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姓季，季节的季
临近凌晨，把守一楼的煤球巡逻一遍各个房间，见没有异样后，迈着哒哒哒的大皮鞋声回到自己睡觉的窝里。
随着进入梦乡，苏晚梦去到了一辆轿车中，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她转过脸庞便看到了驾驶座位上的季念念。
他应该正在手机上处理什么重要的事情。
车厢内没有开灯，苏晚梦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清他紧锁的眉头、凝重的神色，似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压抑的气息。
与上一次在梦境中见面时充满心疼的感觉不同，现在这样的季念念多少让她感觉到有些陌生。
与家中的那只可爱灵魂相处这么久以来，她可从没有看到过他会露出这般心事很重、十分忧愁的样子。
敲车窗的声音忽然闯入，打破了她的思绪。
季念念已从手机屏幕上挪出目光，抬手缓缓降下一点车窗。
苏晚梦凝眸去看——
身后背着一个黑色背包的苏知远弯着眉眼和善地冲车里的人笑了笑，说：“小伙子，我不是坏人，你别害怕哈！”
“是这样的，我和我妻子是外地人，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来北城，准备明天一早就去北城医院看病，但是我们在这里排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出租车，我留意你这个车子停了蛮久的时间了，你等下要是准备走，方不方便载我们一程？”
“你放心，车费都算在我们头上的，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他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连着掏出两张火车票与之前在家里医院的病历递给车里的人看。
季念念大概看过，不动声色地确认了几个信息。
苏知远的态度诚诚恳恳：“小伙子，方便吗？”
车窗全部降下，季念念用双手礼貌地还回那些证明的纸张，微微笑道：“叔叔，方便的。”
苏知远惊喜万分：“太谢谢了！真的太谢谢了！”
他说着就要弯腰鞠躬。
季念念大惊，连忙打开车门下车，扶起要鞠躬和自己道谢的人。
苏晚梦看着他们站在马路边的身影，将现在发生的这一切与之前的记忆重合在一起。
大约是在五年前，当时的她正在读高三备战高考。
那个时候李女士的右腿膝盖忽然出了问题，疼痛难忍，几乎难以走路。
当时老苏带着妈妈看遍了小镇附近所有的医院都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效果，甚至有时候变得比之前还要严重。
后来，老苏从同事那里打听到北城医院的骨科最好，于是动了带妈妈去北城看膝盖的念头。
这夫妻二人为了不让上学的她担心、怕她会影响学习，直到一年后、在一次家庭聚会中才提了几句。
所幸，北城医院的诊断并不严重，李女士吃、贴一段时间的药物后，膝盖的毛病就痊愈了。
一道车门闭合的声音。
季念念重新回到了车里坐好。
苏晚梦扭头看向另一侧的车窗，不远处，正有两个身影相互搀扶着慢慢走近。
夫妻二人上车后，季念念回头，温声问了一句阿姨好。
“你也好呀小伙子。”李玉华的心里既感激又很不好意思，“这么晚了，真是麻烦你了。”
“阿姨，不麻烦的，我刚好顺路。”季念念说，“您和叔叔现在是要去酒店吗？”
一旁的苏知远为难地挠了挠头，回答道：“其实我们没有订酒店，想着现在天气暖和了，就准备在医院附近的小旅馆先凑合一夜再说。”
季念念皱了皱眉，与他们确认：“是挂了明天早上医院的号吗？”
苏知远说：“是的，我们托人花了不少钱抢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挂上这一个号。”
季念念深知这一趟来北城看病对于叔叔阿姨来讲有多么不容易，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他转正身子，拿起搁在一旁的手机，拨出助理的电话。
苏晚梦扭头去看坐在后排的父母，眼圈一热，鼻尖酸涩难忍。
等待拨出的电话被接通后，季念念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没多久，车子缓缓驶离原地。
苏晚梦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夜景，抬手揉揉眼睛，又吸吸鼻子，努力平复好自己五味杂陈的心情。
“小伙子，你怎么称呼呀？”苏知远平时就是一位十分健谈的人，他性格好，从不与人红脸，不论是在一个工厂上班的同事还是一个大院里住着的邻居，大家都很喜欢和他聊天。
季念念回答：“叔叔，我姓季，季节的季，您叫我小季就行。”
苏知远叹道：“这个姓好听呀，在我们那个小镇不多见。”
季念念礼貌地回：“您和阿姨的名字也很好听。”
李玉华笑起来，打趣道：“你这孩子的嘴巴就跟抹了蜜一样甜。”
季念念没接话，眼底却漾起一层浅浅的笑意。
苏晚梦侧过脸庞看向身边的他。
捕捉到他终于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忧心忡忡，还难得表露出一抹生动的神情来。
就好像一只身负重伤、对人类极不信任的小卷毛狗狗渐渐接受他人温柔地安抚、逐步卸下心防的感觉。
“小季，你车子之前停在路边那么久是有什么事吗？”苏知远又提起一个新话题，“当时我实在有些唐突，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没有，我没有什么事的。”季念念说，“就是送一位工作中的合作伙伴到车站坐车。”
李玉华不免关心道：“每次都是这么晚吗？”
季念念一愣，有点心虚地回答：“也不是，偶尔。”
李玉华却像是看穿了他的话，语重心长地说：“以后还是不要经常熬夜工作了，太伤身体，别仗着现在自己年轻就不放在心上，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我记住了，谢谢阿姨。”季念念应声。
一旁的苏晚梦忍不住咧嘴一笑，觉得他在老苏和李女士的面前真的好乖。
车子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最终在一处路口停住。
苏知远、李玉华不约而同地朝车窗外看了看。
季念念回头道：“叔叔阿姨，我给你们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预订了一间房，费用已经付过了，等下我让我的助理送你们过去。”
苏知远一听，连忙摆手道：“小季，这绝对不行。那医院附近的酒店价格贵得很，让你送我们一程已经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不能再让你破费了。”
“是呀，我们不答应的。”李玉华附和丈夫，低头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从最里层掏出所有对折在一起的百元钞票。
“孩子，我们这里现在能拿出来的就这么多的钱，都给你。”她继续道，“你再给我们留个联系方式，等明天我们去银行取了钱再补给你。”
苏知远很怕他不要这些钱，帮着妻子一起塞钱。
他们塞，季念念还。
他们还塞，季念念一边还一边说：“叔叔，我是云城人，离你们那里挺近的，四舍五入就是老乡，您和阿姨就不要和我客气了。”