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论剑之落幕
无视黄裳的表情，慕容复剧烈的喘着粗气，手臂上的袖袍，已经被彻底粉碎，披头散发，呼吸急促，掌心处那鲜红的血液不断的滴落而下，甚至其脸色，都是遍布着深深的苍白。
就在慕容复拼起全身残余力气，反手猛地一甩，将黄裳拉起的那一霎，那弥漫在前者浑身的伤口，犹如受到某种牵引般，猛然一裂，旋即一股撕心裂肺的痛处，朝着慕容复席卷而去……
慕容复目光平静的望着黄裳那副滑稽模样，终于，忍不住的咧嘴一笑，白灿灿的牙齿却是令得后者眼神中划过一抹不自然：“将我打得这么狼狈，现在让你死了，我找谁报仇！？”
轰！
“嘭！”
“嗯。”虚竹和段誉自然没有异议，表示赞同，三人带着昏迷的慕容复，缓缓的消失在光明顶之巅，留下满场狼藉以及无数的碎石，见证着这场属于他们的比斗！
黄裳面色苍白的望着一脸狰狞之色的慕容复，他能够感觉到，后者的气息此刻也已差不多油尽灯枯，感受着那虽然极为微弱，可却依然死死抓着自己的慕容复，黄裳的面色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一对眼睛，充斥着震惊与不可置信的望着对面的潇炎，那雷模样，犹如见鬼了一般。
将目光看向前面的慕容复，虽然一身鲜血极为骇人，但后者那般面容，依然平静如幽潭，只不过，看得仔细的话，还是能够看见他身体的不断颤抖，显然是在压抑这浑身的剧痛。
不过慕容复毕竟身上伤势太重，此番拉住黄裳，早已达到极限，其胸口那五道爪印不断流淌着鲜血，令得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变得浓郁数分，鲜血疯狂渗透出来，那般模样，当真是极为恐怖。
瞬间，手中袖袍一挥，一股内劲席卷而开，直接是卷起那封折叠无数次的信笺，迅速的收入怀中！
“慕容公子，在重伤的情况下，还能击败此人，我们输得不冤！”
在萧峰的搀扶之下，慕容复此时也是站起身来，目光直视不远处那道黑色身影，面色平静道：“我救你，是不愿见你这门绝学失传于武林，至于你找我报仇，我随时欢迎……”
慕容复的每一个字，都是如此的尖锐，令得他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好半晌之后，黄裳的眼神终是黯淡了下去，他斜靠着石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道：“这一次，你救了我，算作还你一命，我不杀你……”
慕容复面色平静的望着那道背影，在其说出这句话之时，也是对其说道：“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你若要报仇，慕容复随时候教……”
……
黄裳靠着一块石头，目光直直的望着眼前的慕容复，后者虽然在笑，但那双眼中，却是弥漫着彻骨的寒意，不得不说，连黄裳那番心境，也是渐渐的有着一些寒气浮现。
然后，一对依旧泛着赤红的冷漠双眼，目光在慕容复的身上缓缓的扫过，片刻后，声音嘶哑的道：“你为什么要救我？难道不怕我再找你报仇？”
然而，就在他声音刚刚落下时，那对面的慕容复，却是轻轻推开萧峰，摇晃着身体，颤颤巍巍的再度站了起来，鲜血从他身上流下来，将地面都是染红了一片。
黄裳一愣，缓缓偏过头来，望着慕容复疲惫的脸庞，好半晌之后，那张冷漠的脸庞，似是想要微微翘起一抹弧度，不过最终还是依旧没出现，只是冲着慕容复，缓缓的点了点头，最后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行出了这光明顶之巅。
山巅之上，一道犹如惊雷般的声音，在云雾之中响起，黄裳那道受伤的身躯，突然猛然跃入山崖，面对着万丈深渊，他竟然都是一眨不眨，他目光紧紧的望着不远处，如鹅毛般落下的信笺……
而这四人相约十五年后再战的光明顶论剑，也终于是随着四人的离开，拉下帷幕……
……
“两军交战，若你父不除，我明教兄弟不知还有多少人命丧你朝廷之手，即便当曰之事再发生一次，我依旧会毫不犹豫的斩杀你父，你若要报仇，我慕容复一一接下！”
慕容复的突如其来的救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而前者的动作，又仅仅只是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因此在萧峰三人回过神来，刚有所动作之时，便是听得两道闷响，最后慕容复和黄裳二人各自吐血而退，重重的跌落在山崖之上。
黄裳无视于萧峰三人的目光，伸手拭去嘴角残留的些许血迹，偏头将视线与乱石横生的山崖旁，那单膝跪地，宛若血人的慕容复身上，冷漠的脸庞划上一抹难以言明的复杂……
啊啊！
“但我慕容复绝不会死在你这般宵小手段之中，即便要死，我慕容复也要死得堂堂正正……”
喊声刚刚落下，一道低沉闷声突然响起，旋即萧峰三人便是一脸惊愕的见到，悬崖之下的黄裳，直接是毫无征兆的被慕容复一甩而出。
巨大的痛楚，疯狂的在慕容复的体内弥漫开来，即便是以慕容复的定力，都是忍不住的发出低沉痛苦的低吼咆哮，鲜血不断的涌出来，令得他看上去如同血人。
……
终于，再也压抑不住体内的虚弱，慕容复捂着胸口剧烈的咳了几声，惨白的脸庞上涌上一抹红润，随着鲜血的流逝，慕容复脑海中越来越稀薄的意识，极其虚弱的喃喃声，带着那最后的一道意识。
三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萧峰沉吟了好片刻，方才缓缓对着虚竹，段誉二人道：“此番论剑结束，我们也离开吧，慕容兄弟身上的伤势要紧！”
就在黄裳跃出数米，捡回那封信笺之时，其那紧绷的心，也是终于松懈了下来，此刻，本就重伤的脸色，迅速涌现一抹苍白，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噗嗤一声便是喷了出来，但见黄裳那漆黑眼瞳中，翻腾的云海，迎面扑来，旋即云海涌动，逐渐将其堕落的身形所吞噬！
就在此时，黄裳抹去嘴角的血迹，脚步一顿，并没有回头，只是语气淡漠的道，似乎是对着身后的慕容复道：“下一次见面，我一定会堂堂正正与你一战！”
然而，就在身形即将被云海所吞噬之时，黄裳眼角的余光，终于是瞥见，慕容复一脸淡漠地不知何时的站在其身后，一只几乎的染满了鲜血的手掌，猛的自那云雾之中猛然落下，在黄裳惊异的目光中，便是穿过云海，抓在其衣襟之上……
……
漫天寂静，整个山巅都似乎在这一霎凝固下来了一般！
这一刻，流血过多的慕容复脑袋垂下，终于是稳不住身形，倒在地上！
萧峰，虚竹，段誉三人面面相觑，皆是从对方那布满震撼的眼中，看出了一抹由衷的佩服，皆自心底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个念头：“天下第一，唯慕容尔！”
狂猛劲道在接触点爆而出，黄裳瞬间被慕容复的这一股拉力，甩飞出去；而慕容复的身形，终于是没有任何支撑的跌倒在地，一口口鲜血不断的从其最终喷吐而出。
山巅内侧，萧峰三人一脸的目瞪口呆，好半晌后，三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先前黄裳明显已经是处于必死之局，没想到慕容复竟然真的救下了坠崖的黄裳。
慕容复抹了一把脸庞上的血迹，身体之上的剧痛，令得他视线都是有些晕眩，不过他却是强撑着没倒下，对着黄裳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终于，他的脚步，也是因为眼前的身影而顿了下来，然后慕容复的视线，停在了黄裳的身上。
萧峰连忙一把接住眼前倒下的慕容复，后者那若有若无的气息，使得三人心头不由得一震，这同样也是他们第一次看见那一直都是平静无波，恍如谪仙般神秘的慕容复，这般狼狈！
好半晌后，萧峰望着那一脸惨白，嘴角不断吐着鲜血的慕容复，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他为何会救下黄裳，可最后却也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即便他想出手，体内根本提不起意思内力，因此，他除了叹气摇头外，别无他法。
当黄裳那对泛着赤红的目光，对着慕容复扫移而下时，山巅之上，顷刻间便是安静了下来，而感受到黄裳话语中的情绪，萧峰等人也是一怔，瞬间，身形便是出现在了慕容复的身旁，虎视眈眈的盯着黄裳。
“父仇不共戴天，我自然要找你报仇？！”黄裳嘴角扯了扯，声音沙哑的喃喃道。
“就算是要死，也得死在我的手里？！”
随即，黄裳也是面色有些漠然的摇晃着身形，并没有多说什么，淡漠的望着慕容复一眼，然后绕开慕容复的身形，逐渐远去，那背影孤寂得人有些心酸。
一片狼藉的山巅之上，犹如秋风刮过，卷起一些碎石与枯叶，所有人都是怔怔的望着那斜靠着石头，闭上双目的黄裳，半晌后，眼中终是有着复杂的神色涌出来。
这封信笺之所以能让黄裳如此在意，是因为这是他父亲在出征之前，留给他最后的关怀，每每心伤颓废之时，黄裳便会翻阅怀念，是以，在他心里，这封信笺，是比他的命还重要。
“给我上来！”
“阿弥陀佛，以德报怨，慕容施主好胸襟！”一旁，虚竹目光盯着慕容复，双手合十打了记佛语，微微点了点头，那苍白的脸庞之上却是露出了笑容。
剧烈而刺耳的风声，从黄裳的耳边飞刮而过，胸膛中的心脏，不断狠狠的跳动着，在这一刹那，黄裳的心中发出最后一道苦涩的喃喃自语：“要死了么？”
“是你？你，你为何，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