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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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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四个人一边赏画,一边谈艺,当然主要是我和子墨说,老外和那个女孩子听。我们绕着展馆走了半圈,还真的碰上一件石涛的作品《秋游峨嵋》。

    “当然疑点不光如此,看看这个署款……”我指了指画左下的署款,说:“这个署款写着,后苑副使臣董元画,这种‘臣’字款主要是在清代的书画中居多,在早期从来没见过!”我又例举了一个疑点。

    “吴先生,你对这幅画怎么评价?”老外问。

    子墨仔仔细细在画面前看许久,不住的点头说:“石涛用笔真是变化多端,粗笔,细笔,苍毛之笔,跳跃之笔,破笔,率笔在这幅画上真是各显神采,难怪郑板桥说石涛的画法,千变万化,离奇苍古而又能细秀妥帖,比八大山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等造诣已经臻于至善!”

    我转过头对子墨说:“能得到你的嘉许,让我受宠若惊呀!”

    旁边那个女孩子也骄傲的说:“实不相瞒,这幅画就是我们这位先生的私人收藏,这次是应组委会的特邀,专门从美国运过来参展的!”

    我笑了笑,说:“申明一点,我并没肯定说这幅画是伪作,只是说对这幅画目前尚存争议。在鉴定中国古代书画中,很重要的一个依据就是书画上的鉴赏印!”

    众人听了都不住的点头,那个老外也冲着我轻轻鼓了鼓掌,竖起大拇指对我说:“greate!”

    子墨也在我耳边小声的嘀咕:“厉害呀!没想到你鉴赏力这么强!”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国画大师徐悲鸿在桂林收购的这幅画,然后将画给张大千参研,张大千对这幅《溪岸图》爱不释手,就拿了一幅清代金农的《风雨归舟图》同徐悲鸿交换。为这事,张大千还拿了几封他和徐悲鸿的书信作证。后来张大千又把画卖给了中国近现代书画家,鉴赏家王己千!”

    “这并不能说明《溪岸图》是伪作呀?”那个女孩子问,子墨也附和的点点头,老外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等待下文。

    “这幅画淋漓尽致的体现了石涛山水画水墨变幻,轻刚放纵,情调新奇的特点,笔墨飞动灵活,水墨渗化淋漓,气势不凡,耐人寻味呀!”我把这幅画好好的夸了一遍。

    老外看见我们三个人有说有笑,但是又听不懂中文,着急的叫那个女孩子赶紧给他翻译。听完女孩子的翻译,老外也笑了笑,用南腔北调的中文对我说:“你好,吴己一先生!”

    我一语一出,子墨,老外和那个女孩子都大吃一惊。

    “虽然印记的数量不少,有没有觉得这些印记有什么问题?”我提问启发说。

    走到这幅画面前,老外和那个女孩子突然停下来。

    《溪岸图》上的鉴赏印有:南宋贾似道的“秋壑”朱方长印,有元代赵孟頫的“天水郡收藏书画印记”朱方印,张大千的“至宝是宝”,“大千好梦”等印,我一一指出给大家看。

    我和那个女孩子听了都笑了,我故作生气地说:“子墨,你去了一趟欧洲怎么倒像到北京溜达了一圈,挤兑人的功夫日趋炉火纯青!”

    我伫立在画面前,又静静的看了很久,转身对子墨,老外和那个女孩子说:“我怀疑这幅画不是石涛的真迹!”

    “但是,光从画的风格来断定真伪,未免太过于武断!”老外皱着眉头说。

    “97年,王己千先生把《溪岸图》连同另外十一件宋元时期的作品一同捐献给了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我把《溪岸图》的来历简单讲述了一遍。

    我说完,才发现周围来了不少人听我讲解这幅画,其中还包括展会的工作人员,俨然我已经成为了展会的义务解说员了,让我不免有点暗暗的得意,子墨也偷偷给我竖起大拇指。

    “先生,我想请问一下,如果光从上述几点,还是不足以让我信服这幅画是伪作!”旁边一个带着无框眼睛,四十多岁的中年男生文质彬彬的对我说。

    我讲完,众人都情不自禁的点头颔许,那个老外走过来握着我的手说:“小伙子你讲的太棒了!”

    我指了指画,说,“从构图布势,物象形态倒笔墨技法来看,《溪岸图》不具备同目前公认的五代宋初画迹,甚至同董源自己的《潇湘图卷》,《夏山图卷》在风格上都有所差别……”我停顿了一下,指着画中的远山接着说,“在整幅画中,山有强烈的动感,这是早期画中未曾出现,到明末董其昌的山水画中才能见到!”

    我们三个又是一阵大笑,不过展览馆要保持安静,只好赶紧又把嘴捂着。

    “哦,王己千我倒是听外公说过,外公说王己千老先生特别谦逊,他名字的意思是‘人十之,己千之’,寓意是‘别人学十次就会的东西,自己要学一千遍,因为自己的天份没别人’高。”子墨说道这儿,笑了笑,改用中文说,“神童,你应该改名为吴己一,寓意是‘人十之,己一之’!”

    “董源这幅《溪岸图》的来历颇有一些波折……”为了便于老外理解,我用流利的英语开始娓娓道来。

    我听了忍不住小声夸了子墨一句,接着说:“是呀,这些印记里面没有一个天子的鉴赏印,说明这幅画从来没流入过皇宫内府,就连最常见的乾隆皇帝印鉴都没有。试想,董源的《溪岸图》这种传世名作,在这一千多年的历史中竟能躲过皇宫的收罗,从来没进过皇宫,的确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老外听了我和子墨的夸奖,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脸上堆满了笑容。

    老外也在旁边不住的点头,说:“我对中国画仰慕已久,这幅画是我很多年前花了两万美元在香港买的,没想到现在又有机会重回香港参展!”

    好几个来旁听的人都摇摇头,子墨看了一会儿思考了一下说:“我发现这些印记中,没有一个皇帝的鉴赏印!”

    见众人都没散去的意思,我又继续说:“众所周知,张大千先生是我国空前绝后的画家,就连徐悲鸿都说,张大千,五百年来第一人也。张大千先生除了书画堪称一绝,当然伪造前人的作品到以假乱真的地步登峰造极。他伪造的石涛书画几乎除了他,旁人是看不出真伪,除非他故意留破绽,如果馆内有石涛的书画,我们也可以去鉴赏一下,说不定就是出自张大千先生之笔。《溪岸图》在流传过程中在张大千先生手中几易其手,所以不少人怀疑是张大千的仿品,而至于张大千和徐悲鸿关于这幅画的往来书信,也因为当事人先后谢世而无从考证,所以这也增加了《溪岸图》的传奇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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