒的人永远得不到救赎，他们只能诅咒，喊叫，在无尽的深渊里咆哮、咆哮……
公孙抬手想打开车门，但是，车门是锁着的。
“你的车呢？”展昭问。
开完了冗长的董事会议，白锦堂揉着有些酸涩的眉心，走出了白氏的大楼。
白玉堂皱眉，刚想站起来，展昭却拉住了他，问杨锋：“为什么讨厌我？因为我可以看到你最真实的那面？”
杨锋盯着他的眼睛道：“像你这样的人，可以掌控命运，可以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你是不会懂像我这样的，人渣的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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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很老实地点点头。
这是一个很大众版本的悲剧，从小生在不幸的家庭里，父亲离弃了他们母子，备受生活压力的母亲必须要靠做一些低贱的工作，来挣取微薄的生活费，不久，就染上了毒瘾。
“车窗坏了么？”公孙边按边问，得不到白锦堂的回答，就有些好奇地回头看他。
“你……发什么神经？！”公孙气极，想骂人，却被白锦堂的表情吓到……
公孙一直不明白，那么品学兼优的一个女学生，为什么会有毒瘾。
“……”杨锋有刹那的震愣和慌乱，随即低下头，恨恨地说：“我最讨厌你这样的人！”说着，指了指白玉堂对展昭说，“你比他还要讨人厌！”
展昭沉默了好一会，直等到白玉堂觉得自己头发都白了，就见展昭轻轻地点点头：“嗯。”
而且，平时白锦堂看到他，不是飞扑上来，就是调笑两句，今天有些——严肃……
杨锋笑：“我真的不知道。”
看出来公孙表情的变化，方静苦笑着道：“你真的一点都没变呢……不过这也是你吸引人的地方。”
世间的所有人，都可以呼吸清新的空气，沐浴普照的阳光。但是，灵魂却有不一样的归宿，有的被爱包围，有的被恨纠缠。如果心中藏着一份宽恕，就会躺在纯洁的云端；如果心中藏着一份怨恨，就会沉入黑色的泥潭。
随后，白玉堂一脸轻松地站起来，对展昭说：“我想走走，我们走回去吧。”
两人在门口道别，方静开车离去，公孙悠闲地踱步往回走。
车子戛然停住，公孙猛地一震，幸好绑着安全带，但那前冲力还是弄得他晕头转向，肩膀被安全带勒得生疼。
杨锋就这样坐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漠的像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你……你同意？”白玉堂有些惊喜。
“那么……”展昭翻看手上的资料，想着从哪里入手，杨锋的配合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白玉堂伸手按下桌上的电铃，刺耳的铃声将陷入沉思的展昭惊醒。
就像现在他面前的杨锋，昨晚见他时，他是在行凶的犯人，可今天，却成了犯罪的病人。
“那件事之后，一直都没有机会跟你说谢谢。”方静放下酒杯。
不过，生性最懒，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公孙，当然是选坐车而弃走路的了。
看明白了方静眼中的笑意，公孙也尴尬地笑了起来。
“什么人？”
眼泪，顺着微笑的脸庞滑落，勾勒出扭曲的线条，手中，彩色的药丸……
※※※
白玉堂和展昭听完后，只觉得压抑异常，如果杨锋从不曾犯罪，那他绝对是一个值得同情的人，但是，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凶残的手段……可恶的，是他，还是那个在幕后操控他的组织？
杨锋盯着打火机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展昭和白玉堂：“我不知道。”
“你肯回答我几个问题？”展昭问。
白锦堂还是没有回答，只是车子却开得飞快，而且，不是朝着回家的方向。
“什么？”白玉堂皱眉。
为了帮方静，公孙并没有对这件事情进行过解释，他每天都会有一定的时间和方静在一起，虽然只是自顾自地看书或者上自习。
整顿饭，气氛融洽，笑语不断。
半年后，方静就转校了，从此之后，彼此间也没有了联系。
方静又笑：“没办法，谁让我个丑小鸭把校草霸占了呢？”
“我喜欢你。”白锦堂凑近，低声说。
白锦堂脸上的戾气渐渐敛去，留下一派的冷酷与平静。
于是，他有了第一次的犯罪，那次，他只是砍伤了一个白粉妹，却获得了莫大的快|感。回到家中后，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失眠，反而是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然后，他就开始像着了魔一样不停犯罪，直到昨天被抓。
在餐厅里进餐的公孙，全然不知道白锦堂就在外面。他是在下班时接到方静的电话的，因为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所以上次巧遇后，就交换了电话，没想到方静真的约他吃饭。
“明天再来拿好了。”白玉堂穿上外套，“想不想走？”
光影交错间，眼前的人，仿佛是独立于这喧嚣繁华之外的存在……清晰异常。
监狱的特殊会见室，白玉堂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每次来都觉得很郁闷。如果说只是普通的犯人，不管是打家劫舍的、还是烧杀抢掠的，他都能很好地应付，但是对于这些“特殊”的犯人，他实在是没有太多的办法。
回头，就见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缓缓地停到了身边，白锦堂探身打开车门：“上车。”
边想边开车，转过弯后，眼前一亮。
这水源比墨还黑，滚滚流动着。我看见水底的池沼中，许多满身污泥的灵魂，他们赤着身子，非常愤怒地相互殴打，撕咬，将彼此的身体弄得残破不堪。
“猫儿……”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说，“我们……改变一下，好不好？”
“你……”公孙惊慌地伸手抵住靠过来的白锦堂，“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